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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袁世凯卖主求荣 西太后戊戌政变

    【史要】袁世凯告密,慈禧发动戊戌政变;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

    却说,光绪皇帝重用维新派人士的同时,又大刀阔斧地裁撤抵制变法的官员。

    此前,光绪皇帝已将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人以“守旧迂谬,阻挠新政”之罪革职,礼部六堂的官员也或罢黜、或撤换。

    从此,凡上《谕》皆出自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等四人之手,凡《奏章》也经由四人转呈;四人虽然官衔不高,但实权却已是不小,故而时人称其为“四大章京”。

    接着,光绪皇帝下《诏》,急不可耐地开始裁撤之举了;先后裁撤了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大理寺等衙门,被裁撤的还有湖广、广东、云南三省的巡抚;经此裁撤,即有无数的朝臣官吏无故失职了,朝野为之震骇。

    同时,光绪皇帝又下令裁减绿营,令“各习艺择业,以资谋生”;从此,那些过惯了寄生般生活的旗人就得自谋生计了;曾以有满清血统而自豪的旗人而今却要为生存而劳苦,岂止忧虑更是恐慌而诅咒新政了。而有的维新派人士竟然还提出了要去除诸如留长辫子之类的锢习。

    光绪皇帝迎合维新派诉求,如此大刀阔斧地、有些甚至是冒进的举措;确实令以庆亲王奕劻为首的满清贵族、以荣禄为首的权臣们坐立不安了,对维新派恨得咬牙切齿了必欲置于死地而后快。

    于是,荣禄、奕劻等人一面通过手中掌握的军机处的要权百般阻挠;另一面,又到老佛爷面前告状,恳请她临朝训政,以抑阻光绪皇帝的变法维新。

    此时,慈禧太后也觉得皇儿载湉的所为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特别是,裁撤衙门、裁减绿营、起用新人、罢黜命官等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没经她的允诺就擅自决定;可见其心目中已全然没有她这个额娘了,再任其如此下去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呢?看来,确实得采取措施,让她那自认为翅膀硬了、且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儿规矩一些,须懂得“只要她这位至高无上的老佛爷健在,任何人都不得妄自非为”。而留长辫子可谓是满清皇朝的国本,维新派竟然对此也异议了,简直是胆大妄为犯上作乱了;再放任下去,连祖制都要被改了,这还了得?!因此,慈禧太后决定采取一些措施了。

    而此时,康有为等人见荣禄与奕劻等人把持着军机处对变法维新百般阻挠,觉得应设法予以排除。

    且维新派的政治目标是欲效仿日本的明治维新,而将封建专制的大清皇朝改良成西方各国议会式的宪政国家。

    于是,康有为将此政见向光绪皇帝谏言了,并曰:“此举必能得到西夷各国的支持,且唯有宪政方可摆脱老佛爷的控制。”

    光绪皇帝听说“能摆脱控制”,自然高兴即予同意。

    但出于谨慎,康有为又建议:“应与各国联系,以征得支持;同时,可先将君臣议政改至懋勤殿。”如此,可绕过由后党势力把持的军机处,而使皇上与维新派的政令畅行无阻。

    光绪皇帝自然又依从,定于九月十三日在懋勤殿开议。

    只是这次,光绪皇帝希望能事先征得老佛爷的许诺;于是,去到宁寿宫请求老佛爷恩准。

    谁知,早已憋了一肚子气的慈禧太后听说光绪皇帝欲在懋勤殿开议,明白其用意是在撇开军机处;而军机处正是她在朝中的耳目与喉舌,其真正目的也就可想而知。

    因此,慈禧太后再也忍不住了,非但没有答应反而斥责道:“养心殿议事,乃先帝所定,岂容更易?汝妄听儒生之言,欲废祖制耶?如此胆大妄为,坏祖宗之法,大清基业将毁于一旦,吾岂能允?”

