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寒冰之地
一望无际的冰雪平原上，行走着一行奇怪的旅客，领头的是一个人类男子，约莫20岁左右，游侠打扮，厚厚的皮衣外套领子上，轻轻飘落沾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因为热气而融化，渐渐渗进男子的颈项之中，令他一面走，一面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拂毛领上的雪花，同时用一根干手帕慢慢擦拭脖颈。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脚步漂浮，犹如在雪地上滑行一般，抓着男子的上衣衣角，脸色轻松，毫不费力。娇嫩的脸蛋因为寒冷而冻得红扑扑的，但是那双眼睛却精光闪闪，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洞悉在心，浑不似一个小女孩的眼神。 女孩旁边，蹦蹦跳跳地走着另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的身高约3英尺，看上去体重不超过40磅，短胡须、金发蓝眼、暗褐色皮肤，身穿复杂刺绣土色衣服，外面还罩着一件豹纹皮外套。这应该是整个图雅大陆上，除了岩底矮人，最让人头疼的一个种族——侏儒。 他们天性好奇，而且常常喜欢通过自己的体验去发现问题的答案。对珠宝和机械装置的好奇，使得他们和矮人相处很好，并且对地精和巨人的共同憎恨，也使得这个种族和矮人有着同仇敌忾的感情，不过，他们常常不小心拿错别人东西，并且胡乱开启矮人设计的火器这一缺点，却又使与之相处的矮人大为光火。 尤其是走在女孩旁边这一个，他刚刚成年不久，按照他们种族的习俗，正是血液中固有的弱点要求他外出冒险的年龄，因而，这个小身影显得特别活跃，对于冰原上的每一件事物都保持着超级良好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有好几次，如果不是脾气暴躁的老矮人硬生生地将这个活蹦乱跳的侏儒给拉回队伍，他或许已经循着自己求知的路线，走向茫茫冰原深处，去探究那些一蹦而过的雪兔，或是向下延伸的冰缝了。 侏儒旁边的老矮人看上去年纪不小，应该是这一群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但是他最为忌讳的事情，也就是旁人提醒他的年龄。尽管有几次，他自己也在不住地抱怨，这种走法，迟早会让他这把矮人老骨头丢在这寒冰之地，可一旦领头的男子关怀地问起他的身体，老矮人又会大吃一惊，怒不可遏地吼道：“我很好！真是！你干嘛这样问！”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老矮人才悄悄停下来，揉一揉自己的胸口，同时用手捶捶腰背。 老矮人的这些举动，全然没有逃脱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的精灵。那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法师，明眸皓齿，肌白肤嫩，长袍胜雪，走在茫茫的冰原之中，那一种清清冷冷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相映成趣，变成了一种极致。 偶尔看她一眼，即便是对精灵不甚有好感的老矮人，也不由得嘟哝道：“该死的！我还是得说，她很好看。” 至于另一个武士打扮，二十多岁的人类男子，则不加掩饰地痴迷于精灵的美貌，犹如中了邪一般，默默走在精灵的身边，偶尔热切地看上她一眼，又赶忙移开目光，唯恐自己肮脏的念头和思想亵渎了这冰雪美人。 这一行人，正是前往寒冰之地，寻找狼xue，拯救被冬狼掳走的矮人小孩的达拉等人。 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缓缓行走着两个黑色身影，在这冰雪构成的世界中分外醒目。因而，这两个身影只是循着他们的脚印，慢慢前行而并不靠拢，达拉等人也就始终没有发现，身后两个身影已经跟随他们多时，从碎冰之河起一直到现在的寒冰之地，他们就再也没有脱离过这两个黑色身影的视线。 