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懿贵妃申酉政变 两太后垂帘听政
【史要】慈禧太后发动申酉政变,剪除顾命八臣;同治皇帝登基,两宫太后垂帘听政…… 却说,奕回京后,迟迟没见梓宫回銮,幼主载淳与两宫太后也就滞留于承德避暑山庄被肃顺等人所挟持。奕本欲发兵讨伐,却又不敢。一则,因为自己手中的兵力有限,而肃顺等人手中握有兵权,更有一批地方上的实力派作后盾;若以兵戎相见,恐非他们的对手。二则,肃顺等人现在名义上是受先帝所托的顾命八臣,其所为也就名正言顺,无人可以指责;自己若是兴兵讨伐,却是师出无名,或许反而会弄巧成拙。所以,看来兴兵讨伐这一招是断不可行;然而,如此拖延,又恐日久生变。奕确也感到左右为难而无所适从了,绞尽脑汁却苦无良策;只好勉强克制,等待转机。 此时,体仁阁大学士周祖培见咸丰皇帝托孤把恭亲王奕訢排除在外,甚觉不平。且又见顾命八臣中有肃顺,周祖培更是七窍生烟了。 原来,周祖培与肃顺早有芥蒂;尚在两人同为户部尚书的任内,肃顺曾将周祖培在公文上的批语当众斥责得一无是处,令这位年长肃顺二十多岁、且自嘉庆朝就中举了的可谓三朝元老颜面大失;自此,周祖培对这位目无尊长狂妄自大的后生从无好感。而今,肃顺竟然当上了顾命上臣;诚然,他难以知晓咸丰皇帝的用意;但让肃顺这个纨绔子弟登上如此权重之位,周祖培觉得很是不妥。但这是先皇的遗命,自己无权、无力且也不敢明着反对甚或异议。然而,若是任由肃顺得意且得逞了,周祖培甚是不甘;不能将他从权位上拉下,只少也得设法抑制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于是,周祖培与同僚友人武英殿大学士贾祯、尚书沈兆霖及赵光等人商议,三人皆有同感。 贾祯即道:“何不奏请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如此,可分其权。”并列举了历代皇后协助幼帝垂帘听政而固社稷的史证。周祖培闻言后拍案叫绝,于是决定启《奏》,恭请两宫太后垂帘听政。 然而,当虑及四人皆与几位顾命大臣有过隙,恐被人言“泄私愤”,不宜直接出面;于是,遂以周祖培的门生、时任山东道监察御使董元醇的名义写了一个《奏折》,曰《奏请皇太后权理朝政并另简亲王辅政》;《奏》本中提了三条建议,第一条即明确提出了“请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左右不得干预,此所谓‘事贵从权’”,第二条则谓“当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同心辅弼”,第三条建议“为幼主增添一名太师,以利圣聪”。 董元醇的《奏》本送到承德避暑山庄,军机处即按常规将《奏》本呈交两宫太后审阅。 因当时,肃顺等人为向世人显示政通人和,以利巩固权位;曾与后宫有过妥协,答应“凡有《奏》章,须先呈两宫太后审阅,再由顾命大臣交办。” 肃顺等人原以为处置权在自己手上,这预先审阅无非是个形式而已无碍大事,也就不太放在心上;时间久了,习以为常更是懒得过问了;所以,董元醇的《奏》本也就不加阻拦地进了后宫。 皇太后钮钴禄氏不太喜欢过问那些朝中琐事,往往把那些《奏》本交由叶赫那拉氏过目。叶赫那拉氏倒是很热衷于朝政,每天接到那一大叠《奏》本后,总会要细心的瞧一遍。当叶赫那拉氏阅毕董元醇的《奏》本后,顿觉大悦;因为,此《奏》本中道出了她想说却不能说的话;若真能如其所言而垂帘听政,岂不遂了自己的心愿,她怎能不乐?然而,她很快又想到了,董元醇《奏》本上所述是有损肃顺等人利益的;若是让他们知晓了,必定会加以阻挠,断不可能实现。