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国师临渊3

    帘内的国师大概对我未太留意，听了我的话，再闻了闻那香囊之后，淡然道：“此香有上百种古方香料，佩戴在身上便可入肌理，对女子而言美容养颜，宝墨姑娘佩戴无不可。”说着，便又是轻飘飘地将香囊从空中送还给我。

    我口中应是，将香囊草草收进袖中，却没有听清国师到底说了什么。我的注意力全在垂帘上，风似乎带着戏谑，总是只差半点，又徐徐落回去。

    不过对于我来说，帘缦撩起那瞬的惊鸿一瞥，已经足够把我震得魂不附体了。国师风骨，人间果然无人能及。

    “至于宝墨姑娘为何意外进入中天之事的缘由，本座心中也已有了结果，此事关系重大，也需要本座亲自去核查，所以宝墨姑娘还得暂时先留在中天，以待事情了结。”临渊缓缓起身，面向垂帘之处站立，隐隐能看到他温润坚毅的线条，不喜不悲，如同洞窟里庄严的神像。

    我醒悟过来，唇间释出一口气，“这么说，我不用去投胎，可以留在中天了吗？那我能像其他仙子仙女一样在这里修仙了吗？”

    流光掌教闻言，嗤之以鼻：“简直痴心妄想！你这等妖女，来历不明，如何长留中天？待查明真相，定将你这满口谎言的丫头投进阿鼻地狱里去！”

    我气愤地瞪着他，为什么这老顽固事事都与我过不去！

    却见帘后的国师临渊清泉一样的眼神又流淌过我的脸，淡然道：“此事还未了结，你可安心地住在中天，只要不犯中天天规，九仙和太上神宫都不会干涉。但若是关于你是否想在中天修仙，事关此事的了结与你修炼的根基，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他没有立刻答复我好或不好，但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各有各的立场，这点无可厚非。

    “对了，中天时节不同，作为人身你恐怕很难经受，这是鲛珠，百毒不侵，可护你在中天一切安然无虞。”国师说着，手心微微一动，一颗晶莹剔透的水青色灵珠便在他的幻化下落到了我的手上，触手生温，整个人也暖和了，想来确是极好的东西。

    我笑着虔心揖手向他拜谢，“国师仁至义尽，阿墨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再转头看向流光掌教时，见他的面色难看之极，我心下更是高兴不已，冲他作了个鬼脸。

    也许是因为琳琅界地势高的原因，风吹得更大了，檐角铁马响得热闹。

    我本想留在殿中单独见见国师，谁料众仙商谈完他便立即离开了，只能隔着垂帘隐隐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此番争执自然高低不下，除了凝光至仙和青鸾真人外，列仙都只当我是居心叵测的妖女，进入中天是要施法术害人，虽然不曾出手伤我，却也是尽量离我远远的。这么一想，即使我将来真的能留在中天修炼成仙，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万福宫外天街深远，我走在回芝罘宫的路上，沉婴和阏川郎不在身边，也没有其他仙人来跟我说话，心里便觉得孤独，也许若有机会，我还不如活着返回西凉，也好过现在这样。

    路的尽头那只小鹿还在，似乎等了我很久，一直在界口踽踽徘徊。看见我回来，高兴地纵身跃到我面前，小小的鹿犄角在我身上亲昵地刮蹭，仿佛老友久别重逢。

    我笑得眉眼弯弯，蹲下来抱了抱它的脖子，它也很温顺地倚着我，等起身过木桥，它还是跟在我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看了它一眼，坐到台阶上去叹息：“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中天的，你同我这么好，分别的时候难免伤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认识我呢！”

    不知道小鹿听不听得懂我的话，它的那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只是直直望着我，呆呆的可爱极了。我笑了笑，仰头看着穹顶之处掠过的飞鸟，想起国师给我的鲛珠还在衣袋里放着，便进门跽坐到席垫上，掏出来托着两腮仔细观察

    据说随身携这鲛珠可以百毒不侵，真是个好东西啊！我拿手拨了拨，珠子在案上滴溜溜地旋转，光影粲然，美丽不可方物。我开始考虑把它放在哪里比较保险，塞进荷包怕弄丢了，塞进衣衫里又怕换衣的时候忘了，索性就打个针眼挂在脖子上吧！

    我去屋里翻找工具，等举着针回来的时候，发现案上地鲛珠竟然不见了。我心下一惊，盯着书案想了半天，确定自己没有动过，便把视线转向了那只小鹿。

    小东西依旧是清如山泉的眼神，到我面前快速摇摆尾巴，我故意不看它献媚的样子，沉声问它，“鲛珠是你拿走的吗？现在还回来还来得及噢。”

    它眨了眨眼，显然听不懂我的话。

    于是我撑着腰吓唬它，“听说九霄城里有很多鹿，想必少一头应该也没人注意的。我知道一定是被你吃了，这样吧，我剖开你的肚子看一看，到时候自然就见分晓了。”我说着，当真从屋里找出一把匕首，一边晃一边向它走近，没想到那小鹿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恐异常，张嘴就把鲛珠吐回书案，头也不回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