不过，不知道是这两个黑色身影也没有发现，还是他们明明知道却毫不在意，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队二十来只白色的、几乎和冰原融为一体的大型犬科动物，那就是有着“冰原之主”称谓的冬狼。 冬狼是荒原地区最令人生畏的动物，它们会撕碎并快速吞食任何到口的食物。这种动物的狡诈和机智，使它们犹如人类一般充满智慧，比它们看起来的样子，以及任何传闻中的描述，都更加凶猛，危险。因为，即便在猛烈的暴风雪之中，在四下里全是冰雪的旋风中，冬狼也会四处觅食，完全不在乎袭向它的冰雪和刮向它脸颊的恐怖寒风。 它们外表类似普通的狼，直立起来犹如一个凶悍的矮人战士。当凛冽的寒风带着冰雹和雨雪横扫过整个极地苔原，矮人们，霜巨人们，甚至百足魔兽这样的大型怪物，都躲到洞xue之中享受温暖和舒适之际，这些荒原的掠食者却依然成群结队地在冰原上游弋，寻找那些落单的牺牲品。 他们常常无声地掠过冰原，像幽灵一样行走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一旦发现猎物的丝毫踪迹，便有计划地狂追不止，直到猎物筋疲力尽，束手待毙。每当它们折磨完一头猎物，咽下猎物的最后一块血rou时，都会发出一阵阵胜利的嚎叫。 这样的嚎叫声，即使一只落单的白龙听了，也会颤栗不止。 在有限的资料中，人们曾经得知，一群饥饿的冬狼甚至会不惜铤而走险，袭击偶然来到此地的年轻白龙。 如果一个狼群不能击败这只危险的大爬虫，就会有更多的狼群冲上来，直到它们的数量最终可以击破龙的防御，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为止。而且，冬狼良好的记忆力代代相传，如果对龙的攻击失败，导致大量冬狼倒毙，幸存者就会溜回荒原，重新组织狼群，休养生息，让那份仇恨在心中长年沉淀、积累，直到再次复仇之日。 因而，在寒冷的极地苔原上，冰川矮人们对于别人最恶毒的咒骂，无过于“你会惹上冬狼”这句话了。 尽管冬狼是冰原之主，是非常机智，且又极不友好的一种生物，但是它们的毛皮却非常值钱，一张成年冬狼皮可以卖到2000个金币，比较罕见的银色冬狼皮，甚至能卖到3500个金币。因而，对于喜爱财物的矮人们来说，即使冒险惹上冬狼，也会想尽办法为自己搞到冬狼皮制作的斗篷、袍子和靴子之类的物品。 矮人们在冰原上行走所用的“冰原之靴”，就是由冬狼皮缝制，耐寒效果极好。 自从冰川矮人迁徙至此以来，他们与冬狼之间的相互仇恨和彼此攻击，就从来也没有停止过。 但像这种由冬狼群组成的超级狼群前来袭击矮人村落的事情，却是百年难得一见。 这意味着，在冬狼群中，有一个极为强大雄性首领产生了，它统治着一群超过20只冬狼的超级狼群，去不同的狩猎地点寻觅猎物。 在极地苔原上的寒冰之地，是一片开阔的苔原地带，冬狼们栖息的巢xue，就在这一大片茫茫雪原的洞xue之中，被矮人们称作“狼xue”。这些狼xue，可能是天然的洞xue，也可能是被其他生物遗弃的巢xue，也有极少的一部分狼xue，是由冬狼自己挖掘的。 据老矮人托达克讲，这些狼xue，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只有一个出入口，在狼xue周围，会被精心布置上一些机关，有些是它们从猎物那里得来的陷阱夹子，也有些是由冬狼喂养的狼孩所布置的更为精细的防御机关。 对于想要深入冬狼洞xue的人来说，他们必须首先找到这些隐藏得极为妥当的狼xue，还要解决掉狼xue门口掩埋在积雪深处的机关，同时对付守在洞口的潜在威胁，才能进入冬狼的狼xue一探究竟，并且还要保证有人在洞xue外面示警，否则，进入狼xue的人很有可能被从外面回来的冬狼们堵在洞内，扑食干净。 老矮人叮嘱一路，众人都变得非常谨慎，唯有侏儒丝毫不惧，反而双眼放光，仔细询问起老矮人，冬狼的狼xue里有些什么样的宝贝，有没有闪闪发光的宝石之类的话题来。 正在侏儒吵吵嚷嚷，而老矮人不住喝止对方时，侏儒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蹲下身来。 老矮人托达克立刻紧张地回头问他：“怎么了？” 侏儒嘻嘻一笑，道：“我在系鞋带。” 托达克这才看到，侏儒双手忙碌，正将冰原之靴上的鞋带牢牢绑住，原来他的鞋带松了。老矮人气恼地在侏儒头上一敲，侏儒叫道：“很痛耶！别碰我的头，好不好？” 与此同时，面带寒霜的精灵却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达拉。 