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道士出山
已日上三竿，唐羽才醒来。他赶紧爬起来，洗了把脸，换过一件干净的长袍，赶往县衙书房。 进了屋，不见林放鹤，却有一个头戴玄纱冠，身穿青布袍，腰系丝绦，足登细麻云履，一身道士打扮的人坐在椅子上喝茶。 面皮干黄，颌下三绺长髯。 左颊长了老大一搭青记。 唐羽睃了一眼，没有搭话。 他不晓得一个方外之人怎么会这般放肆，居然登堂入室，坐到了县衙大堂里。莫非是林大人觉得案子头绪纷繁、无处下手，所以找了个道人卜卦？ 那道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捧起细瓷茶壶，满满筛了两盅，招呼唐羽：“居士请喝茶。” “不渴。”唐羽没有接茶，瞪了他一眼，忽然发现这道人的眼光好生熟悉。 不觉甚是奇怪。 再仔细一瞧，却见他目光深邃，直指人心。便劈手夺过茶盅，乐而开笑：“是你，大人，你怎么又扮成了个道士？” 林放鹤呵呵一笑：“看起来，我的易容术还凑合。比之‘千面幽灵’、沙千刀之辈虽然差了一截，但马马虎虎、蒙哄过关，还是能对付的。” “在滁州云接寺，您假扮沿街乞讨的老乞丐，尾随其后，不是连那个狡猾的陈裕德都给骗了过去？”唐羽忽觉心情开朗。 吃了两口茶，忽又觉得不可理喻，便问：“林大人，你装扮成一个道士干嘛？” “微服私访。”林放鹤将茶一口吸干。 “私访谁，难道你要去高桥村？” “从正面接触，我们现在探查不到什么。陈宝珍为人精明，言语苛刻，百般回护，要得到有用的证据，实在难乎其难。” “大人一直没有放弃对她的怀疑？” “不但没有放弃，我如今更加坚定了陈宝珍与陆根生失踪有着莫大的关系……”林放鹤眉头皱在一起。 唐羽将两只茶盅倾满，回头说：“可是方巡官昨天不是说，捕役已然查明，陆根生失踪那天晚上，陈宝珍带女儿去邻村请大夫看病去了？” 林放鹤摇头道：“一切有待于落实。” 唐羽颇觉奇怪，问：“难道你不相信方巡官？” “不是不相信，而是我怀疑在某些事情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林放鹤眼中射出一道冷光。 唐羽闻听，心思涌动，说：“也许，昨天酒店里那些工匠所讲的并非子虚乌有……” 林放鹤沉吟道：“须知男女之间，既是有了私情，不管如何刻意隐瞒，最终也如纸中包火、雪下埋人，掩盖不了多久。” 唐羽疑惑地问：“所以你要化装，前往高桥村，一探究竟？” 没等回话，他又叹了口气，道：“昨天那具无名男尸，难道就听之任之，不去追查了吗……” “怎么能不查，一定要查。” 林放鹤说：“从今天开始，我要派给你一个辛苦差事。和县衙方、孟两位巡官一起，带人到四面乡村，发放文告，大力查找最近的失踪人员。” “我晓得。”唐羽起身外行。 林放鹤又唤住他，叮嘱说：“我的行藏暂时先不要给外人透露。什么也不提。只说昨夜咱们两个酒喝多了，身体不适就行……” 唐羽点点头。 待他走后，林放鹤也起身，穿着道袍，背上竹筒，手提一张青布招，悄悄出了后花园角门，离开县衙。 他迅速穿过衙前大街向南疾走，过城隍庙折向西，顺着河岸边专拣那偏僻的街路行走。过了东城区那条曲曲弯弯的小河，下桥再走一段，就是西城门了。 林放鹤出了西门，沿着宽阔的大路朝前走。 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来到高桥村。 他站在村口槐树下，四下打量，那天遇见小女孩陆爽的青石仍在，只是心态比之于当初，却迥然有异。 算来，这已是第三次进入高桥了。 但愿此行能所收获。 林放鹤按捺住心头地跃动，平心静气，走向村中。 转过几道弯，他再次来到陈宝珍家门前，只见房门紧闭，也不去惊扰。继续往里去，穿过胡同，绕到后街，终于在街角一棵巨大的老榆树下，见到了一个乘凉的村民。 这人身躯肥胖，斜躺在躺椅上，头枕着椅背，呼哧呼哧打着盹。 一把蒲扇，盖在油光光的大肚皮之间。 林放鹤仔细一瞧，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讯问完毕，临行前向方巡官几个报案、声称丢了几袋白灰、最后又狼狈逃窜的黄老汉！ 他打定主意，便伸手摘下背上的竹筒，夹在指头缝里，右手取了两个铁片，丁丁当当地敲起来。 这一顿敲打，顿时把黄老汉从梦中惊醒。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一边擦着嘴角的涎水，一边喊叫林放鹤：“哎，那个牛鼻子老道，要敲上一边敲去。没见我这睡觉呢吗？” 林放鹤闻声过来，搭讪说：“算卦看相，卦卦都灵。这位老人家，你要不要卜上一卦？” 黄老汉睡得刚好，被人惊醒，心里正没好气，连连摇手：“去去去，别烦我。我从来不信这个，想骗钱找别人去。” 林放鹤见他没认出自己，暗自窃喜，便说：“你这人可怪了，就算你不算卦，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难道我出家人乘乘凉、歇口气，还不许吗？” 黄老汉见两个言语不谐，索性不再吱声，头靠在躺椅上。鼻孔中呼呼喘气，一个劲地摇着蒲扇。 林放鹤收起竹筒，坐在一块条石上，见那老汉圆睁双眼，好奇地瞪着自己。便咧嘴一笑，说：“老人家，我乃是游方道人，曾在江西龙虎山跟张天师学过天心正法，善能驱鬼捉妖、攘除jian邪。今天咱俩能遇见，也是有缘。且让贫道为祈福——” 黄老汉连忙拒绝：“别别，还是不用。我兜里没装钱……” “不要钱，不收钱。就当我们结个善缘。”林放鹤慷慨大方。 黄老汉一听，面色和缓，拉着大嗓门道：“既是不要钱，你就说上一说。蒙的得准了，老汉给你扬个名。倘若胡诌八扯，惹恼了我，就砸了你的摊、折了你的签，让你这坑蹦拐骗的牛鼻子老道乖乖地爬出高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