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
现在正是六月中旬,天气炎热。 气温越来越高了,而且这里还是C市这种南方城市,温度估计还得涨下去。那炙炎的气浪一阵热过一阵,晒得知了玩命地叫。 这时段,正值暑假,学生大都回家了,但C大并不会关门,所以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在学校里游荡。 我们的主角,阳叶,此时正悠哉悠哉地走在C大里的道路上,只见其同样换了一身T恤加短裤的行头,手上拎着一瓶水,边走边喝。而这条路两旁载着厚厚密密的树,有些年头了,因此树荫几乎铺满了地,是个歇凉的好地方,在这里也不是特别热,属于能够忍受的那种。 C大虽然占地广阔,但阳叶也算是走了这条路半年多了,很是熟悉,因此,不过一会儿,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栋颇有欧式风范的建筑。 只见这建筑外壁通体灰白,整体大概呈一个长方体,柱栋陈列,圆拱遍布,相隔入口不远处有一块石壁,上书着【C市大学心理研究院】几个漆黑正字。 本来,这栋楼乃是C大建校之初便修起来的建筑,那时还特别请了他国建筑师主持工程,修建好了后,原来是准备拿来当校史馆的,还正好可以亲善一下友邦关系。奈何后面过了几年,整个国家进入了一个颇有非议的时代,这栋楼因为其外形所致,已是岌岌可危。机智的校长一寻思,正好!这是外国风格的建筑啊!怎么能拿来当咱们学校的校史馆呢!于是大笔一挥,将其改为了批判场地,这才迎合了时代的潮流,使其得以保存了下来。 几十年来,这栋楼一直空着,直到C大正好要给心理学建系时,略略一想,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正好拿这栋楼来当心理研究院,于是当即拍板,将名头立了起来。至此,便是这栋楼的由来。 而目前,这栋楼的使用者,便是阳叶的导师,在心理学术界德高望重的一位前辈。 看到楼后,阳叶也不停留,直接走进了入口,在楼中轻车熟路地三拐两拐,便找到了那个平常导师会见他的房间——心理咨询室。 门紧闭着,于是,阳叶在门前顿住了脚步,习惯性地直了直自己的身躯,这才伸出手来,轻轻敲门。 咚咚咚。 在阳叶敲完三声门后,正好,房间中传来了一个略带些许厚重的话音。 “进来吧。” 听见那熟悉的话语,阳叶不再迟疑,伸手直接推开了门,走进了心理咨询室中。 一进房间,便有两道目光直接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其中一道,便是他的导师——梵愿邦梵教授,这位老先生鬓角微白,头发理得很整齐,面容一如老者那般柔和,但隐约间有不怒自威之感,其目光深邃,难以见底。 虽然只是被梵愿邦注视着面庞,阳叶却感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审视了一遍,那身体连同心灵好似一瞬间便变得毫无秘密可言。即使与这道目光相处了许久……阳叶仍然下意识地觉得,这道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另一道,则带着些许好奇的情绪。 “导师。”见到老者,阳叶身心皆是恭敬无比,略略点头,算作招呼。虽然现在天气炎热,梵愿邦却仍然身着一套正装,不过房间内有空调,倒也不用担心闷出病来。 “嗯。”梵愿邦点了点头,转过头,向着他对面的男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学生,阳叶。” 阳叶这才来得及仔细观察起梵愿邦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同样身着正装,不过相貌比梵愿邦要年轻许多,概括一番的话,大致是个处于中年的,事业有成的男人,现在正看着他。另一个人则被他抱在怀里,是个小男孩,正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小男孩一直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似乎平静得有些诡异。 正当阳叶观察之时,梵愿邦的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使得他微微一愣。 “李先生。”只见梵愿邦称呼了一声对面的男人之后,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关于您以后的心理咨询,将由我这个学生来进行。” “嗯?” 这疑惑的声响不是阳叶发出来的,而是那个被称为李先生的男人发出的,只见他审视了一番阳叶目前的装扮后,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又转过头望向了梵愿邦。 “梵教授。”那个男人恭敬地称呼了梵愿邦一声,“您的德高望重,世人皆知,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 说到此处,他又有些怀疑地瞥了阳叶一眼,“但,不是我不相信您的教导水平,这样一个年轻人怎么……” “行了。”