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血染枫林（下）
黑色奔驰飞速驶离小镇，来到进山的交叉路口时，凌哲陡然踩住刹车。 封锁线还没有撤去……许多警车和漆有SH标志的银白色车辆停靠在路口处，任何有进山企图的车辆，都被他们拦停下来，经过一番劝说后，只能无奈掉头。 “看来要委屈一下你们家的车了。”凌哲咂咂嘴，挂好倒挡。 趁着夜色的掩护，凌哲直接将车驶出公路，从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强闯进去。幸亏是一辆SUV，换成胡可那辆小跑，估计早就底盘悬空了…… 漆黑的大山近在眼前，不过有句话叫“望山跑死马”，所以想要进入山林不知道还要开多远。 凌哲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汽车，因为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地面上的岩石撅翻，或者栽进深坑。 “凌哲哥哥？”小萌像是有事要问，不过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说……” “你究竟是干什么工作的？为何会与我爸爸公司的人产生……产生误会？” “我说我是特工，你信吗？”凌哲开了一个荒唐的玩笑。 “我信！” “……”凌哲哑然失笑。 “仅仅说了几句话，你就能再次找到我，我感觉自己像是一直处在你的监控之下。”小萌脸上露出崇拜的神色。 “好吧……” 其实凌哲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之前发生过的那些巧合。 能在涌入上万人的镇子里找到苏小萌，还能在随意进入的一间酒吧里碰上“JR怪博士”。巧合的事情出现的太频繁，就不能再单纯认为它们只是巧合了。 凌哲最初以为自己就是走了狗/屎运，可是随着他某种直觉的不断加深，直接否定了这一想法。 他觉得所有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上天在安排。自己只不过是剧情里的一个特殊人物罢了。 他现在最为苦恼的，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晚噩梦中的情景。 那场梦，好似就是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梦之前的一切，也就是凌哲二十多年的生命历程，虽然留存在他的记忆当中，但却没有丝毫有意义的感觉。而自从他从那场噩梦中醒来，经历的所有事情，好像才是生命的真正开端。 要说过往的事情，唯一让凌哲念念不忘的，就只有舒雨了……可是舒雨却也不偏不倚搅和进来。这该如何解释？ 沉默许久，凌哲再次开口说话了：“小萌，你知不知道你老爸公司是搞什么东西的？” “当然知道了，各类药品保健品，化妆品也有所涉及吧。” “除了这些，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其他一些事情？” “没有……”小萌的神情变得落寞无比，“自从mama出事之后，爸爸就全身心投入到事业当中去了，连家都很少回。” “你爸爸从来不关心医院里mama的情况吗？”说到这，凌哲不自觉地想起了舒雨。 “我知道爸爸内心其实非常痛苦，他曾经励志要研发出一种可以唤醒mama的药物……” 凌哲突然浑身一震！ 小萌的mama现在是植物人…… Cytokine……细胞激活素！ 难道，这才是苏恒不顾科研人员的劝阻，执意要将SkyPlan计划继续下去的缘由？！ 可是这些，也仅仅是凌哲的初步推断而已，如果苏恒真的那么爱他的老婆，为什么还要在外面包养小情人儿呢？ “其实我很理解爸爸，因为mama的缘故，他变得越来越憔悴，我知道，虽然mama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肯定不愿意看到爸爸变成这个样子。” 小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些家庭苦楚，平时根本没人愿意倾听，虽然和凌哲认识才两天时间，但她莫名觉得，凌哲是很好的倾诉对象，可以帮她排忧解难。 “所以呢……我一直在考虑，帮爸爸找一个生活上的伴侣，即使做不了别的，至少能让他不再有心理负担。” “切……熊孩子，净胡思乱想！”凌哲有些哭笑不得。 “我才不是熊孩子呢！等到明年六月份！我就十八岁了！”小萌嘟起小嘴，“别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我已经牵线成功啦！” 原本凌哲看到小萌气鼓鼓的样子还非常想笑，但他听完后面这句话，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牵线成功？ “凌哲哥哥，你平时听电台节目吗？” 凌哲心里“咯噔”一声…… 见凌哲半天没有反应，小萌并没有多么在意，继续说道：“我一个人在家，或者在医院里陪mama的时候，很喜欢听‘枫都娱乐电台’，有个女主播真是非常受欢迎呢！我如果心情不好，就会打她们栏目的电话，她每次都能把我逗开心……” 虽然小萌没有提那个女主播的名字，但凌哲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后来呢？” “渐渐我就成了她们的忠实听众，互动也越来越频繁，我觉得她人很好，讲话的方式跟我mama很像！”小萌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凌哲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有一天她问我能不能给我爸爸做一期专访，我没想太多就答应了，我软磨硬泡了好久，爸爸才答应出去跟她见面……不过，嘿嘿，爸爸后来真是挺感谢我呢！” 晴天霹雳！凌哲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烤焦了！ 原来苏恒和舒雨的“媒人”，是苏小萌！ 她的mama还活着，而且苏恒都没有表示要离婚！她竟然跳出来闹腾……这是什么世道？ 凌哲一直觉得小萌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但唯独这一件事，充分暴露了她潜藏在外表之下的幼稚无知！ 真是把凌哲雷得外焦里嫩…… “可是……小萌，你的mama还活着呀？” 小萌的脸又瞬间垮了下来。 “我知道……可是医生说，随着脏器的衰竭，她支撑不了多久了……而且我自己也查过资料，现在根本没有遏制……” “行了你别说了……”凌哲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不知道这是在悲叹自己的命运，还是怜悯小萌的悲情。 “凌哲哥哥？你也觉得我的做法很可笑吗？”小萌咬着嘴唇，快要哭出声了，他本来以为凌哲是最能理解自己的人。 可是凌哲不能，他在这里面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凌哲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车内的气氛，比之外面的旷野还要沉寂。 还好，旷野已到尽头，凌哲将车子停下，打开车门，一阵阴冷的寒风灌了进来，他没有退缩，而是直接融入到凄凉的夜幕之中。小萌紧紧跟在凌哲身边，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两人拎着背包伫立良久，在高耸的山峦面前，他们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凌哲扭头看看小萌，她仍然心神不定的，肯定是自己刚才的态度让她产生了疑虑。 “好了，我们进去吧。”凌哲把强光手电递给小萌，轻拍着她的后背。 小萌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关于舒雨的事情，他不想也不能追究下去。 “我们……真的现在就进去？”小萌脸上写满惶恐的神色。 “你不是说不害怕吗？”凌哲苦笑不已。 当然，这不能怪小萌前后不一，因为凌哲内心的恐惧，也在到达山脚下的那一刻，放大到了极致。 想象永远不及现实，幽深静谧的山林真正展现在他们面前时，就像一幅恐怖的图景，让人望而生畏。 凌哲用强光手电照了照最近处的树木，茂密的枫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那种红到极致，甚至叫人觉得不太真实的颜色，不断刺激着凌哲的神经。 血红色，好像随时都会化作鲜血流淌而出。 向远处眺望，看不到边际的枫树林，犹如在鲜血染缸中涤荡浸染过。在白天或许它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可是月黑风高夜，不免会让人往血煞方面联想…… 特别是凌哲，他的神经过敏早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问题了。 “如果你真的害怕，就回车里去等吧。” 小萌扭头看了一眼停靠在身后的黑色奔驰，在无尽旷野的映衬下，以及不明方向的鸟鸣狼嚎声中，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我才不怕呢……”小萌咽了一口唾沫，举着手电向山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