而在这承德避暑山庄里,肃顺等人完全可以一手遮天,谁也拗不过他们;若过早的抛出这一议题,岂不如打草惊蛇了反而引起他们的警觉,弊大于利得不偿失,或许还会节外生枝追悔莫及,如此的蠢事切不可为;所以觉得,欲提此事,时机尚未成熟,一切都得待回到京城再说。 想到这儿,叶赫那拉氏克制了自己的兴奋情绪回复了冷静,并把董元醇的《奏》本留中压下暂不处理了。 而军机处的臣工们见董元醇的《奏》本不知何因,被太后压下淹了;甚感蹊跷,即向肃顺秉告。 肃顺即予查问,方知事由,遂引起了肃顺的警觉。 肃顺不曾想到董元醇这么一个区区的山东道监察御使,居然自命不凡地过问朝庭大事,且竟敢提出如此耸人听闻的谏言欲蛊惑人心,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肃顺本欲假手幼帝下《诏》,把董元醇抓捕问罪了事;但想到,此事并不如此简单;因为,董元醇所提诸项,在朝中众臣中已有议论应者不寡;仅靠威权恐难禁众口,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肃顺打算先也上一个《奏》本,予以反驳;再假手皇上朱批,以封众人之口;如此,才能使朝野清静,方为上策。而区区董元醇,事定之后再加治罪不迟。 所以,肃顺谋定之后,没有急于惩治董元醇的罪;而是让顾命八臣之一的太仆寺少卿焦佑瀛用上《谕》的口气,予以驳斥:“吾朝圣、圣相承,向无皇太后垂帘听政之礼。朕以冲龄,仰承皇考付托之重;登极之初,何敢更易祖宗旧制。御史所奏,不可行。且又欲于亲王中另行简派,是何居心?此关系甚重,非臣下所能妄议!” 上《谕》拟就后,即呈交两宫太后过目。 叶赫那拉氏见了,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肃顺等人不但知晓了董元醇的《奏》本,还开始反击了,这可如何是好?更可怕的是,肃顺的这篇《驳文》是用皇上的口气说出,并欲用上《谕》的形式颁发;如此,以后谁还敢再提此事?垂帘听政之途岂非就此绝了?所以,即使与其交恶,此《谕》也断不能颁。叶赫那拉氏想到此,决定也将这份所谓的上《谕》压下,留中不发。 肃顺闻知呈阅的上《谕》也被留中了,于是恼羞成怒;邀集八位顾名大臣,不顾君臣礼节,气冲冲地闯入后宫责问“缘何留中不发?”并强行催要逼迫颁发。 至此,皇太后钮钴禄氏方知有董元醇《奏》本之事,遂居间调和,方使八人息了怒气离宫而去。 钮钴禄氏望着八人离出,才转身慎言:“meimei何不早与吾语,竟出如此事端?” 叶赫那拉氏故意道:“恐惊扰了jiejie,妹于心不忍。”接着,将董元醇《奏》本的内容如实告知。 钮钴禄氏闻后,淡然一笑,道:“皆为社稷耳,何争执如此?”然后,不以为然地回宫去了。 这一晚,叶赫那拉氏却难以入寝了,翻来覆去的想了整整一宵。心想,今日肃顺一伙的来势如此咄咄逼人,看来那份所谓的上《谕》是难以再压下了;若是继续留中不发,他们岂肯罢休?自己又能拿什么法子抵制?但若是依从了他们,往后更会得寸进尺,朝中大事真的由他们一手遮天了,如何得了?如此,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叶赫那拉氏两难了。最后决定,事情已然到了如此地步,看来留中不发已是不能;那就干脆把董元醇的《奏章》付诸朝议,想必朝中这么多大臣总不会是铁板一块?既然有董元醇敢于启《奏》,那也定会有人敢于附和;如此,或许倒能压一压肃顺一伙的嚣张气焰,至少能把他们欲独揽朝政的企图戳穿了。 第二天,肃顺等人又来催要上《谕》时,叶赫那拉氏却提出须将董元醇的《奏章》付诸朝议后方能颁布上《谕》。 