    光绪皇帝遭此斥责心中不甘,遂顶撞道:“朕宁可坏祖宗之法,不忍弃祖宗之民,失祖宗之地,而为后人耻笑。”言毕,愤然离出。

    至此,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公开闹僵了,矛盾激化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光绪皇帝回到懋勤殿,静下心来后方才觉到了自己与老佛爷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当想到老佛爷的手段辛辣时,不由得感到了后怕。

    果然,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闹开后,觉得不应再任其胆大妄为了;于是,下《懿旨》宣布:“定于十月十九日,太后与皇帝同赴天津阅兵。”

    这一道《懿旨》无疑是在告诉朝野“她老佛爷又要问政了”。

    然而,在光绪皇帝看来,这不仅是“老佛爷欲问政”那么简单;而是“老佛爷已在向他挑战了”,其中或许藏着某些玄机。

    光绪皇帝知道,老佛爷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他担心天津阅兵时,慈禧太后会趁机对他下手。

    想到此,光绪皇帝惶恐不安了,不知该如何办好;百思无计,只好写了一份密《诏》,交予杨锐带出宫去,让臣子们设法应对。

    杨锐也已感到了事情不妙,出宫后赶紧将康有为等人召集,出示了皇上的密《诏》。

    但见密《诏》上写道:“惟时局艰难,非变法不足以救中国,非去守旧迂腐之臣,而用通达英勇之士,不能变法。而太后不以为然,朕屡劝谏,太后更怒,反目相斥。忽天津阅兵,定有不测;诸卿当密筹妥议,设法应对。朕甚焦灼,不胜企望之至。”

    众人见《诏》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七嘴八舌后却没一个好的主意。

    忽然,康有为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言:“天津阅兵,正值新军所在;何不起用袁世凯,委以重任,令其保皇,岂不无忧哉?”

    康有为言毕,谭嗣同的好友、长沙人毕永年却表示反对,言:“袁世凯宵小之人,不可信用。”

    康有为却不以为然道:“松甫公之言差矣,吾知袁世凯,此人曾为强学会同仁,热衷维新;且手握新军,非旧伍可比;千钧之时,正可大用。”

    言毕,康有为取出一函又言道:“此乃袁世凯致吾亲笔函,彼言‘愿为维新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此肝胆,何疑之有?”

    至此,众人才释疑无异言了。

    于是,康有为等人即再向皇上谏言:“宜重用袁世凯,方能保天津阅兵无虞。”

    光绪皇帝这才想起了康有为曾有《保荐袁世凯折》,复又取出重阅后觉得固然可行,即朱批恩赐擢升袁世凯为二品衔的工部右侍郎。

    于是,九月十六日,袁世凯应《诏》进京受封;光绪皇帝召见了袁世凯,并命其继续统领新军,且可“不受荣禄约束”。

    至此,袁世凯终于如愿以偿心中大悦;于是,在京逗留几天,拜访了军机大臣刚毅、裕禄等人,并再次答谢了康有为、徐致靖。

    且说,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闹僵后,开始觉到了她的这个皇儿已不是可控制的了。

    虽然,慈禧太后接着就下《懿旨》宣布要去天津阅兵,给了不听话的皇儿一些压力。但是,当想到皇儿竟敢当面顶撞她这个额娘,更是气恼难受了;心想,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说不定哪一天他甚至会不认我这个额娘呢?所以,仅此施压看来还不够;不若趁自己尚能呼风唤雨时,痛下决断以免后患;总不该继续放任,待其腰板硬了反受制于他不成?

    慈禧太后正如此想时,御史杨崇伊匆匆进来,密奏:“皇上轻信康有为之言,欲与美、英、日三国结为合邦;由各国共选掌故者,专理兵、政、税及外交诸事。吾闻日相伊藤博文即日到京,皇上欲聘其为顾问。如此,则祖宗所传之天下,不啻拱手让人?此事断不可为,老佛爷不可不顾耶!”

    慈禧太后闻言,更是惊愕了;她最担心的,就是光绪皇帝与外国势力联合;因为,那样自己就难以对付了,这比几个书生帮他搞所谓的维新更令她害怕。

    此时,慈禧太后觉得事态已经十分严峻,必须当机立断不容再迟疑;于是,决定即刻返回紫禁城临朝训政,以扼阻事态进一步恶化。

    就这样,九月十八日,慈禧太后从颐和园启程回紫禁城了;同时,派遣杨崇伊持了她的《懿旨》,命荣禄迅速调兵进京以防不测。

    慈禧太后出其不意地回紫禁城临朝训政,令光绪皇帝慌了手脚;赶紧再传出一份密《诏》,直言“朕位难保”,诸卿“设法救驾”。

    此《诏》更是言辞凄怆情势危急,众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设法,有的忍不住抱头痛哭。

    谭嗣同厉声喝阻:“七尺男儿,何作小儿状?皇上蒙难,为臣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事已至此,哭有何用?须当机立断,不若《诏》告天下,召劲旅勤王;一举诛灭佞臣,驱逐老妪,岂不快哉。”