达拉立刻也停了下来，瞬间抽出宝剑，侧耳细听，同时将娇妮拉在自己身边。 武士迈克已经跳到精灵身边，凝神戒备。 就连老矮人托达克和侏儒包迪拿，也都不再吵嚷。 只听寒风中，一阵阵哽咽似的嚎叫若有若无地传来。 突然，一声响亮的呼叫从寒风中传来：“救命！” 虽然那口音怪怪的，但是救人心切的老矮人一听，不暇细想，就当作是被掳走的矮人孩子们的呼救，早已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飞奔过去。 达拉等人也立刻飞奔起来，紧随其后。 很快，众人便赶到声音的发源地，却只见一只发育不全的矮小冬狼，正伏在雪地之上，口里还在不停地呼喊着“救命”，见达拉等人已然赶到，这只冬狼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对着它身后不远处的狼xue洞口嚎叫几声，喊道：“来了。” 霎时间，从洞里又窜出5头成年冬狼，将达拉一行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头巨大的，长有银灰色皮毛的冬狼对先前呼喊“救命”的矮个子冬狼说道：“干得好！矮子！”接着半眯起眼睛，看着达拉等人道：“你们来之前，不知道我们冬狼也是会说通用语的吗？” 老矮人“呸”地一声道：“该死的，我倒忘了。” 叫作“矮子”的冬狼裂开狼嘴，吐出舌头，达拉等人确信那就是狼的笑容了。尽管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这种动物的智慧和狡诈，并不逊色于任何类人生物，但是，真正见到一只四脚朝地的犬科动物对他们设下陷阱，并且还会说话和jian笑，却还是让达拉等人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行人都各自亮出兵器或者准备法术，打算随时应对即将到来的攻击，就连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侏儒，也已经掏出自己的小匕首，看着冬狼队伍里最矮小的那只“矮子”，对方即使四脚着地，都和他一般高，而且正咧嘴jian笑，这让侏儒的自尊心有一点小小的受伤，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冬狼身上的皮毛吸引过去了，开始盘算这一张皮能不能换回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不过，那些冬狼只是将达拉一行人团团围住，不断转着圈子，却并不打算攻击，而是气定神闲地与达拉等人保持一段距离，那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达拉一行人只是一顿被推迟享用的食物，只要它们愿意，达拉等人立马就可以被吃掉的。 当达拉盯着那只银灰色的大型冬狼时，对方甚至还狗一般的伸伸懒腰，打个呵欠，用满怀占有的目光回看达拉。其他冬狼则哈着舌头，垂涎欲滴地看着他们，这让达拉想起了小孩子们围在桌子旁边等待吃饭时的情景。 “不对，”达拉叫了起来，道，“他们在等援兵！” 其他人也顿时明白过来，这群冬狼并不立刻发动攻击，是因为它们清楚，六人对六狼，它们在数量上并不占据太大优势，而且达拉他们这边还有实力强大的法师和经验丰富的战士，在不能取得绝对性胜利的情况下，这些狡猾的生物宁愿暂时忍耐，也要等到它们外出捕猎的大部队回来，一齐消灭这些冒险靠近狼xue的人。 达拉那边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反应过来，武士迈克马上接口道：“先下手为强！”一挺佩剑，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只冬狼杀了过去。 那只冬狼本能地迅速喷出一团锥形寒气，这是它们极佳地适应了冰原环境，甚至进化出完全适应冰冷世界的喷吐攻击。它们的一片肺叶（通常是左肺叶）被内部的特殊气流所包裹，犹如一个有机的冷却系统，这片几乎被冷冻的肺叶储存着超冷气体。一旦冬狼决定攻击，往往都会喷吐出这种锥形寒气，吸尽敌人身上的热量。而且，由于它们进行这种喷吐攻击并不比它们喘粗气更费力，所以它们不但由嘴里喷吐，还可以借由鼻子呼出，甚至在一边撕咬猎物时，还可以一边喷吐寒气，因而，许多比它们大得多的生物，都丧命于此。 此时，在迈克首先发起攻击后，那只冬狼毫不犹豫地使出自己的绝活，朝着迈克喷吐寒气后，就快速地跳了开去。 