梵愿邦抬起手,止住了男人的话语,他笑了笑,对着阳叶道,“阳叶,说一说刚才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听见这句话,阳叶上下审视了男人与小孩一番,沉吟了片刻,接着,缓缓吐出了两个词。 “焦虑,还有闭塞。” 听见这两个词,男人神情不由得一怔。 “解释解释。”梵愿邦示意阳叶继续。 “嗯。”阳叶点了点头,目光转到了男人身上,“李先生,请允许我先暂时这样称呼您。”看见男人点了点头后,阳叶继续道,“据我刚才的一番观察,在谈话时,您的眼神不时来回在我与导师扫动,虽然室内有着空调,但您的额头上还是微微见汗,很明显,您正对心里咨询怀有某种急切的需求……”说到这里,阳叶顿了顿,接着又道,“但,您不过只是工作压力当身,微微有些焦虑而已,问题不大,适当注意放松便好。”谈及此处,阳叶停顿了下来,其目光,转移到了男人抱着的小男孩身上。 “真正有问题的,是您的儿子。” “你……你怎么知道?”此言一出,男人明显有些吃惊,他事先来找梵愿邦之前,并未向后者说明过做心理咨询的人是他的儿子,今天中午两人也才刚刚碰面,梵愿邦和他一直待在一起。因此,他也很清楚,梵愿邦是不可能提前向其他人透露什么信息的……正因如此,他才显得有些微惊。 “我说过了——观察。”阳叶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从外表上来看,您的儿子应该处于刚刚上小学的年级,但自从我进入房间以来,他始终低着头,从未看过我一眼。对于一个陌生人,他明显缺失儿童普遍具有的自我保护心理和好奇心理。其原因,要么是心理抑郁所致,要么是自我封闭所致。”
“再而,您的儿子上身着装相对于他的身体来说,似乎略微紧了一些。”阳叶娓娓道来,“另外,您的正装上褶皱颇多,领带上还沾有灰尘,很明显是疏于整理。” “按照常理来谈,带领子女购买合身的衣物,为丈夫清洗及熨烫着装等工作,一般都是由家庭中妻子来完成的……” “那么,李先生……”阳叶的目光盯住了男人的面庞,缓缓道出了结论。 “您在不久前,经历了离异吧。由此,才导致您的儿子受到打击,因而沉默不语,不愿说话。” “这……这……”男人显然有些尴尬,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他哪想得到,阳叶只是一番观察就点破了他的秘密,现在搞得尴尬万分。事实上……他的确是在一个星期以前离了婚,但一离了婚,儿子先是整天闷闷不乐,后来直接就呆坐着,饭也不想吃,给他游戏也想不玩,最后发展到了这样一个状况,搞得他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本来还没放在心上,以为就是儿子生闷气,过一会儿就好,但经过儿子班主任一提醒,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到处跑医院,跑心理疗所,最后还是经人介绍才来找了梵愿邦教授。 本来嘛,这几天工作家庭两头都要顾,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时间仔仔细细地整理着装?天天忙着业务,想找个尽职尽责的保姆时间都有些捉襟见肘。 “差不多行了。”梵愿邦止住了阳叶,及时为男人解了围,他微笑起来,向男人问道,“李先生,现在感觉如何?” “不愧是您的学生。”听见问话,男人正好顺着台阶下,冲阳叶点了点头,“果然后生可畏。” “那么,由他来对您的儿子进行心理咨询,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没有了。”男人急忙道,“我自然相信您。” “那好,您和小子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短时间内疏导过多有时候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梵愿邦伸出手,摸了摸面前小男孩的脑袋,但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抑郁障碍很多孩子都有,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行,真是太谢谢您了,梵教授。”男人站起身来,感激异常地握住了面前老人的手,他很清楚面前这位的分量,几乎可以说,后者能够见他,就是他莫大的荣幸了。现在梵愿邦一开口,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小子的病基本上已经有着落了,他一颗悬着的心也是沉了下来,哪里还有不从之理。 “那,我们就先走了,您自己保重身体。”一番客套话后,男人牵着小男孩走出了心理咨询室,有了梵愿邦的准信,他离开的步伐明显轻松了许多。 (PS:心理学其实真正专业的地方,是在实验设计,量表编制,统计,心理学论文的阅读和写作等等。请大家不要将小说的虚构信以为真,以讹传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