    梁启超却道:“明《诏》天下,恐于皇上不利,故不可行。不若觅一二能勤王者,密与联络,相约举事,方可成功。”

    康有为接口道:“卓如所言极是,吾视朝中能将者,唯有袁侍郎可用;彼新受皇恩,当思报答;令其效命,正当其时。彼尚留京未归,可速往说不迟。”

    众人缄默良久,觉得别无良策权可如此了。

    谭嗣同则自告奋勇愿往,游说袁世凯。

    当晚,谭嗣同即赴袁世凯下榻处法华寺造访;未待下人禀报,谭嗣同已径自闯入。

    袁世凯正秉烛夜读,见谭嗣同急至,未知所为何事?心中甚是诧异。没待袁世凯动问,谭嗣同已开门见山地将“皇上临危,命悬一线,令汝勤王”诸言和盘托出。

    言毕,谭嗣同撩起衣襟,手握内藏凶器,声色俱厉道:“如有贰心,吾与汝同归!”

    袁世凯闻言惊愕,噤若寒蝉不能言;稍顷,才定神缓道:“复生何出此言?皇上蒙难,臣子勤王,义不容辞;虽肝脑涂地,吾何惜?然急切反恐有失,而于皇上不利,故当从长计议。吾闻皇上与太后,将赴津阅兵;届时,既入吾营,皇上一声号令,袁某即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大事可成,岂不美哉?”

    谭嗣同却道:“非也。慰亭公所言虽是,然天津阅兵有待时日;而今事急,岂能久候?须当机立断,不可迟缓;缓则必误,无以告天下。”

    接着,谭嗣同干脆提出了要袁世凯回天津先杀了荣禄;然后,率兵进京围困颐和园将慈禧太后幽禁起来,以便逼迫慈禧太后真正还政给光绪皇帝。

    袁世凯闻言后更是暗吃一惊,但见谭嗣同气势迫人毫无讨价还价余地自知难再推脱,好在所言“令其回津先杀荣禄”倒是尚有回旋余地,心想回津再说,也就应允下来。

    谭嗣同见袁世凯答应了,又郑重地再关照几句后这才离去。

    这一晚,袁世凯难以入睡了;想不到光绪皇帝刚授予他二品衔的工部右侍郎后,接踵而来的却是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

    袁世凯千方百计地巴结维新派,无非是看中了这是一条往上爬的捷径。

    当然,他也知道,维新派与守旧派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自己在往上爬的途中需要有走钢丝的本领方能处险而无危,但他自信有此把握应付得了。当然,袁世凯也想过,即使自己把握不了,需要他在两者间作出抉择;料必也无非是官僚之间尔虞我诈的权利之争,对于久经宦海的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几于小菜一碟,那就到时再说见机行事罢了,也就没太多顾虑。

    然而,出乎所料的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仅是官场上的一滩浑水,而是政坛上的一座刀山;若是跨不过去,定会粉身碎骨。何况,要他对付的是至高无上的老佛爷与手握重权的荣禄,袁世凯怎能不胆战心惊呢。再说,谁都知道,眼下大清朝的实权仍在老佛爷手中,光绪皇帝无非是个傀儡;否则,皇上也就不会有今日之危难了。而维新派迫他勤王,为傀儡似的儿皇帝而去算计老佛爷与荣禄,岂不如同虎口拔牙自寻死路。虽然,为臣之道当对君王忠心不贰,但他袁世凯还不至于忠到愿去陪葬,明知不可为而仍为之岂不太蠢了。

    袁世凯想到这儿决定食言,他可不想为图什么虚名而去葬送自己的一切。不过,袁世凯也不想主动告发;因为,那样与弑君无异;不到万不得已,袁世凯还不想担此骂名。

    第二天,袁世凯赶紧离开京城这块是非之地,欲回天津暂避,待静观一下事态发展后再作抉择。

    袁世凯回到天津,天色已晚。一路上,他越想越后怕,觉得自己即使缄默静待也非上策;因为,若是此事真的东窗事发,恐怕仍脱不了干系。因此,袁世凯思绪再三后,觉得不如先到荣禄处去打探一下,摸准朝庭的动向后再作应对之策。

    于是,袁世凯一下火车,就急忙地赶往北洋衙门叩见荣禄了。

    到得北洋衙门,只见全副武装的兵士齐列于衙门内外,一派萧瑟气氛令人毛骨悚然。袁世凯不由得一阵寒噤,以为自己所为已被察觉;荣禄摆下此番阵势是为缉拿他而专候着的?因此,袁世凯畏而不敢前了。然而,既已至此料无退路,袁世凯只好硬着头皮勉强走进衙内。

