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预谋

    程默捧着茶壶，一声不吭地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去。

    虽然他才十一岁，不过脑子倒是很灵敏，从二人的对话中，隐隐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男人是母亲的师兄，怀疑母亲偷拿了师父的什么法宝，于是下山寻找母亲，想拿回法宝。眼见黑衣男子表情阴冷，程默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反感。他走到厨房，抓了一大把茶叶，使劲地往茶壶里添，心想：“苦也苦死你！”

    正手忙脚乱间，小厅里的母亲忽然咳嗽一声，“默儿，茶沏好了么？”

    程默连忙应道：“哦——来了！”

    他端着茶壶，慢慢走到小厅里。目光微微旋转，接着狠狠瞪了那“师伯”一眼。

    “‘尸’伯，请用茶。”程默给黑衣男子沏了满满一杯。

    那黑衣男子“嗯”了一声，却并不用茶。

    气氛有些尴尬，好像母亲和师伯谈崩了，但两人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刚拉完家常一般。

    程默瞅了瞅叶兰芝的表情，又瞅了瞅黑衣男子的表情，正想冷嘲热讽几句，但叶兰芝仿佛知道他要多嘴，横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程默摇摇头。

    叶兰芝没好气地道：“如果没事，便去后院练功。我和你师伯有话要谈。”

    程默呆了呆，却见叶兰芝瞪了他一眼，“你那套基础拳法，练得死不死活不活的。赶紧加练八十遍，一遍也不能少！”

    “八十遍……”

    程默张大了嘴巴，正要反驳，叶兰芝却不由分说地把他轰了出去。

    ……

    虽然程默生性好武，天赋过人，但将基础拳法练习八十遍这种任务，还是十分可怕的。他怏怏地站在院子正中央，打了个哈欠，松松散散地摆出架子，开始练了起来。

    不知不觉，练了几十遍，太阳也渐渐沉到了西边。

    此刻残阳从正后方照过来，人的影子也被拉得最长。

    “哎，才三十九遍。要不要偷偷休息一下？反正娘亲也不知道。”程默暗自盘算。

    他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叶兰芝并没有在监视自己。于是他将蹲马步的腿，稍微放低了些许，身子的重心下移，几乎蹲着的。这个姿势让他感觉省力了很多、舒服了很多。尽管如此，额头上的汗水还是一滴一滴地落在土地上。

    休息了不到五分钟，他准备换一个姿势，忽然留意到了什么不对！

    头顶有一团阴影越拉越长，笼罩住了自己，好像什么人悄悄从背后靠近。

    程默自己是半蹲下的，影子自然没有那么长，而头顶这个影子显然是来自另一个人的。

    “难道是‘尸伯’？”

    程默心中骇然，猛地一回头！

    但见来人同样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脸，原来是叶兰芝……

    叶兰芝飞快地抢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程默支支吾吾哼了两句，只听叶兰芝在耳边低声道：“别出声，跟我来。”

    叶兰芝抱起程默，低头迅速跑了出去，很快二人来到了马厩。

    叶兰芝牵过马厩中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这马儿叫做烈火鬃马，是叶兰芝最喜欢的坐骑。叶兰芝跳上马背，又伸手将程默拉了上来，轻轻驱赶马儿，马儿便轻轻地后门马厩跑了出去。

    “你要……”程默百思不得其解，正待发问，忽然听见叶兰芝“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师伯想抓我们回去，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已布置了幻境，他已经被困在幻境里了。趁现在，咱们赶紧走。”

    程默还想再问问那男子的来历，但叶兰芝并不想多说，只是小心翼翼地牵着马绳，沿着后院墙角行走。马儿在马厩外的围墙处停了下来。

    叶兰芝贴着马厩的墙，低声道：“果然有人把守。”