而迈克也以分秒之差避开寒气的攻击，但是当他落地时，还是不幸地发现，自己的半边手臂和佩剑都被冬狼的寒气喷中，完全冻结起来，身体其他部位的热量也在迅速流失，变得冰冷而麻木起来。 精灵法师米雅莉马上以自己的法杖靠了靠迈克，一股小小的火焰由法杖喷出，瞬间消融了迈克被冰冻之势。 迈克恢复正常后，感激而又热切地看着米雅莉，心中一股暖流涌过。但精灵法师的脸始终朝向那些围住众人的冬狼们，没有朝他看上一眼。迈克微感失望，但很快便又清醒过来，重又面对先前的那只冬狼，小心地戒备着，再没有轻举妄动。 有过迈克的例子在先，即使最心急气躁的老矮人也冷静下来，他手中的新战斧因为此前在霜槌山中遭遇百足魔兽时而起了卷，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浑不似之前那么锋利，在没有必然打击到某头狼的要害部位，将其击毙之前，他可不想被这些冬狼所咬到或是被冻住，以免还要精灵来给他解围。不过，老矮人还是用愤怒而又全然不惧的目光，狠狠地看着那些围着他们的四脚畜牲。 六人，六狼，就这么僵持着。 片刻，从达拉他们来时的路上，传来了阵阵嚎叫之声，达拉等人勃然变色，却见围住他们的冬狼也是眼神大变，纷纷竖起耳朵，惊慌地聆听着远方的哀嚎之声。在它们的印象中，自从它们这个超级狼群组成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见外出狩猎的首领带领其余二十几只冬狼一齐惨叫，如遭火焚。 银灰色的大个头冬狼最先按耐不住，它是这群冬狼的雌性首领，带着其他冬狼外出的那头雄性首领正是它的配偶。耳听得配偶那边传来的求救与哀嚎之声，银灰色冬狼回叫几声长长的嚎叫，撒腿跑开。 跑出几步后，见其余五只冬狼或惊恐不安不敢前行，或难舍达拉等快到口的食物不愿前去，都还没有动身，登时勃然大怒，嚎叫一声，露出尖利的牙齿。 见首领发怒，其余的冬狼不敢再止步不前，也都先后甩开步子，踏踏踏地一边戒备，一边撤退着跑开，“矮子”跑在最后，有些畏畏缩缩的。 一行人面面相觑，米雅莉皱眉问道：“又耍什么诡计？” 达拉道：“我看着不像。” 武士迈克也说：“真来事儿了。” 侏儒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小匕首，一边心有不甘地道：“我的毛皮跑啦，我们跟着看看去。” 老矮人瞪了侏儒一眼，道：“管它们的，我得进狼xue救人。”说完率先朝狼xue洞口跑去，也不管达拉等人。 达拉急忙跟上，娇妮紧随其后。达拉转过头来，对米雅莉道：“你和迈克，还有包迪拿，在外面等我们。有事就发信号。” 米雅莉冷冷道：“放心！” 达拉点一点头，脚不停步，跟着老矮人跑向狼xue。 侏儒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对精灵法师笑了笑，说：“你也知道，没有我，托达克简直就活不下去，虽然我很想去看看我的毛皮，那头叫‘矮子’的冬狼跑去哪儿了。但是，我又一想，托达克会更需要我，所以我得去那个山洞。达拉叫我在这里等他们，他一定弄错啦！他明明知道，没有我，托达克简直就……”侏儒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对方的表情，对方只是望着远处离去的冬狼们的背影，脸色木然。于是，侏儒理所当然地假定，精灵法师已经同意了他去找托达克他们。 看着达拉三人早已消失在狼xue洞口，侏儒有些着急起来，见精灵没有反应，包迪拿悄悄移动脚步，朝狼xue迈出了一步。 这时候，米雅莉发话了，她说：“老实站着，不然我把你变成岩底矮人！” 侏儒只得难过地站在原地，不过很快，他就不再对狼xue感兴趣了，因为，他听到，跑向远处的那几只冬狼，也再度传来了嘶叫、哀嚎的声音。这让侏儒十分好奇，又萌生了去那边看看的愿望，不过，转眼一瞥，看到精灵法师脸色大变，神态不快，侏儒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愿望，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朝远处瞧着。 不久，一个贴着地面的小型冬狼身影慢慢地溜了回来，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回头望，仿佛正有什么极其恐惧的事物在追着它一般，正是先前离去的“矮子”。 