    穿过中厅倒也无事,袁世凯方知是自己心虚而多虑了,这才给自己壮胆缓过一口气来。

    其实,荣禄并不知晓袁世凯与维新派之间的关系;虽然,袁世凯此次进京接受光绪皇帝的恩赐,令荣禄有些不乐;但是,在荣禄眼中,袁世凯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在cao练新军上有所建树罢了;光绪皇帝的对其恩赐,想必也仅此而已;荣禄也就没想太多,更没有对他起甚疑心。

    故而,袁世凯到来后,荣禄仍命人给他上茶,袁世凯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两人寒暄一番后,袁世凯正欲向荣禄探询朝中之事。忽报御史杨崇伊来到,荣禄赶紧出迎。

    良久,荣禄送走杨崇伊后回进书房,对袁世凯言:“杨御史传太后《懿旨》,老佛爷已于即日垂帘训政;令吾调兵进京,维新孺子死期至矣。”

    袁世凯闻言大惊,心中忐忑不安;俄顷,忽然伏地哭泣,连声道:“中堂救吾。”

    荣禄十分诧异,忙问:“何故?”

    袁世凯遂将密谋之事和盘托出,然后言:“吾知此乃大逆不道之事,断不可为;故而,特来向中堂大人禀告,望中堂大人替晚生做主;中堂大人若欲将晚生交予太后,晚生愿听凭发落虽死无憾。”

    荣禄闻言,始也甚感愕然;暗骂:“好一个袁慰亭,竟敢与维新派勾结,算计老佛爷,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但转而一想,袁世凯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若是事情闹大,老佛爷怪罪下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不若让其主动告发,以求开脱。

    于是,荣禄没有责怪,倒是宽慰道:“慰亭勿忧,汝能迷途知返,可向老佛爷告发,吾料老佛爷定能宽谅;吾当为汝美言,以求开脱。”

    袁世凯这才又千恩万谢了,方敢回府歇息。

    第二天,荣禄就带上袁世凯进京,即将此事如实向慈禧太后禀告了。

    慈禧太后闻后更是悖然大怒了,立即于九月二十一日将光绪皇帝囚禁起来,并下令缉拿康有为、梁启超、杨锐、谭嗣同、康广仁等维新派人士。

    却说,康有为等人见慈禧太后回紫禁城训政,而袁世凯回津后杳无音信了,料知情况不妙。

    果然,第二天,荣禄率军进京;康有为与梁启超料知慈禧太后要对维新派开刀了,赶紧逃亡日本方免于难。行前,梁启超劝谭嗣同一起出逃。

    然而,谭嗣同却慨然道:“凡变法,无未经流血而成者;吾朝尚无因变法而流血,此未竟之故也;若须流血,请从吾始。”

    于是,只托付梁启超带走了一箱家信,自己则仍留在寓所内等待衙役到来。

    谭嗣同被捕后刚烈不屈,在狱中写下了“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气贯长虹般的诗句。

    九月二十八号,谭嗣同在京城英雄就义;同时遇害的还有被称为四大章京中的另三位福建侯官林旭、四川自贡人刘光第、四川绵竹人杨锐,以及康有为之弟广东南海人康广仁、监察御史山西闻喜人杨深秀等五人;后世慕其英烈,誉称为“戊戌六君子”。

    袁世凯在这场政治搏杀中将维新派告发后,又经荣禄为其好言开脱;如此,袁世凯算是功过相抵,慈禧太后也就没有追究他,让他渡过了一关。

    而支持或参与维新变法的湖南巡抚陈宝箴被革职,庶吉士徐致靖遭监禁;另有一大批官僚或贬、或黜、或监。

    慈禧太后本想将光绪皇帝载湉废黜了,但因遭到列强反对而不敢为;因此,已被褫夺了皇权的载湉虽然仍冠着皇帝的虚名,但却被囚禁在了中南海瀛台涵元殿内而失去了自由。

    自此,慈禧太后重临朝堂问政了,大清朝重归旧制;这个奄奄一息了的皇朝的命运,又掌握在了已入垂暮之年的老佛爷手中。

    至此,一场轰动朝野的戊戌变法在守旧势力的绞杀下终于结束了。

    因戊戌变法先后历时仅一百零三天,故又史称“百日维新”。而由慈禧太后发动的这场宫廷政变,则史称“戊戌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