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你在大雾里得意忘形
云破月在和灵儿亲近之前，时间再往前推六个半至七个月，也就是大约半年前，曾在刚成立的大明邮政局当过邮差。 做邮差实在是一件苦差事。 那年月人们为了逃生，躲避战乱，或者外出讨生活，经常几年几年顾不上不回家。有时即便思乡心切，想回去看看，又赶上前方军阀混战，炮火连天、刀枪并举，道路被封锁。只能望月怅惘，徒然长叹：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这时，一封鸿雁翩飞的问候平安的家书，就显得格外珍贵。 而且有的人又不止寄信，还要附带捎点衣物、食品、贺卡、当地特产什么的，这样邮差就相当于现代的快递投递员，平时需要配备一个大布褡裢。一头朝前，一头在后，两边都装的鼓鼓囊囊。 干这份工作，不但要熟悉城市及周边乡村的路程、地理环境，还要有一副强健的筋骨，背得动重重的邮包。 并且从头到尾，一码靠脚底板走路。 自行车是没有的。 摩托化装备更不用指望。 那时候大明邮政局仅有两台从欧亚进口的木制脚踏车，车身笨拙沉重不说，因为两个轮子都是木头的，外边又包了一层铁皮，这样走起来不但咯噔咯噔乱响，而且颠簸得厉害！ 骑这样的脚踏车送东西。 一天没到黑，不但屁股被硬梆梆的车座磨破，钻心疼痛，就连上面大好的头颅被颠动晃悠了一整天，竟也无缘无故地肿起来。 脸形发散，肌rou松弛。 脑袋整个发胀。 甚或看上去已经大过屁股。 大概是里面的神经短路，完全搭错，类似羊癫疯一般的毛病便开始发作。有些邮政员早上一上班就开始说胡话：“一早上安排完了一天的工作，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喜悦，现在万事大吉，我可以坐下歇上一歇了！” 老局长潘达瓦就会用手在他的后脑勺狠狠敲一下。要是不管用，就在额头上再用力弹上三个脑瓜崩，然后和和气气地说：“那你就回家吧，这一天的工资不要领了。” 或者对方故意装傻，痴痴呆呆发愣，不得要领，老局长就板起脸，严肃告诫：“哪有个完？一天八个小时，四个时辰，至少你上午要看十份报纸、喝两暖瓶茶水、去九次厕所，午饭又会吃六个馒头、七盘炒菜、三碗面条、一大盆蛋花汤，而后下午无数遍拉屎……” 邮差至此一惊，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原来糊弄黄牛党？” 既然不能骑车，又不能随便穿越时空，配备必要的现代化装置，因此邮差对于大批苦恼人的邮件，除了肩挑、背驮、手提、腰缠，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一身破衣旧衫，满面风尘，奔走于城乡之间。 还因为局里过去配发的午餐补助过于低微，因此不少邮差在出发前，就要在怀里揣上一些冷馒头、炒米粉，几块咸菜，以备半路饥饿时啃上两口。 大明邮政局的差事如此辛苦，冷淡，没有几个钱可赚，寻常百姓如果不是生计困顿，相信大多数人都不愿从事这个职业。 而且人一上百，种种不一。 有的邮政员个人素质又比较差，不但野蛮装卸，损坏货物，无聊时，还会私下偷拆偷看别人的情书家信。有时或见人家快递邮单上填写不清，乘机克扣，中饱私囊之事，也时有发生。 比如有一次人家托寄的明明是两匹红绸，几经辗转，层层做手脚，最后到了客户手中，仅剩下一条窄窄的绸带儿。 还有些招募来的人文化偏低。 不识得洋文字码，和小篆体的街路门牌号，懵懵懂懂，似是而非，望门而投。这样张冠李戴、出现非此即彼的错误也就在所难免了。 如将加钙婴儿奶粉送到年逾古稀的老两口家中，将老花镜交给上小学的娃娃手里，将一包绣花针强行配给一位三十多岁粗粗壮壮的先生，或将在“大世界”歌舞厅上班的金达莱********的两盒避孕套不慎寄给了某某小区早已退休、静养身心八十七岁的老奶奶！ 所以云破月在当上邮差不久，老局长潘达瓦就召开全体职员大会，在主席台上苦口婆心，讲了两小时又十五分钟。三令五申，再三强调，一定要增强历史使命感、工作责任感、集体荣誉感，弘扬时代主旋律，培养和塑造良好的行业精神和职业形象，达到进一步统一思想、改进作风、凝聚人心、促进工作的目的。 切实、扎实、稳妥地做好邮政投递工作。 回报社会。 造福人民！ 大明邮政局临时职工云破月上任伊始，就被上级派送了一个好差事，前往城南别墅小区“首创一号”富贵山庄，分发邮件信件。 这里回程近，距离短，一天能跑两个来回。 若是不怕颠屁股。 间或又能骑骑两轮木车。 邮包里可供投递的物品也不多。 不像别的邮政员，一出门，前前后后装了满满两袋子。 简直并且快涨破。 云破月想，这大概因为富贵山庄别墅区住的都是有钱人，家里一般不缺什么。购物又比较讲究情调，绝不买最好的、而只买最贵的，肯于花大头钱。而那些重型物件，许多商家都承诺送货上门。 抬到楼上。 组装完毕。 一条龙服务。 这节省了云破月不少力气。 非但轻快，而且自在。 中午他可以不用自带馒头、炒米粉和咸菜疙瘩，可以从容不迫地送信，轻轻松松返回，然后在邮政局食堂的大圆桌上吃一口热乎乎的米饭，香喷喷炒菜和又辣又酸的高丽鲜族拌菜。 云破月非常知足。 一开始他心怀无尽感激，认为同事和上级领导们通情达理，善心好意，念在他年轻，刚开始工作，不熟悉地形——所以才把这么美好的差事让给他！ 由于开心，有一段时间他见了谁都笑。 咧开嘴，呲着牙，眼角眉尖下掉。 呵呵呵。 活像一只刚出锅的热乎包子。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老局长潘达瓦嘴里得知，原来从今年一月起，大明邮政局施行工资制度改革方案，先前的福利待遇将有大幅度的提升。 工资涨幅基本以邮递员出行里数递增。 跑的越远，挣得越多。 按照这个补发标准，不但工资，就连伙食补助，出勤奖励，也有若干上调。比如跑远路，天天要用两条腿，理所当然要废鞋子了。因为无法准时吃饭，经常喝生冷之水，肠胃难免不适。因为天气凉，浑身出汗，又可能得风湿病。因为路上经常过车，黄土飞扬，邮差背负重载，走在其中，需要大口呼吸，肺子要增加活动量，弄不好，长期吸入大量含游离二氧化硅的粉尘还会引起肺纤维化改变，尘埃积累，还可能造成矽肺。 综上种种，在医疗保险方面，朝廷加大投入势在必行。 总之一路扳着手指头算下来，即便不用脚趾头帮忙，也能很容易把这笔账盘算清，这跑远路的邮差得到的那些好处比云破月简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好东西放在那儿，反而个个绕着走，没有人主动他娘地去拿？ 明了真相的云破月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