坐在上位的皇太后钮钴禄氏却缄默无语。其实,钮钴禄氏心底何尝不想垂帘听政,只是不宜明说罢了。 八位顾命大臣想不到叶赫那拉氏会来如此一手,打了他们一个冷不防,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傻眼了。 肃顺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断不能答应,于是厉声道:“先皇之妾室,呈奏阅章,已属宽抚,安敢擅扣上谕耶?将御使之奏朝议,欲行后宫干政乎?吾等承先皇托孤顾命,凡与祖制有违之事,断难应允。还望太后自重,不可妄为。” 肃顺的粗声斥责,把个年仅六岁的小皇帝吓得尿湿了裤裆,“哇、哇”地喊着直往叶赫那拉氏怀里钻。 皇太后钮钴禄氏见状,赶紧圆场道:“各位王爷休怒,皆为朝纲社稷,容慢慢商议,何必如此?” 然而,八大臣言毕,愤然而去了;皇太后钮钴禄氏甚觉没趣,却也无奈。 接着,顾命八臣干脆罢朝了,欲以此逼迫两宫太后屈服。一连几天,不行朝议;所有朝政搁置不办,军机处内许多报呈的《奏》本也积压不批了;百官不知朝中出了什么大事,议论纷纷揣测猜疑。 而后宫中,从此所有《奏章》都不再呈阅;两宫太后被与外界真正隔绝了,成了聋子与瞎子一般。不几天,由于罢朝,后宫的生活起居所需也成了问题,总管太监安德海频频向两宫太后告急。两宫太后这才也感到事情已闹得不可收拾了,得设法收场。 皇太后钮钴禄氏对叶赫那拉氏道:“meimei,听政之事,切莫认真;既已顾命,顺其自然,何自寻烦苦耶?你我姐妹,安享富贵也罢。” 叶赫那拉氏却道:“jiejie之言差也。彼以顾命之名,专横跋扈,目空一切;若任其放肆,何人能制?你我姐妹,安有富贵可言?” 钮钴禄氏对此话倒是也有同感,顾命八臣今日竟敢闯宫放肆大闹,确也使她觉得已失了君臣之礼,使贵为皇太后的她大失了颜面。然而,现在是先皇已逝幼主尚小,一切均有赖于他人;且先皇顾命于八人,舍其能谁呢?于是,又劝道:“meimei所言虽是。然今日,彼势盛,吾能抗乎?断不可度近利,而失万年之策。依吾所见,不若依其言、惑其心;早日返京,再论是非不迟。” 叶赫那拉氏听了钮钴禄氏的这番开导后,忽然省悟;意识到了,在这承德避暑山庄中,自己确非肃顺等人的对手;若再一意孤行,将他们惹恼了,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想到此,叶赫那拉氏简直出了一身冷汗,自责怎么会干如此的傻事?有道是忍字头上一把刀,此时还得忍耐;赶紧收场,或许还可避险。 于是,第二天,叶赫那拉氏即把留中的上《谕》颁发了;并把怡亲王等人召来,当面赔了许多“不是”。 怡亲王等人见叶赫那拉氏终于屈从了,心中十分舒畅。同时,为了表示宽宏,消除已有的裂隙,怡亲王等人接着又拟了一道上《谕》,为两宫皇太后添上了徽号;自此,皇太后钮钴禄氏尊称为慈安太后,即东太后;皇太妃叶赫那拉氏尊称为慈禧太后,即西太后。就这样,一场有关垂帘听政的风波暂时平息了,承德避暑山庄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然而,此时的肃顺却是另有所思。虽然,这次大闹后宫及罢朝,逼迫两宫太后依从他们把上《谕》颁发了,顾命八臣算是打了个胜仗。然而,叶赫那拉氏敢于扣压他们所拟的上《谕》,并欲将董元醇的奏折付诸朝议,可见她已有了干政之心;且来了个冷不防,令他肃顺都措手不及,可见此妇颇有心计不可小觑。不知道她此后还会干出什么令人愕然的事来?肃顺不由得有点顾虑了。 