远远的，“矮子”见到米雅莉等人还在，又恐惧地回头望望，终于一转向，横着方向，斜刺刺地跑了开去，那仓皇失措，甚至恨不得生出八条腿逃命的样子，早没了先前对着他们jian笑的得意，跟一只丧家犬没两样了。 狼xue之中，达拉和老矮人托达克，以及小女孩娇妮，也遭遇了让他们感到吃惊和沮丧的事情。 狼xue入口很窄，也很矮小，即使连老矮人托达克和小女孩娇妮，也不得不弯下身子前行，达拉则只能像狼一样四脚着地，匍匐前进。 一般来说，冬狼是不会去精心布置它们的巢xue的，无论是天然的巢xue，还是后来自己亲自挖掘的洞xue，这些巢xue通常都只有一个出口，以便防御。 但是，心急的老矮人托达克却在进入狼xue以后，在狼xue门口，踩到了一个金属捕兽夹，这是一个明显出自矮人自己手笔的装置，就轻轻地掩埋在洞口一层薄雪之下，若是老矮人细心察看，根本不会踩中这样简单的陷阱。 可救人心切的托达克，根本没有看到，或者更确切地说，没有想到，为了加强防御，这些狡猾的冬狼们还在巢xue周围设置了陷阱。那个装置是平时矮人们用来对付这些偷袭村庄的冬狼们的，现在却被冬狼们反过来施加在了老矮人身上，若不是托达克粗壮的腿骨，只怕他的脚早被矮人的钢铁捕兽夹夹断了。饶是如此，锯齿状的机关还是牢牢地将老矮人的右脚镶嵌在内，老矮人的腿脚血rou翻出，看上去可怕极了。 不过，出于矮人特有的自尊，即便是在踩中捕兽夹之初，那种钻心的疼痛让老矮人痛得几乎失去意识，差点儿大叫一声，他还是及时地咬住了嘴唇，转过头来，对还在朝他行进过来的达拉和小女孩娇妮摇摇手，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达拉吃了一惊，小女孩娇妮则露出不忍的神色。 老矮人朝他们呲牙咧嘴地一笑，弯下身子，将夹住右脚的捕兽夹使劲掰开来，取出自己的脚，然后合上夹子，朝旁边一扔，吐口唾沫。 达拉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掏出自己背包里的纱布，替老矮人简单包扎了下，对托达克道：“你在这里看着娇妮，我去里面察看。” 老矮人敲敲自己的右腿，痛不可挡，不要提作战了，他现在甚至没有办法走路，于是，老矮人看着达拉道：“小心点儿。” 达拉点点头，回过头来，对静静地望着他的娇妮道：“你自己小心点儿。”虽然明知道这个女孩子拥有的超绝天赋和实力，在危急时刻不但能够自保，还能对众人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自己这才将她也带了来。 但是，每次看见小女孩单薄瘦弱的小身影，达拉却又不由自主地把她当作自己的小meimei一般悉心照顾与呵护。 娇妮这一次没有再固执地跟着达拉当“小尾巴”，而是坐到老矮人托达克身边，对达拉露出柔美的笑容，然后举起一只小手，手间已然有火光翻腾，另一只手指指洞口，轻声道：“放心。” 达拉欣然，对这个懂事的小女孩疼爱更甚，他甚至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娇妮，然后才缓缓地，郑重而又小心地，朝狼xue深处爬去，他的手里，紧紧握着自己从炼金术士尼科尔那里得来的宝剑。 所幸的是，一路之上，达拉再没有发现有任何其他捕兽夹的痕迹。而且在达拉匍匐前行了一段时间后，整个洞xue忽然开朗，达拉这才发现，他已经来到了一个更大的洞xue之内，可以直立行走了。 这个最大的狼****，还有一间巨大的、圆形的公共房间，足足有20英尺长的直径，显然适合于大群冬狼睡觉。但此时空无一物，除了散在房间边上的是一些骨头，以及其他的“财宝”，都是些之前的猎物遗留下来的，但是被冬狼们随意的扔弃在地，因为对于它们来说，这些工具或是金币，以及闪闪发光的宝石，都远远不如一块带血的rou骨头来得有用。 地洞后方，还有一个狭长的裂缝，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达拉思忖托达克口中所说的矮人小孩，会不会就在那道狭长的裂缝之中。于是立刻朝那道裂缝奔了过去。 走到裂缝边缘后，眼前的情景却让达拉吃惊得合不拢嘴来。 这道裂缝十分狭窄，仅仅够一个人转个身，小小的洞xue之中，充斥着大量的没有晒过的兽皮，以及被杀死的动物的遗体，也有一两个矮人小孩的残骸留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一个满头红发的人类少女，看上去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粗制的皮甲，那是由数种冰原动物的毛皮和肌笨拙地织成，披着一身银灰色狼皮作为斗篷，手里紧握着一把骨匕首，另一手抓着一柄骨矛，正惊恐不安地盯着在裂缝外张望的达拉。 “别怕。”达拉轻声说道，同时慢慢朝少女伸出双手。 女孩却突然低吼一声，犹如狼嚎，紧接着陷入了不可名状的狂暴状态之中，她凶狠地朝着达拉投掷出手里的骨矛，紧接着从裂缝中爬着奔出来，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骨匕首。 达拉吃惊不小，但是却灵机一动，及时用剑拨开了女孩掷出的长矛，接着一边小心地闪避，一边道：“你怎么了？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女却根本不答话，只是更加凶猛地举起手里的匕首，朝着达拉的各个要害部位攻击，意图将达拉给刺死。 达拉有些着恼，忽然想起，这应该是一个从小就被冬狼们带走，在狼xue之中长大的狼孩，在她日积月累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人类双亲的存在，而她的父母也极有可能早已遇害，这才使冬狼有机会将少女带回巢xue，抚养训练成狼孩。她一定以为，只有冬狼才是她的亲人，对于其他的外来者，她理所当然地如同那些冬狼一样，将其视为敌人。 想到这里，达拉顿时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如此凶狠地攻击他，企图置他于死地。虽然少女像那些冬狼一样凶残，恨不得马上杀死达拉，但达拉却不能像对待一头狼那样，用自己手里的佩剑杀死对方，尤其是杀死一个本身已经很可怜，连自己真正身份和父母都不知道的女孩儿。 这样一来，达拉便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心，那个狼孩少女却越杀越狠，有好几次都以须发之差，差点儿就刺中了达拉的要害。 眼见对方杀红了眼，达拉想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瞅准空档，以剑尖击中少女的挥舞着骨匕首的手背。 “哐啷”一声，少女手中的骨匕首掉地，还没等她再次拾起那奇怪的武器，达拉便一脚将匕首踢了开去，接着用剑柄在少女的后脑勺上狠命一敲，那少女瞬间便晕了过去，达拉这才略微松口气，取出绳索，将少女牢牢捆住，然后随手检点了一下冬狼狼xue里的物品，将自己认为还算有用的东西都装到背包里后，才抱起少女，朝洞xue外面走去。 经过那段狭长的通道时，达拉将少女拖在身后，慢慢爬行着。 快到洞口时，达拉示意守在那里的老矮人托达克和小女孩娇妮都先出洞外，看到一老一小两个小身影都消失在洞口后，达拉这才反手去拖那少女。 触手处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达拉忍不住大叫一声。 “怎么了？”外面的老矮人吼道。 达拉转头一看，只见少女不知何时已醒，正死死地瞪着他，同时嘴巴已经紧紧咬住了他去拉她的那只手。她咬得如此用力，以至于牙齿间都隐隐渗出血来。 “没事！”达拉忍痛叫道，同时生气地腾出另一手来，对准少女头上狠命一拳，希望对方松开嘴巴。可是，少女愤怒地瞪着达拉，嘴里却咬得更紧了。 达拉只得再次利用剑柄，像一根杠杆一样，从少女的嘴里，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撬出来。然后他看着极为不甘与狂怒的少女，抄起一团雪水和成的泥土，朝她嘴里抹去。 之后，才抓着对方的头发，将她从洞里拖了出来。 看到达拉手里拖出的人类少女，老矮人托达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问道：“怎么回事？其他的矮人们呢？” 达拉惨然道：“都死了。” “不可能，”老矮人吼道，“你骗我。你******骗我！” 达拉无言地看着老矮人。 老矮人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说：“不可能。那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达拉道：“托达克，我进去看过，里面的尸体在这样的天气里都快发出味道了。也就是说，在我们出发前，他们已经遇害了。你不要太过自责。” 