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再审杀人勒索案;偷鸡不成蚀把米(3)
“哼,我去赌博了。”“和谁?在哪里?什么时间?”林向南步步紧逼。“早晨,和三个外地来的朋友,在一家酒楼,就是昨天拆掉的酒楼赌博。”徐怀义心念电转。时间可以编造,地点却是已经被拆,而老板伙计早已搬到外地。“外地来的朋友”这句话本身就说明要查访就是杳无音信。所以徐怀义这句话说出来合情合理却又无法让其提供证据。徐守正再次站了起来,指着徐怀义:“你——”徐怀义冷笑一声,根本不再看他。“徐怀义,这隐瞒之罪可大可小。因为要看隐瞒背后的真相与案情的紧密程度。本官暂时抓不住你杀人的证据。不过,你第一欺瞒朝廷;第二,参与赌博。两罪并罚,判你个三年五载,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别忘了,参赌,是你自己承认,隐瞒却是有供词在这里。”徐怀义大惊。三年五载说起来容易。如果真的在牢狱里面呆个三年五载,别说那些银两被发现,连这件案子最隐蔽的细节也会被人翻个底朝天。自己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徐守正输掉这场赌博,然后告老还乡。自己则是远遁他乡或者投奔舅舅。然而,到头来却因为隐瞒和参赌而背判五年监禁,这对自己来说虽然没有被判死刑,却也只是缓期执行而已。因为这案子迟早会破,这是毫无疑问的。想到这里,徐怀义强自镇定:“大人,这两项处罚,小人认罚。只是还请大人在处罚之前洗刷小人的清白。”徐怀义这是有目的的。他知道如果这件案子与自己无关。以后不会有人再查。这样自己大不了在牢狱呆个三年五载。那么,等自己出来之后还是有十五万两的白银,还可以富甲一方。反过来,如果这件案子破了,别说自己的十五万两白银迟早会被发现,即便是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徐怀义是个聪明人。他的想法是自己全身而退。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就断尾求生。所以,他提出了这个请求。林向南冷笑一声:“我会破了这个案子的,至于你是不是清白的,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徐怀义义正词严:“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徐守正再也忍不住,他站了起来:“大人,我请求立即打开车辆的东西,让他死的心服口服!”林向南转念一想,急切之间找不到好的办法,看到徐守正信心百倍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徐怀义,第一,案发时,你并没有拿出不在场的证据;第二,对于你所谓的参与赌博也没有提出有效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第三,如果你是清白的,就不应该隐瞒欺骗,而是提供自己的真实情况。然而,你欺骗徐知县致使他前几天将断案方向产生较大偏差。”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如今,徐大人的确没有抓住你杀人的人证物证;可你也没有能够洗刷你清白的人证物证。所以,本官打算将这件案子的焦点放在那四辆大车上。如果那四辆大车有官银,徐怀义,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些官银从何而来?不然,这件案子一天不破,你就是重点嫌犯软禁在这里,或者说从重处罚关进大牢。徐公子,本官做的合情合理合法。能不能尽快断案,就看你是否配合了!” 徐怀义脸色一阵发青。他知道林向南的意思:能破,就抓你个光明正大;破不了就关你个合情合理。能破说明你就是真凶,一刀子痛快;破不了说明你是嫌犯,关一辈子都无话可说。造成这种局面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断案者找不到关键证据来指证犯案者,第二,各种间接证据又使得犯案者没有合理的解释。这就是所谓的悬案、奇案。徐怀义左右为难,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同意林向南的请求。如果真地关自己一辈子,那还不如自己一刀来的痛快。如果是官银,大不了推到自己母亲身上。毕竟整个的过程自己一直没有出现。