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为何肆无忌惮
艳色的血,仿佛一滴滴暗夜血莲般,滴在那斑驳狰狞的伤口,印上穆渊那苍白无色的嘴唇上。 安若用力挤压着手心的伤口,努力将身体的血液洒满穆渊身上。 她如今这体质,伤口的复原能力实在太快,要放出这么多血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忍着伤口撕裂的痛,看着穆渊身上的伤口,在沾染上自己的血迹之后,真的开始慢慢愈合时,安若的心里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闷闷地,带着说不出的气郁,却也恍惚有着一股情绪解决之后的松快感。 可同时,她的脑袋也再次发麻了起来。 她如今算是什么? 救命良药,还是与穆渊纠缠不清的怪物? “你一定在好奇,为什么每次你一想到我,我就会出现,我在你的故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你前世临死的时候能看见我;又为什么我的主人会放下身段,一直主动粘着你贴着你……” 事实证明,颜值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当贞子兄那惨白的脸庞上,唯一的红嘴唇一开一合的时候,明明是平静的语调,却还是带着说不出的惊悚。 饶是见惯了世面的安若,也不由觉得脊背发凉。 看着面前漂在半空并无虚弱之态的墓灵,听着这些心照不宣的问题,面对对方难得的开门见山,安若下意识眯起了眼。 “你说的没错,但我更好奇,如果你真是倚仗穆渊意念而生的灵,为什么你如今一点事儿也没呢?” 她虽不懂什么玄妙逻辑,但一体共生,休戚相关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由始至终,这个墓灵的身份,不过只是自说自话罢了。 没想到安若居然能猜出来,那墓灵贞子兄微微一怔,也不在隐瞒了。 “我的确不是什么墓灵。” “哦?”简单的单音,仿佛随口一说,却又是亟待下文的意思。 贞子兄倒也敞亮,既然开了口,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人有三魂,而我则是一个被人剥离出rou体的残缺灵魂。” “灵魂?” 在道上生杀予夺,身边不是没有人相信轮回之说,只是当这样的事情径直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安若还是不由地怔住了。 “这些年,我的确是倚着他活的,为了报答,我一直在世间飘飘荡荡,只希望可以找到唤醒他的法子。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唤醒了他……” 说的仿佛是一场意外般,可这一切真的只是命运的巧合吗? 安若皱起眉头,看着贞子兄道:“你既然知道我心中有这么多疑问,那么还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血可以帮他?” 伤口秒复的能力,这是在遇见穆渊之后才出现的,而且她的血液,什么时候作用这么大了? 麻烦,真是麻烦,直觉告诉她但凡与众不同,必然麻烦重重。 “原因我并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还是和你唤醒他有关系。他沉睡了很多很多年,这些年里,我不是没有找过人去唤醒他,只是……” 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漫长的岁月,亘古的孤单,他一记幽灵,没有过往,没有未来,存在所求的不过是还恩报答,唤醒于他。 “我想,你们必然是有所关联的。” 有所关联,墓灵不说,安若也早已意识到。 否则,她也不会对穆渊一直抵制远离了,生性自由,不愿受制于人是没错,可究其原因还是不想和穆渊这个人紧紧地捆在一起。 “至于我为什么总能在你想到我的时候出现,其实我也不知道,安若,我是一个残缺的灵魂,所以自然也没有关于rou体的记忆。” 没有记忆的灵魂,尘封多年的怪物,还有她这个借尸还魂的女人。 这一瞬间安若不得不相信,他们之间也许本就存在着某种牵连。 “而目前唯一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一个人。”安若这才看向床上静躺着的穆渊。 在她的血液滋润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整个人还是十分虚弱,依旧陷在重伤之后的昏迷里。 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危险的,她也存过很多种心思,本来最后是打算敬而远之的,可如今又…… 她想起来,他总是嚷嚷着让她跟他一起,也许他的心里早已将一切缘由了然。 所以,他才一直纠缠她。 只因为无利不起早,他需要她,起码在今后的很多事情上,他都需要她。 夜深人静,安若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窗外。 霓虹摇曳,灯火万千。 这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浮华现实,残酷冰冷,她活了两世,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真切的温暖感知。 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曾经唯一相信的乔恩,最后却在她的背后狠狠捅了一刀,说不疼怎么可能呢? 只是她生性凉薄,理智惊人,一直都不去在意心里的隐痛罢了。 本以为一无所有,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甚至都计划好自己这辈子单身的生活了,可是眼前这一人一魂,明显是她阻止不了的变数。 “其实,我们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啊,虽然生活可能危险重重,但起码不会孤单不是么?” “和你们一起,就不会孤单么?”安若冷笑,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继续给自己添了一杯。 “起码,不会有人在背后捅你刀子;而你如果出了事,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一个灵魂发自内心的保证么? 安若下意识地勾起嘴角,“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请你告诉我,安家现在的安若,到底是谁?” “这件事……” …… 听完讲述,安若拿起一旁不知名材质打造的‘通灵宝鉴’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才重新晃了晃玻璃杯里的液体,又看向眼前的墓灵问:“你叫什么名字?” 墓灵摇摇头,他没有过去的记忆。 “你该有个名字。”安若说。 “我是有名字的,只是我不小心忘记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回自己的名字,而在那之前,我宁可没有名字。”
“执念会成魔的。”安若笑。 “在人们看来,是魂还是魔,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是啊,都是不同寻常的存在,都是让普通人觉得惊悚害怕的另类。 所以这些字眼,也就没有细致的区别了。 叮咚—— 门铃声响,清幽悦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像是深泉流水一样,小心轻柔。 安若打开门,看着外面餐车上丰富的水果,在侍者盈盈微笑下掏出小费将人送走后,这才看向面前那个笑意温和,柔情似水的女子。 “一个人来找我,就不怕我对你做出些什么么?”懒洋洋的躺回沙发上,安若轻笑着看向面前这个戴上口罩,却也还是和她神韵一样的女子。 来人笑了笑,悠然在安若对面坐下,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面前:“我相信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相信你是善良的,不会随便伤害别人的,若若。” “我不会去伤害别人,所以你就来伤害我么?赵小姐。”安若说着,猛然将手里就被重重放回茶几上。 真是可笑,什么生性善良,不会伤害别人。 不去伤害别人,就是别人伤害你的借口么? 因为笃定你不会报复,笃定你即使遭受了委屈,也只会一个人硬生生的咽下去,默默地躲在角落里哭泣,忍受所有的不公。 就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肆无忌惮的进行伤害么? 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人们选择伤害的,正好是自己身边最亲的人。 因为笃定,所以肆无忌惮。 安若不知道这具身体的本尊,会对她这个最好的朋友忍受到什么地步,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她,她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乖乖小姐。 “你进入安家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心照不宣,我没追着你要说法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自个儿上赶着来找我。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身体前倾,手肘撑着茶几,安若单手杵着脸颊,慢条斯理地看着赵莉莉,她这具身体本尊最好的朋友。 “安若。”不是没想过对方会怪自己,可是在面对如此开门见山的安若时,赵莉莉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她觉得,对方就算不至于大吵大闹,但起码也该怪自己的才是。 可是她,仅仅只是觉得不悦罢了。 “对不起。” “所以,你是来跟我道歉的么?”安若挑了挑眉,并不在意。 道歉,道歉能顶什么用,你捅了人一刀再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只是……” “只是泥足深陷,深深地爱上了我大哥不能自拔,所以你宁可变成我的样子,以meimei的身份呆在他身边,是么?”安若说着,伸手剥开茶几上的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完全无视赵莉莉僵硬难堪的脸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生性凉薄,确实从来不堪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