由于顾虑,肃顺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近乎不可思议的念头;心想,得先下手为强;趁着眼下顾命八臣大权在握,而此妇无依无靠之时,即把她处置了,以免留下后患。 于是,肃顺将这一想法与怡亲王载垣及郑亲王端华说了,希望能求得一支意见;因为,在他觉得,顾命八臣已是帮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只能共生死、同荣辱。但岂料,肃顺的话刚出口,就遭到了两位亲王的竭力反对。 载垣斥责道:“太后乃先皇遗孀,当今皇上之母,纵有过失,也不当死。吾顾命辅政,断不可行大逆不道之事!汝欲妄为,请先弑吾。” 端华也道:“六弟何出此言?太后虽与吾等有过节,但其已悔过自新;岂能因一二事之争,而行小人之为?郑王家门世代忠良,断不允有不忠、不孝之念。汝今之语,权作儿戏,不可再言。” 肃顺想不到往日对他百依百顺的两位王爷,今日却不听他的使唤了,并视他为大逆不道。肃顺本想坚持,晓以利害;但见两人神态,断不会改口赞成,也就只好作罢。转而又想,怡亲王载垣毕竟是顾命八臣中的首辅,他若不允,此事就难办了;看来,得暂时搁置从长计议。而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百官定会将他唾死不成,所以也当谨言慎行为要。 肃顺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底暗暗的骂了一句:“迂腐之辈,不可理喻。”然后,怏怏地离去。 过了几天,慈安太后钮钴禄氏又来催问梓宫回銮之事。 此时,怡亲王载垣觉得在此滞留时日已久,确实应该考虑梓宫回銮之事了;若再拖延似无必要,且也难找推托之辞。于是,这才答应了择日返京;最后,定于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三日梓宫回銮。 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得到这一确切的消息后,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她赶紧又通过其妹夫、醇郡王奕譞将此消息密告京城中的恭亲王奕訢。 瞬息就到了九月二十三日,是日一早,咸丰皇帝的梓宫终于准备回銮启程了。 按例,因梓宫行速缓慢,两宫皇太后与小皇帝可率领后宫的众多嫔妃、宫女、太监等先行一步,以免旅途劳顿;而赞襄大臣与百官则须护送梓宫随后缓缓而行,且不得擅离左右,以示忠心。 然而,这次梓宫回銮,肃顺心中总是有点忐忑不安,预感到似乎要出什么事;于是,又与怡亲王载垣等人商议,觉得不应放后宫先行;于是,八人就此事又意见相左了。 最后,怡亲王载垣道:“诸位毋争。吾以为,后宫与新帝先行,乃是惯例;若加阻留,恐遭谤议,故不可为。不若差人陪行,名曰护驾,实为监视;此虽亦破例,但尚可行,不致非议。” 肃顺别无良策,只得勉强同意;于是,决定由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护驾先行,肃顺等人护梓宫随后。 行前,两宫太后带着众人按序到咸丰皇帝的梓宫前叩谒辞行;然后,回銮启程。 接着,护送咸丰皇帝梓宫的队伍也终于离开承德避暑山庄启程回京了。 因护送梓宫的队伍行进缓慢,很快就与两宫太后率领的先行队伍拉开了距离。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此时虽已如脱笼的小鸟顿感轻松自在了,但在庆幸之余却仍有着几分焦虑;所以,一味的催促快行。因为,她知道,只有回到京城,与恭亲王奕訢的势力汇合在一起,才能与肃顺一伙抗衡。 