    程默顺着叶兰芝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两个灰袍男子，在他们家附近巡视。

    由于砖墙遮挡了视线，那两名灰袍男子并未看到叶兰芝，但叶兰芝已经发现了他们。

    这两名男子，自是跟着混蛋师伯一起来的随从。原来他们一直蹲守在自己家门外。

    叶兰芝抬起双手，手心里无声无息地飞出两根银针。那两团银针比流星还快，比绒毛还轻，程默只觉得眼睛一花，那银光已经从两个灰袍人的右肩穿过，无比精准地刺在他们的“睡脉”上。两名随从还来不及哼一声，立时晕了过去。

    叶兰芝头放倒这两人之后，撕开一截衣袖，将程默牢牢地捆在自己身后，双腿轻夹马腹，马儿便腾云驾雾般冲了出去。

    那烈火鬃马原本就是天殊大陆上出名的坐骑，以耐力长久、速度迅捷闻名，不出片刻，就飞奔到几十里之外的地方去了。

    坐在烈火鬃马上，两边的景色宛如风影电痕，呼啸而过，只留下一片模糊凌乱的残影。烈火鬃马的奔跑速度极快，程默只见眼前先是一团土黄色的小镇建筑残影，接着视野骤然开阔，竟然能看出一条大河通天而去，两边乱树飞舞。

    很快，二人就离开了江殷镇，沿着小路跑向荒原。

    叶兰芝一边驱马，一边道：“默儿，你抱紧，要提速了。”

    程默连忙紧紧地抱住叶兰芝，生怕松手会掉下来。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风连城。”叶兰芝答道。

    “啊，好啊！”程默欢呼道。

    叶兰芝听到儿子那欢呼雀跃的声音，不由得啼笑皆非。这小子还以为出去游山玩水了！她正色道：“此番可不是带你出去玩的，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否则被坏人抓走了，娘亲可未必能救你出来！”

    程默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隔了半晌，程默又问道：“娘亲，屋子里的那些坏人，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叶兰芝沉吟了半晌。

    说起他们的来历，必须先从自己的师门说起。

    而叶兰芝从未跟儿子提起过自己的师门，头一回被问到，自己心里也有一种奇特而陌生的感觉，就好像问得是别人的师门一样。

    她今年三十二岁了。

    自从十八岁离开的师门，距今已经有十四年了。

    整整十四个年头，她都没有踏入师门半步，一直隐居在大陆东边的小镇里。

    虽然她已经离开了师门，但沉睡的记忆，仿佛随时都能被唤醒。森严的戒律、强横的实力、残酷的修炼、严厉的师父……这一切宛如昨天般历历在目。

    “他们是什么人啊？”程默还道叶兰芝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叶兰芝抬起头，静静地道：“他们是狱火殿的人。”

    狱火殿。

    程默依稀记得老师在课堂上说过，狱火殿，是四大神殿之一。

    四大神殿存在已经有上千年之久，早已形成了一套森严的等级制度。

    四大神殿里的修行者，各个身手了得，就连最差劲修行者，也拥有是十里挑一的根骨和天赋。四大神殿组织严密、纪律严明，神殿里的成员很少露面在世人面前，除非执行特殊任务。

    他们是神秘的高手，高深莫测的世外修行者。

    不少修行者终身努力修行，以进入四大神殿为荣。

    程默忽然想起来什么，脸色一变，“娘亲，他们是狱火殿的人，那你、你……”

    叶兰芝道：“我也是。”

    实在无法相信叶兰芝是狱火殿的人，程默半信半疑道：“你、你真是……狱火殿的人？”这问题本是已经有了答案，但程默实在是难以相信，所以又问了一遍。叶兰芝笑了笑，声音却有些苦涩，“有什么稀奇的。”

    “那、那你会和他回去吗？”程默的声音略显紧张。看得出他有些害怕，抱住叶兰芝的手略显颤抖。

    叶兰芝笑着摇摇头，“我已经离开狱火殿了，他们就算用八人大轿来请娘亲回去，我都不回去。”

    程默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叶兰芝，仿佛松开手，叶兰芝就会消失一般。

    叶兰芝安抚他道：“默儿，不要担心。只要咱们在晚上八点之前离开江殷界，他就无法获知我们的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