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回忆如潮

    太一门传承自上古，拥有着强大的底蕴，知晓着天地诸多不解之谜，自古以来便一直都是天道的守卫者。他们得天道眷顾，主修天道，成为天道的护持者，理尽天道之下的不平事，往往只在天地浩劫降临的那一刻方才现世。

    只是在修仙界中，各修仙门派对此看法不一，长久以来，甚至已经有一些修仙门派认为，太一门人出现于世，并非是前来应劫，平定劫数，而正是相反，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方才令得浩劫降临。

    但凡能够知道太一门这个门派存在的修仙门派，无一不是在修仙界中有着极大威望，历史久远，他们对太一门的态度，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决定修仙界对太一门的态度，只是此事对于太一门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们一点儿也不在意。

    历代出世的太一门人，无一不是强大至极，身怀重宝，以一人之力抗衡整个门派对他们而言绝非难事，虽然他们并不曾这么做过，但是修仙界中每个人都很清楚，对于太一门的传人，要做到此事根本就不难，因为他们有着这样的实力。既然本身便已经如此强大，又何需在意其他人对他们是怎么看待的？

    只是他们不知，在太一门风光强大的背后，却藏着至深的无奈。

    受天道眷顾，修行之时不受压制，只是一生为天道护持，永远在天道之下，不见天日，没有人知道这种风光之后的悲哀，这是太一门人的宿命，却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命运，因为在一开始，在他们被问心问道之时，便已经注定了这一切。

    在问心问道之时，所谓的道，便只是天道，却没有一个人在一开始之时，便能说出以天道为路这样的话语来，自然从一开始，他们便注定了只能成为天道的护持之士。

    而对于已经走在命运轨迹上的太一门人来说，他们一辈子都在求索着什么是仙、为什么修仙这两个问题，只是只要他们依然在天道的钳制之下，便永远不可能找到这个答案，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因为每一代的太一门人，无一不是天纵之资，但他们最终亦只能在命运之下低头，化成灰尘散去，在这天地之间再无痕迹。

    对于太一门人来说，步入绝巅之后，便只是等待宿命的终结，绝巅之后还能够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来没有解过，但今夜王道一在王雷的询问之下，却对这个问题作出了解答。

    这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的，代表不了所有太一门的传人，但是已经足够了，只是让王雷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师傅竟然也会有这样极端果决的一面。就算前方是悬崖，他也想要义无反顾走下去，即便最终注定会坠落深渊，但在那之前，他踏出去了，在那一瞬间比脚下所立足的所谓绝巅之地，要更高出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眼中充满了期望，充满了憧憬，只是紧接着，王道一便无奈地苦笑，眼中的情绪转为复杂还有失落，但这些情绪都隐藏得很好，所以王雷也并没有发现，只是在听到王道一的话，感受到王道一的决心之后心神震动，一时间竟是望着天空出神。

    王道一轻轻一叹，暗暗感慨自己到底还是没有能够逃脱出天道的掌控，就算自己有再多思绪，就算自己求道之心再如何坚定，就算自己对仙有如何的执着，自从遇上了王雷之后，他已经走上了这条天道为他安排下来的轨迹，这是他的宿命，无法挣脱。

    可是真的无法挣脱吗？

    对于王道一来说，或许真的是这样了，因为若是他完全不管不顾，只为了自己前行，那就意味着他要放下王雷不管，对于此时此刻的王道一来说，他已经做不到了，他与王雷之间已经有了师徒之情，不仅仅只是因为缘分而对彼此有着莫名的好感。

    待王雷回过神来，王道一轻轻道：“静心，沉气，凝神。”

    王雷连忙打起精神，照王道一吩咐坐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知道，修行要开始了，他要尽自己所能让自己的状态变成最好，然后才可以得授王道一的修行之法。

    明月的光辉洒落在王雷的身上，也洒落在王道一的身上，有些清冷，但明亮异常，王道一抬起头来直视着这个明月，脑海之中不由得放映着自己自从修行以为经过的每一个阶段。

    而现在，或许这段路，该要让自己的徒儿王雷去走了，他走出来的路，会不会与自己一样？这个孩子问心问道的结局出人意料，最终能够达到的程度，是不是也能够如同自己所期望的一样？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想到在将来，自己竟是不能陪伴在王雷左右，不能看着他成长起来，不能看着他一步步地迈向那个高峰，王道一的心绪变得有些烦躁，有些不安，他很期待着王雷能够快点成长起来，而同时他的心情，却也有些不甘，因为今夜开始，教了王雷修行之道，太一门的道法将由王雷继承，而他亦将渐渐地失去一切，这让王道一心头愤懑，谁又甘愿一生所修行尽数付诸东流？谁又甘愿一身所获皆成他人嫁衣？可是当目光落到王雷身上的时候，王道一身上的不甘、愤懑、怨气，却是浅了许多，虽然不是完全消失，但在此之外却是多了一层心甘情愿。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绪，王道一轻声呢喃着道：“师傅，您当年的心情，也是与徒儿一样吧。”

    夜空清朗、明亮，明月银辉洒下，繁星点点，只有轻风阵阵，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王道一的话，当年的那位功参造化，修为惊天动地的人物，早已成为了岁月的尘埃。

    王道一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迷蒙，那目光落在王雷的身上，渐渐地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突然变成了一片白蒙蒙的色彩，就好像完全被迷雾所笼罩着，王雷的身形竟是在王道一的眼前变化，成为了另外一个少年，他看起来比王雷要年长四五岁，双目眉间还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刻骨铭心。

    王道一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年他们两人一起去探险，到了陌生的地方，可是他还是要继续深闯，当时王道一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制止了他，说道：“此地陌生，而且里面有阴邪之气，我们的修为还不够，现在进去不异送死。”

    他却不依，对王道一道：“我们已经来到这里，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如果这样一无所获便要离开，我才不要，既然来了，我一定要弄一个清楚。”

    王道一连忙拉住他，道：“不要冲动，师傅他老人家应该就在后面，很快就会赶来，我们还是等等他吧。”

    他深深地看着王道一，眼中不知是何神色，摇头道：“道一，你不要忘了，他虽然教我们修行之法，可是还没有收我们为徒，不能说是我们的师傅。”

    王道一一怔，随即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但我们还是等他老人家到来吧，毕竟我们两个只是小孩……”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突然很坚定地打断了王道一的话，然后甩开王道一拉着他的手，就这样走了进去，只是留给王道一一个背影，那个背影被王道一深深地铭刻在脑海深处。

    回忆竟是如此清晰，王道一轻轻一笑，暗暗道：“或许当初，你的决定是对的。”

    眼前的场景再次回归现实，王道一的目光落在王雷身上，见他此时已经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沉郁与思绪尽数吐出，既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又何以再次犹豫不决？

    王道一对王雷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