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苦苦相逼

    坐在开往柳城的客车上，接完黄宇的电话后，秦天的心神不禁回到了东南亚血rou横飞的战场上。

    为了掩护战友，刘斐粉身碎骨，牺牲得很悲壮。在生死抉择前面，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手雷爆炸的一瞬间，一个伟大的形象永远定格：轩辕国的英雄、军人的楷模、华族的骄傲。

    可是特种兵的牺牲，又岂止是在战场？也许从刘斐加入特战队的那一刻开始，他与柳依依间的爱情已注定会以悲剧收场。直到他死前的那一刻，他仍然满心思念着那个离开的女孩，可见被他牺牲掉的这份感情，在他生命中有多重。对孤儿出身的刘斐而言，那极可能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与慰藉。

    对于军队来说，牺牲在东南亚战场的九个兄弟，不过是钢铁长城上的几块砖。但对九个兄弟的家人和爱人来说，他们却是整个世界。

    柔弱的柳依依，以一种平静而又绝然的态度，向他呈现了她的世界轰倒塌陷后的痛楚和英雄身后血色的凄凉。

    世间最美不过爱情。他们的爱情，在东南亚的枪林弹雨中，化作了烈士陵园的一座孤坟，还有坟前那个心碎的女人。

    复仇的念头，像火一样灼烧着秦天的灵魂。

    半小时后，柳城到了。

    秦天下了车，在出站口叫了辆出租车。

    “柳鸣村？”出租车司机听到他报的地名后，不由皱了下眉头，“我只能把你送到柳风镇。从镇上到柳鸣村，还有很长一段土路，我的车过不去。不过，到了镇上，你可以叫辆三轮载你过去。”

    “好的。”秦天点头，上了车。

    大约十分钟后，出租车停了下来。前面似乎堵车了。

    “这时段，按理不会堵啊！前面可能出事了。”司机看着前面长长的车龙，苦笑道。

    “没事的，我不急。”秦天点头。

    “可我急呀！”

    司机笑着，在电台里询问起情况来。

    “听说市医院有病人跳楼，警车和消防车来了一堆，再加上看热闹的，不堵才怪呢！”

    “跳楼的是个年轻女人，好像还是个孕妇！这有啥想不通的，要闹这种一尸两命的惨剧啊！”

    “是不是怀上了，男的不想认账，所以想用这种办法逼男的现身？唉，这年头的女人啊，真是不好说！”

    他一问，电台里很快就有知情的人回答。在柳城这样的小城里，这样的事件总会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

    秦天听着众人的议论，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胡说八道！”电台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那个要跳楼的女人是我堂嫂，我正赶过去！我堂兄是军人，今年七月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嫂子家里人逼着她打孩子……”

    秦天色变，一把从出租车手里抢过了电台的话筒。

    “赵成乐是你哥？”他大吼道。

    “对，你怎么知道？你是谁？”电台里，男子的声音有些茫然。

    “不用找了！”秦天掏出一百块钱丢给司机，飞快地拉开车门，一路狂奔而去。

    一头雾水出租车司机愣了片刻后，才茫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百元大钞。

    再抬头时，青年乘客的身影已在数百米外。他正在长长的车龙间跳跃奔跑，快若闪电。

    “妈呀，跑这么快你还叫啥车呢！”司机啧啧赞道。

    市医院门前，停着两辆消防车和一辆警车。一群消防员正忙着在一幢7层的大楼前铺设安全气垫。

    大楼顶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秀丽女子趴在低矮的护墙上，露出半个身子大哭不止。

    楼下人群的最前方，三名警察正和一对老年夫妇和一个中年光头男子低声交涉。

    “你们快上去劝劝，给消防队争取时间铺好安全气垫，以防万一。”一名中年警察催促道。

    “她不会跳的，紧张个啥啊？她哪舍得肚子里的那个没爹的娃啊！”光头抬头朝楼顶望了眼，不屑地说道。

    “张跃，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先把张岚劝下来吧！唉，我咋就养了个这么死心眼的女儿呢！”老妇人叹道。

    “劝她干什么？让她跳，跳下来把那小东西摔死省事！要是连她一起摔死，我就当没养过她！”老头子面色铁青，冷哼道。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他却觉得张岚这个女儿是家门的耻辱。当年，他替她物色了一个有钱人，人家送了二十万彩礼把亲事都订好了，她却跟个当兵的私奔了。好容易找到她劝说她回家，结果两人早就私下扯了证，女婿的部队一封公函发到地方，差点给他这个当爹的扣个破坏军婚的罪名。人财两空后，他的心里就憋着股火，数年下来这股火已经把残存的亲情烧了个精光。

    他对女儿没了感情，对那个当兵的女婿只有恨。

    没想到，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女婿突然死在了部队。时候赶得很巧，当年那个看上他女儿的有钱人正好也离了婚。他对她居然还念念不忘，得知她丧夫的消息后马上提着三十万彩礼上门，表态愿意娶她。而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她处理掉肚子里的孩子。

    二婚还能当阔太太，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没想到，这个养不家的东西居然敢以死相逼，令他怒不可遏。

    三人的话，听得中年警察直皱眉头。

    “这时候了，你们还说什么浑话？既然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把她先劝下来再说？”他板起脸质问道。

    “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咱家的情况。我们要是一劝啊，她肯定得寸进尺。她是要逼我们答应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光头男张跃摇头道。

    “那让她生呗！你们逼她干什么，非要弄出人命才行？”中年警察斥道。

    “没爹的娃，生了谁养啊？拖油瓶拖一辈子？”张跃啐道。

    中年警察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目光转向了姑娘的父母。但两人都沉默着，他只好自己走出去劝说。

    “姑娘，不要冲动，你先下来吧！你不顾自己，总不能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吧？”他朝着楼顶大声吼道。

    “他们逼我打掉孩子，我宁肯去死！”楼顶的女人悲呼道，“我的男人是烈士，他为了国家牺牲了，我得给他留下一点骨血啊！连这都做不到，我不配做他的妻子，也不配再活在这世上！”

    （故事里的老士官，原型是我曾经的战友。他牺牲在抢险救灾的路上，当时他的妻子怀孕仅三个月。战友家里将抚恤金全给了女方家里，希望能让她生下孩子留个后再走，但孩子最终还是打掉了。和平岁月里，军人的牺牲看不到，却一样残忍。这个情节，不论大家喜欢与否，我决定写出来，并改变孩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