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朝露

    正走着，先生忽然听到旁边的树丛里传来时断时续、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里面小心翼翼的挪动。这么早，会是谁呢？树丛里面，又能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不顾周围树枝勾扯的难受，而穿行其间？“谁？”先生好奇，大声喝了一声。

    过了片刻，从树丛里钻出一个身着玄色衣衫，仆役打扮的身影。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孟山。先生不觉吃了一惊。“孟山，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山看见先生，急忙上前行礼，答道。“先生，我想乘早上朝露未散，在这里收集一些草尖儿，花瓣儿上的露珠儿。我家梦桃……喜欢用这个水烹茶喝。不想惊扰了先生。”孟山的神色微微的羞涩，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噢——”先生似乎理解。读书人都是喜欢摆弄这些所谓的雅事的。他们总是把喝茶不叫做‘喝茶’，而是称之为‘品茗’，仿佛只有这样叫才雅。

    既然是‘茗’，当然就有‘不名’。茶叶分等，水亦分等。好茶必须要用好水来烹，这样才能相得益彰，否则就是作贱了茶叶本身。

    制茶的水，有井水，有泉水，有露水，有雨水，有雪水……因其产地不同，纯度不同，味道不同，所含成分不同……又分为好些等级。烹茶以无根水最好。无根水中，最次是雨水，其次是露水，最好就是雪水。雪水也要分级，根据其所落之地，以梅雪为上品，竹雪为中品，松雪为下品。

    从前在翠屏山上，姜峰所制的水就是竹上的雪水。埋在桃树下面，又得桃香的滋润。清明以后，取出来用正好。可惜，不能带来。

    现在，到了太师府，孟山就想着也要给姜梦桃弄些好的来吃，然而条件有限，只能收些露水勉强应付。

    “你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园子里收露水吗？”先生问道。“是。”孟山诚实回答。“已经收了多少？”先生继续问道。他知道，草尖儿、花叶儿之上，萤萤之珠儿，没有万千哪得一壶。收集起来，既费事，又辛苦。看的出来，孟山是极疼爱这个meimei的。

    见先生问，孟山憨厚的笑笑，“自从入府起，我就开始收了。到现在，集起来，也只收了半瓮而已。”先生点点头，内心颇有感触的看了孟山一眼。“你们真是兄妹情深哪。难得你肯为她做这些。”“先生，谬赞。孟山只是心疼meimei年幼而已。我和她相差十岁。她从小是在我的背上长大的。如今，又因不得以的原因离家入府，将来……”孟山没有说。先生知道他是想说‘将来还要入宫’。可能是不忍说出来吧。先生同情孟山。孟山顿了顿，忽略了那几个字，接下去说，“所以，我想乘现在还有时间，多为她做一些事儿。”

    先生当然理解孟山此时的心境。皇宫，他是去过的。姜梦桃是为王栖桐入选王妃而采买的陪嫁丫环，最终必然是要随王栖桐嫁入宫门的。先生不禁眼圈儿微红，嘴角突然现出一抹笑意，“你忙吧。我再到那边转转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