这样,虽然自己脱不了干系,最起码有个说法。想到这里,他点点头:“我同意大人的决定。不过,如果这里面全部是腊rou,那又怎么办?”徐守正大怒:“如果真是腊rou,你想怎么办?”徐怀义恶狠狠地说着:“把你全部家产都给我。你一无所有地滚出这里!”徐守正咬着呀:“好,好,好!”林向南看了他们一眼,知道目前只能走这一步。他一挥手:“去往后院!” 如今,徐守正、徐怀义、王世蓉已站在那四辆大车面前。除了他们,当然还有林向南。“二位,这四辆大车就在面前。咱们说好了:如果里面是白银,而且是官银,那讲不了说不起,二公子,可别怪本官手下无情。”“大人放心就是。”徐怀义如今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徐怀义,念在你我父子一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承认,我会网开一面,赐你全尸;如果死不悔改,可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徐怀义一脸不屑:“你念过父子之情吗?打开好了,最好快点打开,这样中午你还能吃一顿在任上的最后一顿饭。吃完了,你该向巡抚递交你的辞呈,哪儿来的回哪儿了。”王世蓉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似乎颇不忍心。徐怀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好,既然如此,那就多说无益!来呀——”林向南大喊一声。“在!”“给我将车上的东西打开!”“是!”说话间,官差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林向南看了双方一眼,双方都极为紧张。徐怀义很清楚这官银的出现虽然无法证明自己就是敲诈勒索的凶手,但是自己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自己把这一切都推给江行笑,那也必须有证据证明才行。否则,一切的罪过还是会算到自己头上。而他心知肚明,这里面就是官银。所以,他非常紧张。四辆大车摆在面前,十多个衙役首先将车上的绳索解开,将塑料纸全部拿开。一股腥臭味立即扑鼻而来。天气炎热使得这些腊rou早已变质。很多人都忍不住呕吐起来。林向南站在最前面,丝毫未动,眼睛紧紧盯着大车上的每一件物事。徐守正站在旁边皱了皱眉。几个衙役轮流将上面铺着的一层腊rou搬下,露出了一个个的用油纸包的密不透风而又绳索拴得非常紧的包裹。“大人,腊rou下面发现了包裹!”徐守正大喜、徐怀义虽然早知如此,还是大惊失色。王世蓉瑟瑟发抖,这烈日暴晒下犹觉得刺骨寒冷。林正南跟随林则徐已久,知道没有见到切实的证据,什么可能都有。他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说道:“打开!”“是!”衙役们走到油包面前,解开绳索、打开油纸,众人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其中徐守正更是如此。王世蓉险些要晕过去。然而,第一包打开之后,大家所看到的竟然全部是腊rou。如此的炎热天气,让这腊rou变成了一堆腐rou,臭不可闻。徐怀义又惊又喜又怒。惊讶的是为什么官银成了腊rou;高兴的是至少可以证明自己没有敲诈勒索;愤怒的是银子到底被谁搬走?他马上想到了是江行笑。“江行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徐怀义咬牙切齿。 徐守正则是脸色如灰。他陷入了疯狂,猛然抓住看守这几辆大车的衙役:“说,有没有离开过这车子?”“大、大人,我们几个连个眼睛都不敢眨呀。而且我们按照您的吩咐轮流值班,这几天风吹日晒从来没有动过。”“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徐守正喃喃自语,来回踱步。突然,他跑到徐怀义面前,猛然抓住他的衣领:“说,你什么时候换的?”徐怀义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说着,猛然挣开他的双手。“我不能为儿子报仇,我杀了你再自杀。”徐守正眼神散乱,突然间冲到一个衙役旁边,将其长枪夹手夺过,就要举起来。就在这关键时刻,林向南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轻轻一拍徐守正的双手。徐守正手中的枪猛然脱落。“大人!”