两支队伍先后启程,叶赫那拉氏从他的掌控中逸出了,肃顺觉得很不是滋味;几天后,肃顺愈想愈不对劲,并似乎有种不祥之兆。他这才悟到了,叶赫那拉氏施的是金蝉脱壳之计;虽然有载垣与端华随行,但估计这两个蠢货断非是她的对手。而今,已让她从承德避暑山庄溜出了,但绝不能让她回到京城;否则,犹如虎遁深山、龙潜大海,欲想再制服她就难了。 想到这儿,肃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了,也顾不得怡亲王载垣是否赞成,百官会如何非议;断然派遣自己的一名亲信带着人马,日夜兼程暗中追赶,欲将叶赫那拉截杀在途中。 且说,已经时任为御前侍卫的荣禄,自从与叶赫那拉氏在宫中偶遇后,刻意回避似若陌路却旧情难忘。自从来到承德避暑山庄后,荣禄也已觉到了宫闱之中为辅政之事而进行的腥风血雨般的争斗,常为已尊为慈禧太后了的叶赫那拉氏捏着一把汗。 梓宫回銮启程,两宫太后携带小皇帝先行一步,似乎险情已被解除;然而不久,被留在后队护卫梓宫的荣禄获知肃顺却又派了亲信追杀叶赫那拉氏,不由得又替叶赫那拉氏担心了。情急之下,荣禄顾不了擅离职守之责,也带了自己的一批亲随星夜追赶,在离古北口十里之遥处方才将肃顺派遣的杀手赶上。肃顺的亲信只顾自己的使命,还以为荣禄也是受肃顺之命前来协助的,因此疏于防患。 荣禄赶至,却二话没说趁其不备即于击杀。肃顺的亲信毫无防备,忽遭荣禄的突然袭击皆晕头转向了;待得省悟,已全被歼灭。于是,肃顺自认为是杀手锏的这步棋又彻底地落空了,自己却还蒙在鼓中,专候着手下人来报喜呢。 此时,后宫的一行人马已行至古北口。到了古北口,再往前行就入关,离京城只有几天的行程了;于是,队伍在位于万寿山长城脚下的行宫中安顿歇息。 荣禄全歼了肃顺派遣的杀手后,这才又追赶;直至古北口的万寿行宫才赶上。 载垣与端华见荣禄匆匆而至,不知就里,问:“何故至此?” 荣禄谎称:“受命保护圣驾及两宫太后。”两人遂不疑心。 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见荣禄到来,知必有因,遂将其密唤至后堂询问。 荣禄即将肃顺派遣杀手欲追杀太后之事详细告知,并曰:“太后毋忧,杀手皆被歼,已无虞。” 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已是出了一身冷汗,闻知“杀手被歼”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想不到肃顺竟会狠毒到要派人暗杀而置她于死地,发誓定要叫肃顺“不得好死”。于是,她一面关照荣禄“且莫声张”;一面赶紧将此事告知慈安太后钮钴禄氏,且故意将事态扩大为“顾命八臣派杀手欲弑太后”。 慈安太后钮钴禄氏闻知后果然也十分气恼,大骂顾命八臣:“狗胆包天,犯上作乱。” 为防不测,慈安太后钮钴禄氏下令连夜离开万寿行宫,在荣禄的保护下急急地赶回京城去了。
载垣与端华虽感蹊跷,却不敢多问,随着后宫的大队人马一同进京。 而此时,京城内的恭亲王奕訢得到咸丰皇帝梓宫回銮的消息后,已设法与驻守京畿及直、鲁两地的僧格林沁和胜保拉关系,争取到了两人的支持。 僧格林沁因为与英、法联军交战,遭通州兵败而被革除了郡王爵,憋着满腹的窝囊气;而胜保也因早年督办安徽军务、镇压捻军失利而被降职,至今未被重用;两人正欲邀功雪耻,立即表示全力支持恭亲王,保两宫太后夺回权力。 奕訢得到两人的支持后,腰板硬了许多,决定与肃顺等人摊牌了。 两天后,两宫皇太后和小皇帝安然抵达京城,恭亲王奕訢率领留在京城中的王公大臣和文武百官在德胜门迎候;然后,送入紫禁城。 