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久远的故人
“面具右脸颊的位置，不是有一朵白色的杜若么？” 白色的杜若，是多年前她们分开时，她亲手所刻，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朵。 安奇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 这个面具，这道痕，不是没有人见过，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面具背后的故事。 “七哥，我觉得你应该认得出来我才对。”安若不怒反笑，重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与欣慰。 像是暴风雨中排山倒海的风浪般，一卷高过一卷，一重高过一重，几乎只是片刻，就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了。 “你是？！”安奇死死地皱眉。 安若微微一笑，“是我，安若，当年在荒岛上，一直被你护在身后的小安若。” “你……” 这一瞬，记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强行撕裂，艰难不堪的过往，也像是电影般，飞速地放映在两人的眼里。 荒岛求生的故事，在道上从来屡见不见。 各大组织，为了长盛不衰，培养优良的精英下属，总是会成立各种各样见不得光的基地。 而这见不得光的地方，所有的参与者，不是孤儿，就是黑市交易的人口，更或者被人从世界各地掳掠而来。 千里挑一的决战，绝处逢生的厮杀。 他们一个个，踩着身边人的肩膀，踏着室友伙伴的尸体，最终活下来的也不过那么十个人而已。 而这十个人里面，他们俩是唯一一对成功活下的朋友。 可即便如此，彼时力量薄弱的他们，还是被人强行分开。 她被基底的大佬收养，而他则被远派别处。 不同的地方，遭遇不同的命运，因为各种情非得已，辗转周折，一来二去他们就慢慢失去了联系。 而安若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时，已经变成了他的死讯。 道上从来瞬息万变，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一直安全，所以她那时候，虽然不愿相信，可终究还是屈服于表观现实之下…… 可是现在，他们都还活着，好好地活着，并且再次成为了兄妹。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为什么还和道上牵扯不休呢？”安若不解地看着安奇，如果当年诈尸，是他脱离道上追求平静的手段，那么他无疑是成功了的。 可是，为什么还要一脚踏进这个晦暗不堪的世界呢。 “一日风雨，终日飘扬，咱们这样的人，真的可以甘于平静么？”他笑，笑容缱绻温和，仿佛一团化不开的烟雾，层层叠叠，迷蒙不清。 “似乎，是挺无聊呢。”安若点点头。 刀口喋血的生活，的确惊险刺激，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感觉自己活着。 从小的经历，了无牵挂的人，生命早已经从骨子里变成了燃烧，而并非静寂。 可他真的是了无牵挂的人么？ 安若开口道：“可你是安家的二公子，上有老，也许将来还会下有小，在道上玩命太不值当了。” “我只是被安家收养的而已。” “二哥。”安若下意识地皱眉。 她以为他脱离道上，回到家，是因为找到了家人，看来并非如此吗？ 多年未见，他也许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和的，一心想要找到自己亲人的七哥。 道上残酷的生死搏杀，早已将他们从骨子里变成了一样的人，残酷，冰冷，从不将人和人放进自己的心里。 身边那些人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只要不在自己心里的，就是冷眼看着他们被杀死在自己面前，也是可以无动于衷的。 “好，我不说这个，现在我希望你郑重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强势的，锐利的，不容丝毫拒绝的眼神，安若死死地看着安奇，绝不容他半丝的隐瞒与逃避。 安奇颓然的摊手，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若若，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曾骗过你。” “是么？”安若冷笑，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嘲讽。 是的，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是可以将彼此的后背坦然交付的，彼此最信任的人。 可世事无常，时光荏苒，多年未见的他们，早已经不确定彼此变成了什么样。 那段久远的过去，虽然温暖珍贵，但毕竟也只是一段过去而已。 他们这样的人，从来最珍惜和看中的，都是眼下，都是将来。 安若的心思安奇怎么又不明白，所以他开始解释：“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道上，这种做法只会帮助我更快的成长，出其不意地获得实力。