第一百八十三章 灰色方块
这是自从离家出走以来，罗承第一次见到父亲，在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竟然紧张起来。要知道，他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在三级猎人面前都不会惧怕，但却在此时此刻，感觉心脏砰砰直跳，喉头忍不住动了动，做出吞咽的动作。 这与实力强弱与经验多少无关，就算他实力再强经历再多，在面对罗轩的时候，他始终都只是个孩子，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从小到大，罗轩一直都非常严厉，对于罗承的要求称得上苛刻，若不是如此，以少年目前的年纪，就算天赋再好，也决计无法与机械师相提并论。 这段日子，罗承之所以没有回家，其实很大程度上，还是怕面对自己的父亲。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正在气头上，因此说了不少过分的话，后来虽然后悔了，但是在他这个年龄，想要低头认错，还真的说不出口，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知道该用怎样去面对父亲。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出一个答案，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说得过分，但那句抱歉却说不出口。 尽管罗承给了家里很多钱，足够罗轩与罗蓝奢侈地生活许久，但家中的摆设依旧不多甚至到了简陋的程度。在房间之中，有一张简单的床与桌子，另外一边有着高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罗轩就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察觉到动静之后，抬头朝着门口看去。 父亲的脸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沉默严肃，还带着岁月洗礼后的沧桑，有着一些皱纹，那双眼睛还是严厉，此刻看到罗承出现，他的嘴唇动了动，长长地出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罗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就变得一片空白。他的喉头一下子哽住了，眼泪刷地就溢满眼眶，但他咬着嘴唇，大睁着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颤抖着声音说道：“爸，我回来了。” 在这里，他不再是奇迹少年，也不再是海鬼部队的首领，而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这段时间，他过得实在是太苦太累了，尽管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其实内心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回到家中，在父亲面前，他那坚强的面具，终于是摘了下来。 罗轩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罗承咬紧牙关，不想让泪水掉下来，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拉多镇外面，好玩吗？”罗轩问道。 罗承深呼吸着，稳定了一下情绪，回答道：“还好了，比镇子里面有趣不少，我看到了不少以前根本没见过的东西，像什么巨蚁杀人虫毒蜂，甚至是鬼眼蝶我都见过了，还揍了不少猎人。” 他说着说着，脸上微笑起来，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小孩子，在跟长辈炫耀一般。 对于那些辛酸与危险，他隐瞒起来，决定不告诉父亲。他离家在外这么长时间，父亲和jiejie一定都很挂念，罗承不想再让他们担心。 罗轩严肃的脸上罕见地爬上一丝笑意，摆手道：“好了，你的事情，我跟你jiejie都知道。” 罗轩接着说道：“闯研究所废墟，在北侧山洞战斗，被称为奇迹少年，又跟伊万家族对赌，获得核弹，后来又去到海上工厂，成为海鬼部队的首领，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罗承心中感动，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但是，奇迹是那么容易创造的吗？”罗轩的语气突地严肃起来，他看着罗承的眼睛，说道，“奇迹，是拿命去拼的！只要有些许偏差，运气差上一点，你都会死，明白吗？” 罗承心虚，目光朝地上看去，道：“我……也明白。” 罗轩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创造这么多的奇迹吗？” 罗承抬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罗轩的儿子。”罗轩严肃道，随之他又摇摇头，“还有，因为你实在太弱了。” 罗承一愣，他思忖了一下，回答道：“确实是这样，如果我够强大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去创造奇迹，就算遇到困难遇到危险，碾压过去就好。” 罗轩说道：“你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对于当初我说的那句话，有没有什么体会？” 罗承当然知道，父亲所指的那句话是哪句话，他回答道：“爸，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平平凡凡地生活，的确很不错，至少现在的我，就很渴望那样的生活。” 罗轩问道：“那你想回家吗？” “想。”罗承很真挚地说道，但随即又摇头，无奈道，“但我不能。” 他解释道：“我也想过，就这么跟凯娜回家，放弃之前的一切，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但是……爸，我的身份太敏感了，关联太大，若我就这么退出猎人的世界，不只是我自己，爸、jiejie，或者是凯娜甚至是莫洛耶娃杰西，一切跟我有关的人，都会被清洗掉。” 