徐守正看着林向南,“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有仇报不了,我该怎么办?”说着,痛哭流涕地跪了下去。林向南叹息一声。他也深深自责,自责自己不应该太相信徐守正。“徐公子,至于你的条件,那是你们的家事,本府不便过问。只是,我希望你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说着他靠近徐怀义,低声说道:“这件案子并没有结束。我所能做到的目前为止只有这一步,接下来我会上报给林则徐大人,请他准许我在这里多呆几天。我相信这件案子定然水落石出。至于是不是你,大家心知肚明。届时能为你开脱的,除了你父亲之外,还能有谁?”说完,也不再理会他。径直出了大院,往行馆直奔而去。 晚上,林向南在行馆内来回踱步,回覆林则徐的信件已经写好,随时都可以发出。然而,他总觉的不甘心。明明这件案子调理清晰,非常简单,却就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不能抓人。当然,这其中很大部分原因是时局动荡,朝廷的法制日益薄弱,导致土匪横生。“老爷,有人求见!”衙役前来禀报。“有请!”林向南摆个邀请的姿势。“卑职胡沃龙见过大人。”说着,胡沃龙跪倒磕头。“请起,我这里不兴这个。”林向南赶紧伸手扶起他,笑着说道:“嗯,人称‘断案如神小诸葛’胡沃龙的卧龙先生前来有何见教?”林向南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大人谬赞了。在下只是痴长几岁而已。”胡沃龙谦逊了几句,立即话题一转:“卑职前来,是为了徐知县家绑架敲诈勒索杀人安而来。”“哦,请讲!”林向南眼中一亮。“案情的来龙去脉相信徐知县和您说的一清二楚了。在下就不再赘述。卑职前天去了李家村。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这件案子的关键人证,并将他带了回来。”林向南大喜:“人证?在哪里?”“卑职生怕他被对方灭口,因此带到了这里。”“好,快传!”不一会儿,那位庄家被带进来。“你是谁?和徐怀义有什么关系?”林向南简截了当。“小人以前是三凤县一赌馆的庄家,前段时间认识了徐怀义。和他豪赌一月,赢了十五万两白银。如今他已经还清。”“如果见了徐怀义,你还认识他吗?”“认识!”“你可有证据?”“有,欠条在此!”“当时为何不还?”“启禀大人,小人怕徐怀义翻脸无情,所以暗中做了一份假的,足以以假乱真。”林向南看了看他,知道他没有说谎。他一挥手:“快走,去徐守正家!” 秦家。“老爷,有人求见!”管家走上前来向秦浩问安。“是谁?”“对方只说是你的老朋友,山洞里的老朋友!”秦浩一听大吃一惊。山洞?莫不是那个差点要了自己老命的山洞?想到这里,他赶紧招手,意思是让他进来。不一会儿,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江行笑,当然也就是已经易容后的郑有才。“秦先生,久违了!”江行笑抱拳作揖。秦浩冷冷问道:“阁下见我何事?”江行笑一笑:“在下这次来是特地为您治病来的!”“哼,不敢!还不知道阁下高姓大名?”“在下江行笑。在山洞中扎先生一刀的是在下,救先生的也是在下,给先生看信的还是在下。如今前来为先生治病的依然是在下!”“你到底是什么人?”秦浩非常谨慎。“说了你或许不相信。在下一家受到徐怀义的一点恩惠。家父临终之时要我帮徐怀义一次,算是作为报答。在下碍于父命难违,所以当时只好下次毒手!但是,在下深知先生是位人杰,不想让您稀里糊涂的死在那里,可是旁边又有许多徐怀义的人看着,所以在下只好将先生扎成重伤,而后尽快哄他们离开。留下自己人将您抬走。”江行笑侃侃而谈。“令尊是做什么的?受到他什么恩惠?”秦浩仍然步步紧逼。“家父当年是咱们县城一家酒楼的厨子。当时炒完菜交给伙计去端给客人的时候,伙计为了赶走我爹,将一只蟑螂放了进去。这盘菜恰好端给了徐怀义。当时是徐怀义的朋友用筷子夹到了。他立即大骂,声言要拆了这家酒楼。酒楼老板没有办法,只好将责任推给我父亲。我父亲一生老实。他知道绝对不是自己做的,却苦无证明。就在这时,徐怀义看着这蟑螂,笑着对酒楼老板说这盘菜炒的滚瓜烂熟,而这蟑螂还在蠕动。很显然,这是炒完菜才放上去的。他这句话救了我爹。”说到这里,他声泪俱下。秦浩看着他,点了点头:“嗯,那你这次来是——”江行笑立即接口说道:“在下说过,来这里是为了给您看病,第一算是赔罪;第二,在下想做点小买卖,还希望先生能够支持一下!”秦浩看着他:“你会医术?”说着有些怀疑。江行笑一笑:“不会。