托达克愣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看着达拉，问道：“那这个人类？” “她是个狼孩。” “你干嘛救一个狼孩？她只想杀死我们！” “我知道。” “那你还……” “她本身也是受害者，不是吗？托达克，如果是一个矮人小孩呢？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以为自己的父母亲人都是狼，从而攻击你，你会因此就杀死他吗？” 老矮人沉默地看着达拉，半晌，他才说道：“不会。” 和精灵法师米雅莉，武士迈克，以及侏儒包迪拿汇合以后，除了侏儒对达拉救出的狼孩大感兴趣外，其他两人都像是没有看到达拉身后拖着的狼孩少女。 尤其是精灵法师，她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那里早没了冬狼们的哀嚎，但是法师却还是脸色凝重地对达拉说道：“那些冬狼没再回来。我们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众人虽然有点儿疑惑，也有点儿担心，但是，对于精灵法师的提议，还是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 雪花飞扬之中，达拉一行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些刚才还活蹦乱跳，打算吞食达拉他们的冰原之主，现在却都变成了一具具像是被猛烈大火烧过的骨架子或者残骸，躺满一地。一眼望去，起码有接近三十头冬狼的尸骸。 达拉和米雅莉二目相接，都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令他们都有些害怕的人类法师。原来，那次在碎冰河畔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他一直在跟踪他们。若不是这一次冬狼群集体覆灭的惨象，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想到他们曾经无时无刻不处在这个人类法师的监视之中，也曾如此之近地被死亡尾随，都有些不寒而栗。 其他人虽然没有想到达拉和米雅莉的猜测，但对于能够造成这样一个超级狼群集体覆灭的神秘人，还是感到无尽的恐惧。那个被达拉拖回来的狼孩少女，虽然口不能言，手脚都不能移动，但看到地下的惨象，还是露出无尽的哀伤神情，甚至掉下泪来。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淌过，露出雪白的皮肤。武士迈克这才注意到被达拉救回的狼孩少女，问道：“她是谁？” “一个狼孩。” 武士迈克有些同情地看着地上的女孩儿，问道：“干嘛这么绑着她？” “如果我不绑着她，她不但会逃跑，还会想要杀光我们。” 此时，侏儒也有些不太确定地喃喃自语道：“不管做成这一切的人是谁，他一定是个恐怖的家伙。他杀死三十头冬狼，比杀死三十只狗还要容易，甚至不要这些值钱的冬狼皮，而是把它们烧得干干净净。他肯定是个疯子。” 达拉和米雅莉都同时看向侏儒，令侏儒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精灵转开了头，达拉道：“你说得对，他的确是个疯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做出这件事的人，应该是人类黑袍法师阿兰德。” 此话一出，除了娇妮和侏儒，人人动容。 不过，老矮人托达克很快便回过神来，对于自己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惊慌而感到非常不满，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老矮人故作无所畏惧地吐出一口唾沫，道：“我还想亲自料理这些畜牲，他倒帮我代劳了！” 精灵法师微微皱眉，看了矮人一眼，没有说话。 感觉到法师的目光，老矮人也有些不满，问道：“你看什么？” 精灵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矮人。 矮人怒气上涌，正要发作。 达拉急忙岔开道：“我们得快回麦酒村。万一他对那里的矮人们……” 话犹未了，老矮人叫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