他抬起双手，放在面前凝视着，说道：“我想要保护你们，所以我必须要走下去，至少是现在，我无法退出。” 罗轩迈动步子，慢慢来到罗承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了些欣慰：“看来，你真的是长大了，不再是以前只知道任性胡来的小孩子了。” 罗承禁不住咧嘴笑了，罗轩是个严肃的父亲，能够得到他的认可，这很不容易。 罗轩接着说道：“猎人这条路，一旦踏上去，就回不了头。” 说这话的时候，罗轩的眼睛之中，涌现出落寞之意。 罗承疑惑道：“爸，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你……曾经是猎人吗？” 罗轩摇头道：“当然不是，但是我见过很多猎人，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见到罗承依旧半信半疑，罗轩又补充道：“如果我是猎人，会任由李阳欺侮吗？” 罗承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父亲除了力气比较大之外，他从未看出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但他总觉得不大对劲，父亲说的这些话，可不像是一个从未经历过猎人生涯的人所说。 罗轩重复道：“我是机械师，不是猎人。” 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从书架的顶部，将一个铁盒子拿了下来，他拂去上面的灰尘，将其放置在桌子上打开，从其中取出很多散乱的零件一样的东西，有轴承有齿轮还有螺钉以及其他东西，他对罗承说道：“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罗承心中一动，说道：“记得。” 对于这些零件，少年印象深刻，这几乎是他童年的全部，由于家境不好，他的玩具就是各种各样的机械，尤其是这个箱子和这套零件，是他接触的第一套设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个时候，他对于机械只是一知半解，从记事开始，罗轩就将这套零件摆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去拼装，从罗承六岁开始，罗轩就开始布置任务，让他在规定时间将其组装起来。 这可不是多么愉快的记忆，简直是魔鬼一般的训练，罗承很多次想偷偷将它们毁掉，但无论他将这些零件丢到哪里，或者是扔进熔炉之中，下一次父亲出现的时候，手里依然会有这个箱子，然后就是生硬的几个字：“十分钟之内，把它装好！” 最终，罗承只得放弃将其毁去或是丢掉的打算，接受父亲的安排，一遍一遍地对这些零件进行组装。刚开始的时候，他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将其装好，在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压榨下，时间不断地缩短，后来二十分钟、十分钟、五分钟，到最后，他只需要两分钟，就能将这些零件组装完毕！ 而眼睛的第一次变化，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出现！ 那一次，父亲的要求是一分钟，他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绞尽脑汁地试图缩短时间，但两分钟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根本无法突破哪怕一秒钟，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忽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一变，所有的机械构造在他眼中暴露无遗，他能够解析金属，甚至能够看清楚其中纹络！ 眼睛的第一次变化，就这么出现！ 在眼睛的帮助下，他成功将时间缩短到了一分钟，终于达成父亲的要求。 在告知罗轩关于眼睛的变化之后，他被狠狠地呵斥了一顿，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世界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无法再对金属进行解析。 唯一的变化就是，罗轩再也没让他组装过那些零件。 多年之后，罗承终于又一次见到这个箱子，以及其中的零件，感觉很是怀念。 罗轩指指桌子上的零件，对罗承说道：“三十秒。” 三十秒！也就是说，罗承必须要比自己的记录快出一倍才行！ 罗承点点头，没有多言，他走到桌子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朝着零件看去一眼，将对应的位置记在脑海中，之后，他的双手骤然舞动起来，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紧接着便是密集的机械卡合声，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所有的零件就都组装完毕，在桌子上呈现出的，是一个灰色的金属方块。 这一次组装，罗承仅仅只用了十秒钟！ 不论是这双眼睛，还是身体素质，如今的罗承，比起童年时候，不知道要强出多少，有这样的成绩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十秒钟就将那么多的机械零件组装完毕，依然相当惊人！ 那可是整整一桌子的零件，就在十秒钟之内，被罗承组装成了一个灰色金属方块！ “不错。”罗轩颔首道。 罗承将那方块拿在手里，眼中带着些许怀念，他问道：“爸，这个灰色方块是什么，到底有着什么用处？” 罗轩回答道：“没什么用处，就只是一块废铁罢了。” 他将灰色方块拿过来，轻而易举地在手中揉碎，重新把零件放回到箱子之中。 罗承看着那个箱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绝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