若若，这种做法你明白的不是么？” “是啊，我明白。”可明白，近似于理解，却远远不同于认可和接受。 安若无意再做过多纠缠。 她那个荒岛里朝夕相伴的七哥，在记忆里从来都是无可替代的。 而眼前这个人，她仍持保留态度。 “知道我是当年的安若，你似乎并没有半点的诧异，二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诚实告诉我。” 不问缘由，不问经过，他只在最初的诧异之后，就飞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一切，也许别人会可以真心做到，但他们这样的人，哪怕心里有一丝的疑虑，也会彻查到底。 常年的风雨飘摇，他们太清楚，哪怕微末的细节，也能决定生死成败。 而他，就这么放由这些细节，安若绝对有理由相信，他是已经知道什么的。 “你还是这样，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安奇摇摇头，“知道我为什么用考古做幌子么？” “常年在外，这样能省去不少被怀疑的麻烦。” “不仅如此，更因为这个探险的行业，总能接触到一些别的东西，一些神奇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当然除此之外，也会有一些新奇的际遇。”安奇说着，伸手指了指安若脖子上的玉佩。 “这块玉，是我之前偶然从一个洞xue里带出来的，据说它有聚散魂魄的功效，我想这也就是你为什么会成为安家三小姐的原因。” “玉？”安若这才注意到脖子上的墨玉。 记忆中，这块玉的确是安奇特地送给安若的。 可事实，真的只是这样么？ “不管怎么说，你能活着，终归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是啊，活着总归是好事儿，只是安奇，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若若，你放心，那些对不起你的人，不管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像是承诺，如同保护者一样自居的安奇，恍惚间又是那个在荒岛上护着她的小男孩了。 时光荏苒，他依旧是他的家人，可是她却不再是那个一味只会相信别人的小女孩了。 “不用了，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 不同于楼上两人的沉静淡然，此刻偌大的别墅一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院子里，那**神圣的警车更透着不可逼近的光彩。 “这件事儿，虽说是意外，可我们照例还是要进行调查的，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啊安先生。”年过四十的警察，世故而圆滑，即便仍有着一副维持公义，追逐真理的雄心壮志，也终究只得屈于残酷的现实。 安家财力雄厚，和政法界也自然素有来往，他虽是警察，但也不敢直接敛其锋芒。 “正因如此，我们才赞成你对此进行调查。”年近五十的安先生，在接到妻子电话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睿智的脸上，满是通透，常年混迹商场的他，只是那么站着，浑身就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儒雅和大气。 “感谢您的配合。” 没想到安家的人如此配合，警察微微一愣后，立马开始着手进行调查工作。 然而他们才刚刚开始调查，突兀的枪声，便忽然打破了院子里的平静。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般，当这声枪声响起的时候，整个平和安宁的夜顿时变得风雨飘摇。 训练有素的人，全副武装的朝着安宅逼近，同时从安宅内部，也忽然冒出无数储备精良的守备。 两方人马，在一声枪响后，就开始了激烈的对战和火拼。 “什么情况，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职多年，王警官见过无数残酷的，激烈的火拼场面，可是这种毫无准备的，突如其来的遭遇，却还是第一次。 可他毕竟是个警察。 为国捐躯，维护治安，保障公义，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树立的鸿鹄之志。 所以，即便是九死一生，他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带着人，冲了出去。 枪声如雷，不绝于耳，火红的光线，衬得整片天都亮了起来，而二楼别墅里的安若和安奇，也早已警醒，迅速的冲到楼底。 “若若爸妈大哥交给你，我去外面。”一马当先，拦住往外冲的安若，安奇将屋子里的人丢给安若后，自己二话不说地就冲了出去。 “安奇！” “二少！” 眼看安家三口要跟着冲出去，安若一把拦在门口道：“如果真的担心二哥，那么你们就老实待在屋子里。” “安若？！” “那是你二哥？！” 责怪的，震惊的，痛心疾首的眼神，像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般，蜿蜒流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