安顿好慈安太后钮钴禄氏后,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设法避过了载垣和端华的耳目后即与奕訢密议,欲将辅政大权从肃顺一伙手中夺回。 慈禧太后向恭亲王再次许诺:“事成之后,由恭亲王摄政。” 奕訢当然高兴,于是也回以:“两宫太后临朝垂帘听政。” 于是,叔嫂俩人意气相投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一场为夺权而进行的交易就这么商定了。 为了争取慈安太后钮钴禄氏的支持,叶赫那拉氏即去见慈安太后,故作泪容愁态。 钮钴禄氏诧异地问:“meimei何故而如此状?” 叶赫那拉氏却泣诉道:“顾命八臣如此狠毒,先皇梓宫在行,即欲置你我姐妹于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幸免,他日必丧于其手,岂能无忧?jiejie可得做主,若犹豫,则悔之晚矣。” 而此时,慈安太后钮钴禄氏因万寿行宫之事,气尚未消;现又经叶赫那拉氏一说,无名火也上来了;于是,愤道:“此等无君臣之礼之辈,meimei代吾处置也罢。” 慈安太后此言,正中叶赫那拉氏下怀;于是,叶赫那拉氏辞出,去准备下一步棋了。 而随同进京的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却还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各自做着辅政的美梦。 当晚,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即在紫禁城内的太和殿召见恭亲王奕訢、文华殿大学士桂良、僧格林沁及胜保、周祖培、贾桢、文祥等一班在京的文武重臣。 叶赫那拉氏当着众大臣的面,哭诉了顾命八臣如何专横跋扈大闹后宫,如何凌驾圣上矫《诏》欺众,如何暗遣杀手犯上作乱;这条条罪行,可谓十恶不赦。众臣听了,自然无不义愤填膺。 武英殿大学士贾桢即进言:“太后应垂帘听政,以扼其嚣张之势。” 周祖培则言:“肃顺欺君罔上,何不重治其罪?” 僧格林沁则干脆道:“犯上作乱,罪当殊死,何虑耶?” 慈禧太后闻言心中大悦,却故意问:“彼乃赞襄大臣,安可治罪?” 周祖培即又言:“太后毋虑,此有何难?可先去其职,后治罪;岂不顺哉?” 慈禧太后点头称善,即授权恭亲王奕訢统筹依言而行。 于是,奕訢吩咐周祖培、贾桢、文祥等人连夜拟就了两道上《谕》;第一道上《谕》中列举了顾命八臣的种种罪状,据此将八人去职;并提请两宫太后垂帘听政。第二道上《谕》则更是直言:“将载垣、肃顺、端华革职拿问,交宗人府会同六部九卿议罪。” 第二天,盖有御赏与同道堂字样的起、讫章俱全的两道上《谕》先后颁发。已进京的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还没明白是怎么会事,即被恭亲王奕訢派遣的僧格林沁拿下。同时,奕訢又派胜保前往梓宫回銮途中缉拿肃顺等人。胜保欣然受命,带着本部人马疾驰而去。 此时,肃顺与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譞及其余几名顾命大臣,正护送咸丰皇帝的梓宫行至距京城尚有百余里的密云;是夜,驻屯于密云行馆。眼见得离京城渐近,所派之人却杳无音讯,未知何故?肃顺正为此烦恼而心神不宁,似乎已有预感,此乃不祥之兆。 忽见胜保赶到,肃顺更觉事有蹊跷;正欲动问,胜保却已取出上《谕》;命肃顺等人:“接《旨》。” 众人闻言,只好跪地叩接。 