不过,在下会治心病。”“心病?”秦浩有些吃惊。“目前对您威胁最大的不是徐怀义,而是您的侄儿王云龙。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借用你的名义将你的客户、商业伙伴都归拢到自己手里。如今,他不断地侵蚀着你的生意。难道你没有感觉到?”秦浩皱着眉点了点头,“那又能怎样?如今我身体还没有恢复,家里面尽是他的耳目。你之所以能够见我,主要是我的病情让他们松懈。”江行笑一笑:“你可以……"他附耳到秦浩旁边,说了一通,秦浩连连点头。他如今对于这个江行笑并不完全相信,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作为商人,他知道机会意味着什么。一小时过后,江行笑离开,怀里揣着一些纸张,确切地说那是银票。
“少爷,有人要见你!”下人回报。“是谁?”“他说是您的老朋友!”“请他进来吧!”徐怀义刚吩咐一声,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徐公子,久违了!”“你、你——”徐怀义此时清醒:“自己到底认不认他?认他就意味着自己的进一步暴露。不认就表示他和自己毫无关系。嗯,反正欠条已经要回,干脆来个死不承认。”想到这里,徐怀仁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真是失礼了,一不小心跌了一脚。先生是?”这庄家笑着说:“公子果然机灵,瞬间就盘算好装作不认识在下。还记得上个月吗?”“上个月?什么意思?”徐怀义装作疑惑不解。“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上个月咱们相识,整整一个月,你我总共堵了三十天。其中二十五天你赢了。最后五天,在下时来运转,赢了。当时,你输我五万两白银,最后竟然如数还上,公子真乃信人也!这让在下深深敬佩,不得不翘大拇指,对你说个‘服’字!”徐怀义冷笑一声:“我想先生是认错人了,在下上个月从来没有进行赌博过。你这是误会了吧。”这庄家一笑:“徐公子,在下有件事挺对不住你的。这次前来是特地向你道歉的。”“什么事?”徐怀义有些奇怪,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着。“当时,在下给你那张欠条的时候,不小心给错了。而公子也是大意,竟然没有仔细检查!”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徐怀义晃了几晃。徐怀义将信将疑而又不得不说道:“哼,满嘴胡言,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庄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徐怀义:“徐公子,请看这是不是你的笔迹?”徐怀义将信将疑拿过来,大吃一惊。不错,这的确是他的笔迹。他眼珠儿一转,边慢慢转身靠近灯光边说道:“让我仔细看看,还别说还真有点——”说到这里,猛然间将纸条塞进了嘴里,大口咀嚼。吃完后才转过身来,冷笑地看着这庄家:“这位先生,在下实在不解你说些什么。所以,刚才那张纸条,在下一不小心给烧掉了。你没意见吧!”“当然没有意见!”说话声中林向南、胡沃龙以及徐守正从外面走了进来。这让徐怀义大吃一惊。“大人深夜来此,不知又有何贵干?”徐怀义如今更加放心对方抓不住自己证据,所以对他也就不再客气。林向南冷笑:“本官深夜来此,是为了看一出好戏。”“哼,什么好戏?”徐怀义有些恼羞成怒。“刚才在下看到了。”“你看到又能怎么样?无凭无据,你还能抓我?”徐怀义冷笑一声。林向南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他打开后拿出一张纸条,朝着徐怀义晃了晃,笑着说:“刚才您吃掉那个是临摹的。这才是徐公子的真迹!”“你——”徐怀义如今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穷途末路。“畜生,你还不承认你的罪行?”徐守正大怒。“哼,一个痛哭流涕的无能之辈有什么资格说我?”说着他扭头望着林向南大怒:“林大人,你答应过我的,这徐守正和我的事情是私事,你说过不管的,为何又要管?”虽然他对林向南不再客气,但是言语中不得不谨慎些。毕竟,他只是一介平民。林向南冷笑一声:“只因为我看到了刚才那出好戏!如今,徐怀义,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