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孤独患者
天空被突然翻滚的乌云覆盖，像是做了什么约定，放学铃声一响起，充满寒意的秋雨便淅淅沥沥的洒落下来。 林凡靠在医务室的门前，抬头看着说变就变的天空，回想起来刚才医务室杜老师的话：那女孩是经常来这里，只是呆上五六分钟便会离去，他也不清楚她之后会去哪里。 天色渐渐变暗，校园里穿行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林凡挂了辛晨打来的电话，叹了口气，主要的线索已经串联起来，可是他却没有抓到恶魔的兴奋感，有的只是悲伤，无力，那种与这场秋雨一般的感觉。 他眯起眼望向行政楼的中间，目光落在五层心理咨询室的位置，那个女孩是有病，而且非常严重，只不过她患的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理上的，她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 一阵风吹过来，冰冷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恍然的感觉却压抑着内心，他戴上外套背后的帽子，缓步走进了越来越大的雨里。 五分钟后，保卫处，林凡推门进去。 屋内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他身上。 孙正义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洪城递给他一杯热水，然后指着身后坐着的几个人问道：“人都给叫来了，你说那场杀人恶作剧和苏珊偷拍事件的犯案人就在这两个人里面？” “恩。”林凡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还是换个说法吧。” “什么说法？”洪城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不是恶作剧。”林凡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 “心理治疗，场景再现，那其实是一场为了治疗PTSD的心理剧，”林凡轻轻吹了几口杯里的热气，然后将其一口饮尽，目光掠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最右侧那个白白净净的女孩身上，“我说的没错吧，白妍同学？” 白妍的双肩颤抖了一下，听到林凡喊出自己的名字后，本以为会袭上心头的后悔无助，或是害怕恐惧，那些感觉却通通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种释怀后的轻松感，胸口那块极大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他说的没错。”她深呼一口气，捏着拳头，缓慢的站了起来，“那是为了治疗我的场景再现。” “不好意思，你们可不可以详细的解释一下？”洪城对于这方面不太了解，“PTSD？” “可以吗？”林凡倒了杯热水递给白妍，对上她的眼睛，有些心理障碍需要自己跨越，有些东西隐藏逃避却会更加助长恶魔的气息。 “恩，没关系的。”白妍笑了笑，脸色却有些苍白。 “四年前这里的某天晚上，也就是当时纺织中学的女厕，发生了一起偷拍猥亵案件，当时的被害人名叫白倩，初三四班。” 林凡的语气有些沉重，他尽量的措辞来避免可能会刺激到女孩的用语，“在被侵犯的第二天，知道此事的班主任和学校领导极力劝阻白倩的父母去报警，说如果报警肯定会被许多人知道，到时候女孩的名声就毁了。本来就犹豫不决的父母听从了学校老师的意见就选择让白倩默默地吞下了这个苦果。” 保卫处里的气氛凝重，孙正义骂了一句，“妈的，什么狗屁老师，我看是为了自己评优和学校的脸面吧。” 洪城脸色有些尴尬。 “然而，身体的伤口容易愈合，心灵的伤痛却无法平复，在即将绽放的年纪遭受这样沉痛打击的白倩渐渐患上了心理疾病：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 之后的日子，她会反复在梦里梦到那天的恐怖场景，肮脏潮湿的地方，阴暗丑陋的双手，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自己身上有怪味，于是她成了严重的洁癖患者，重复的洗手，洗澡，容不得一丝的灰尘或是脏东西，尤其是去完厕所以后，这种强迫洁癖会更加严重。 她本以为只要承受这样的心理折磨就够了，没想到这件被封尘的秘密却不知道怎么就传播了开来，那种杀人的目光让她无法承受，于是她改名换姓，暂时离开宁西，直到几年后才有勇气重新回到这里。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一中她竟然会遇到那个女孩，那个曾经散播源头的中心，重逢的刺激令她又一次跌入了深渊的谷底！” “孟岚，是你吧？那个当年说出去的女孩。”林凡目光望向左侧的孟岚，那凌冽直击她的内心。 无边的悔意，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接着开始抽泣，双臂微微颤抖，“对不起，白妍，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不小心说露了嘴……” “是吗？”白妍捂着嘴，泪水涌出眼眶，从她的脸颊滑落到下巴，“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谢谢你，老师，和你说的一样，伤口被揭开，却终于不再会痛，而是释怀。 “你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我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白妍看着孟岚突然笑了。 众人不解。 林凡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转过头看着孟岚说道：“那些偷拍的照片，不是苏珊，而是你。” “什么！不可能！”孟岚往后退了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凡从孙正义手中取过一个信封，然后轻轻的扔给孟岚。 她将照片小心的抽出，一张一张仔细的确认。 几秒钟后，她猛然抬头盯住白妍，“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在报复我？” 白妍苍白的脸上早已没了血丝，这一刻她好像很累，但却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不是，我只是为了走出来。” “走出来？”孟岚蓝色树脂眼镜后的眼神闪烁。 “她有两个心里障碍，那天晚上的恶魔还有散布消息的你。”林凡示意此刻疲惫的白妍先坐下，他看了孟岚一眼，然后移开目光，远眺窗外的天空，“为了走出心理阴影，她必须逐一战胜你们，学校女厕的重演让她战胜了恶魔，1号楼女厕的偷拍让她战胜了你，从你被拍进相机的那一刻，你也不再是纯洁的了，你再也无法站在高于她的位置嘲笑她，因为你们都一样。” “没错，我们都一样。”白妍笑了，像是一个横跨深渊的灵魂，她苍白的脸上开始泛起血丝，她看着众人目光中心的林凡，突然想到了老师说的那句话。 也许一切都是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