待胜保宣读完《圣旨》,肃顺方知事态有变欲起身抗命;景寿等五人却是栗然变色不知所措了。 然而,未待肃顺起身,胜保即命左右将肃顺擒住;接着,又将其余五名顾命大臣一并拿下;然后,将六人连夜押解回京。 顾命八臣交给宗人府后,很快就定了罪。 八人被押解到两宫太后前时,怡亲王载垣嚷着甚觉冤屈:“吾乃赞襄大臣,有先帝遗《诏》在身,尔等安可如此?” 慈禧太后冷笑一声,取出被搜取的咸丰皇帝口授辑录的《诏》书,说:“好一个赞襄大臣?尔等枉称饱读诗书;却不知先皇遗《诏》,须有御赏章为起印,同道堂章为讫印;尔等所谓《诏》书,有起无讫,即为矫《诏》。尔等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矫《诏》欺蒙百官,挟持幼主,谋逆篡权,且欲暗杀太后,罪不容赦。今本宫为国除害,上合天意,下顺民情,尔等还有何憾乎?” 慈禧太后言毕,将咸丰皇帝口授辑录的《诏》书撕碎后抛于地上。 肃顺自知已入绝境难免一死,仰面朝天长叹一声后,怒目瞪着载垣等人愤然道:“孺子愚昧,不知利害;错失良机,反落jian妇之手。当初若依吾言,何至如此?” 怡亲王载垣等人被斥,也追悔莫及。 慈禧太后没允肃顺说下去,厉声斥责:“肃顺阴毒,使人谋害两宫,死有余辜,斩立决。” 言毕,即将肃顺推出午门斩首。 接着,慈禧太后又将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赐白练自缢而亡;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等四人皆被革职后发配新疆充军。唯有景寿,因是道光皇帝第六个女儿寿恩固伦公主的附马爷,又是恭亲王奕訢的姐夫;念在胞姐的情面上,恭亲王奕訢当然要向两宫太后求情而力保。 慈禧太后心想,景寿与她无甚交恶,只因被列入了顾命八臣而受牵累;而恭亲王奕訢是她现在乃至今后要依靠的左膀右臂,就给留个面子吧。 于是,慈禧太后算是额外开恩网开一面给了景寿一条生路;只革去了景寿御前大臣之职,却仍保留了他的一等诚嘉毅勇公爵位。景寿获此赦免,涕零叩拜谢恩而去;数年后,复为所用。 同时,又将肃顺的党羽兵部尚书陈孚恩、吏部侍郎黄宗汉、奏言侍郎成琦、刘琨、太仆寺卿德克津泰、候补京堂富绩等六人革职谴黜。此时,从肃顺家中查获了大批朝臣与肃顺往来的书函;慈禧太后恐牵涉面太广而难以收场,干脆命军机处将查获的所有信函尽皆一炬焚毁毋庸呈览。 那些战战兢兢等待发落、曾与肃顺等人有过一丝瓜葛的朝臣们,见慈禧太后竟能如此的宽大为怀额外开恩而没加追究,庆幸之余皆十分感激;于是,纷纷倒戈归顺并臣服于两宫太后了;因此,朝野很快的就平静下来,没有引发别的变乱。 不久,又《诏》告天下:“新帝继位,定年号同治。”于是,由顾命八臣所定的祺祥年号即被废止。 公元一八六一年十一月十一日,六岁的同治皇帝载淳正式登基。 接着,又一道上《谕》:“凡各部、省奏折,均先呈两宫皇太后审阅裁决,再发交议政王、军机大臣处理意见。各级官员的任免、派放,由议政王与军机大臣拟定名单,呈两宫太后裁定。” 这道上《谕》,不但为两宫太后插手朝政扫清了道路,并且掌握了实权,慈禧太后终于感到称心如意了。 于是,在幼帝的龙椅后,摆了八扇黄色纱屏;慈安太后与慈禧太后即坐于纱屏后面,听取众臣朝议,并批阅《奏》章;从此,正式开始了两宫太后垂帘听政的历史。 至此,大清皇朝宫闱中的一场为辅政而进行的血腥争斗终于结束并顺利过渡。因时值辛酉年,故史称辛酉政变;又因当时八位顾命大臣曾为新皇朝定下年号为祺祥,故又称祺祥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