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将逝去的
“令人惋惜的答复。” 寒峭入骨的叹息弥漫四野,飘荡起一股彻寒的杀机。此行邀请无果,天海麒麟星话音未落,人已与苍鹰隐遁于茫茫白雾之中,不久就回到了魔吞不动城。 阴阳交际,双月并悬,时见异兽图腾成阵,震慑十面八方。高墙之上,等候多时的云中兽,刚从怪贩妖怪市厉劫而回的麒麟星,站在陡壁绝崖之上,开始行动之前的最后商讨。 “原无乡竟会伤重至此?” “吾再去迟一步,原无乡怕是必死无疑。” “趁倦收天赴约空挡杀上烟雨斜阳……吾原本以为道真应再无强敌,倒是大意了。不过,来自妖市罪域之人为何要对双秀下杀手,还是单纯想要控制原无乡?” 纵然推敲出时机,却一时难明创罪者之用意,麒麟星斟酌道:“前辈,他仍昏迷不醒么?” 云中兽不假思索道:“异识与银骠相互作用,似是引起原无乡心魔作祟。吾已让剑狼去请照世明灯来此一叙。但短时间内,原无乡已难成为不动城之臂助。” 该怎样治愈原无乡的伤患,云中兽自然心下有谱。麒麟星闻言却又灵思一动,道:“那,不如顺便让剑狼顺带击毁三足天柱,解封三教本源的秘密罢。” “这,有此节外生枝的必要?” “换作是清香白莲,或许他会圆融处置。但吾,仍倾向于找出真相。再则,吾从地藏圣者口中得知的线索虽不详尽,然而三教本源内部当只包含万堺三教之隐秘,并不有碍大局。更何况,曾经欠玄真君的人情,拖到今日已嫌负愧了。” 麒麟星理由合乎情理。云中兽深思许久,忽而沉吟应答:“唔,听说当初万堺儒门代表,文载龙渊也成了欲界上宾,那便依你之意进行。” “多谢前辈体谅。” 暂放下第一桩忧思,麒麟星仍无半点畅怀,犹是大感棘手,道:“银豹稍缓就位不妨事,但要彻底解除闻人然的后患,才是最艰险的难题。” “先杀后困……不动城也将免不了有所牺牲。”云中兽面具下的深眸,同样为之一显凝色。 “嗯,要隔绝波旬与闻人然之间的感应,需要相当的术法高手才能做到。而一旦辟界战神身亡,就算如今他已失势,咱们还必须有人挡住魔佛波旬第一波最强悍的立威报复。” 微有些苦涩地摇头一笑,麒麟星道:“当初借山涛君之名建立不动城,着实有利有弊。而闻人然既有意借波旬之手成其志向,吾并不介意借杀辟界战神的机会,再送欲界最后一次盛望名誉。成与不成,听天由命罢。不过……不动城内部,大多数人的内元根底颇为正统,不宜暴露在外。尤其是这一回,前辈千万不能出手,还是由我代劳为上。” “你……” “没了鷇音子,还有素还真。前辈护行一路,始终不改坚信,丹华抱一却也无甚可惜。” 白莲梵天同舟共济,始终不负彼此初衷,虽是略有伤怀之绪,到底早非优柔寡断之人。按下少许惆怅浮思,麒麟星紧接着言归正题:“罗浮丹境之上,我会让好友一线生以人皮面具,暂代鷇音子掩人耳目。” “这等琐碎之事无需废神。倒是据你所言,在与闻人然会面途中,始终有一股被人窥伺的感觉挥之不去?” “是。但,沿途除了一阵隐约的烽烟气息,竟是无任何行迹可寻。故意放出的气味,更像是在挑衅。此人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 “哦?” 云中兽略一思考停顿,接着再道:“那就不知,刀主席能否真能请来罗喉,以邪魔双元混淆视听了。” ———————————————————————————— 一盏银白玉盘高挂九霄,一座遗世孤城屹立海中,一道霸影俯瞰众生,构成一幅宏伟图案,无声述说着曾经的辉煌。 独立顶峰的人不言不语远眺着未知,脑海却如冷空的不定之风,遐思着过去现在:那一日,曾与醉饮黄龙一战,虽因言扁舟介入,守诺放弃寻仇。横亘在心头的尖刺,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另有一名主谋,该将代价偿还。 “天纵英才笑古今,下尘倾局何足论,封名神武无人及,刀震乾坤傲群伦。” “呵!” 心念人至,唯复冷笑,天都武君忽然回神,淡淡偏身一转,开口即是逐客:“不论是你,抑或刀无后。天都,都从来不欢迎。” “来,是给你复仇的机会。” 嘹亮豹吼凌霄,雷刀破风落足。铿锵锐响入耳,罗睺一瞥脚边神刀,依旧慢条斯理:“真要死战,吾不须你束手。所以,你的请求呢?” “痛快,杀辟界战神,血战到底的杀。” “噢,吾,为何要帮你?” 冷漠的反问,不闻点滴波动。罗睺仅是陈述,仿佛连听取答案的欲望也是寥寥。而知前愆既做,却也怨不得旁人如此态度,刀无极默然半晌忽而深吸长气,再问道:“就算他得化体曾杀了你一次,你仍无与他一战的兴趣?” “二对一的战斗,无味。” “那,不论此番成败,我会给你所期望,至死方休的决斗。而当初合五人之力共抗邪天的你,竟也会拘泥于单打独斗的条框?”
“这种挑衅,并不高明。” “我,只是在配合给你一个出手的理由。” “令人厌恶的自作聪明……刀无极,不论出于何种缘故,君家后人到底是受你善待。” 纵使闻言心下有意,罗喉却犹不愿露骨表态,反一句双关道:“留下你的影神刀,以及时间地点,离开天都吧。” “两个地点,两个时间。” 获得允肯,却无可喜。曾经百般针对的武君,此刻竟轻易承下血战之约。貌似不动声色,刀无极并指刀刻留字,心下百感交集。莫名的思绪流转心间,暗赤的英武刀者,在回身远去之前,终向满身金灿的武君,问出沉压心底的迷题:“我好奇的是,死亡……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或许如他们所言。每一次,都是新的开始。世人眼中,英雄屈辱的谢幕,成为了暴君征伐的起始。而在暴君结束之后,还有人记得天都吗?不过,对吾而言,天舞神司,或者说枫岫主人,到底不曾了解过罗喉。不论道路如何,吾,永远只会是吾——罗喉。” 武君最终的解答,不过是简单明了的名字。然而回首己身千载,却已分不清究竟是刀无极,抑或炽焰赤麟本身。单手一扬,荒豹入手,刀映英挺眉目,放下的宏图野心,原已早被天尊皇胤常时关切模糊淡化。 “只要能活,我的承诺便不会变。” 蓦地,过往惘然思绪倏敛,刀无极沉气定念,眼中唯存刚毅果决,赤龙影面具缓缓贴合面颊,虽不再是势压六合的天下封刀之主,犹是一般的雄武霸气令人难以正视。 乍然刀环碎响,昊光冷衬寒月,正是一柄象征血亲不变之情的龙鳞宝刀倏忽上手,仿似叛逆多年的一腔热血,终将回归跳动不止的赤红心脏。 “是否是我辜负了众兄弟,便由你的剑来再度应证抉择,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