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对错
夜深人静，整个乌镇被血月的光辉带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长长的街道上是那样的死寂，可以听到风吹拂而过的呼呼声。 略带血色光亮的街道上，血月的光辉映出了两个人影，那样相对而立，一时无言。 多少次从午夜梦回醒转，他喊着孩子的名字，多少次的期望，让他在那编织的幻想里静静地等待着，多少次里，变成了他日日夜夜的思念，对孩子的爱，让他宁愿如此沉沦下去，不再醒来。 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说看起来非常诡异，甚至带着一丝恐怖，但李牛都已经不去在意。从对面这个孩子的身上可以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道，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几乎是包覆骨头的身体，再加上那不知因何缘故而断去了的左臂，此时依然在往下滴落着血液，但是李牛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那在这个身体上的那张脸。 那是他的孩子的脸，他日日夜夜的思念，他绝对不会认错。多少次期望着自己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的孩子，不管要等待多长的时间，也不管会付出多少的代价，他只想要再见到自己的孩子而已，这只是他的简单愿望，却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让他一度宁愿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想之中。 李牛的呼吸急促，因为在他的面前，那张属于自己孩子的那张脸，在哭泣…… 就好像三年前一样，那个孩子不小心摔倒了，会喊着“爹”，然后委屈地哭着，向着自己伸出瘦小的双手，让自己把他抱起来。自己每次都会把他小心地抱起，然后用满是胡渣的脸在孩子的脸上蹭着，引得他哈哈大笑，忘了摔倒的疼痛。 李牛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只婴鬼一步一步走去，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带着忐忑的希望，他真怕这一次又是自己的幻想，可是如果是幻想，他宁愿再也不要醒来了，他享受着这一刻的感受，就好像一切终于又都回到了从前。 血月在空中静悄悄地看着，那妖艳的血月像是在嘲讽着，嘲讽着李牛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着自己的命运，他是能够找回自己的孩子，还是说最终也只能如同那些受害的居民一样，在痛苦不支中倒地，然后再也醒不过来，还是说……等待他的还有另外一种结局？ 没有人知道，但总得有人来阻止。 “叔叔，不要过去……”王雷与王道一终于赶到，为了不惊动那只婴鬼，王道一带着王雷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停留，王雷看到李牛如同魔怔了一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近着那只婴鬼，他非常担心，忍不住上前几步，开口想要阻止。要知道这些婴鬼经过了两次异变之后，如今那张脸与它们身体的行动可是完全都挂不上边的，别看那张脸似乎是天真无助的哭泣，可是它们的身体却是随时都可以做出残忍的事情来，想要从它们脸上的表情来判断它们下一步的行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可是王雷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在李牛那带着颤抖和感动的声音里，那不可置信的语气还有对这个世界最后仅剩的温情在看到了这个孩子之后，全部再也没有保留，都表达了出来，这种情绪似乎也影响到了那只婴鬼，只见那只婴鬼竟然是慢慢地伸出了仅剩的那只右手，向着李牛张了开来，然后它像是有些迟疑，但还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着李牛接近。 李牛双眼中不断地淌着热泪，从来没有这一刻般，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接近着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在三年前，他也没有这种感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孩子竟然离自己离得这么的近，他双手向前伸出，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想要加快脚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脚却是使不上力来，只能保持着那种缓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向那只有着自己孩子的脸的婴鬼靠近着，李牛不断地呢喃着道：“孩子……孩子……你终于回来了，都是爹爹不好，让你受苦了。” 王道一也是不由得皱眉沉思，眼见着这样的发展，他也没有去阻止了，但他的心里却是确实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惊异，莫非这些婴鬼真的还能有救？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刚刚被他所杀的那些婴鬼又该如何交代？一时间王道一也是心乱如麻，眼前的一幕除了血缘关系上的维系，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若是通过血缘关系上的维系，能够将变成婴鬼的孩子解救回来，那确实是一件好事，王雷看了王道一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师傅，其实这样也不错了。” 王道一轻轻出了口气，然后摸了摸王雷的脑袋，点了点头。 眼看着李牛终于将那只婴鬼抱在了怀里，或者应该说，是将自己的孩子抱在了怀里，在婴鬼脑袋上那张委屈的哭脸，此时却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像是迷路的无助小孩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看到了熟悉的亲人之时，所绽放出来的美丽的笑脸，竟是那样的令人迷醉。 王雷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虽然牺牲了好多，可是最终能够看到这一幕，也是极好的，王雷脸上漾开了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没有来不及散开，却是突然在脸上凝固。 因为那只婴鬼，它那只仅剩下来的右手，锐利的爪子在不知何时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李牛的胸膛，鲜红的血液从李牛的胸口处顺着那只枯瘦的右手流淌出来，流经婴鬼的右手手臂，再从它的身体表面流过，最后滴落到地面上，在血月光辉的映照下，地面上那些鲜血就像是在闪着莫名的血光，带着妖异的美丽。 “叔……叔叔……”王雷睁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的脑海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他想起了在酒店初遇之时，自己刚见到这个叔叔的时候，是他给自己讲述了那个悲伤的故事，是他让自己知道了他心中那深切的期望，却是自己的一番话，让他的幻想破灭，近乎无情地将他唤回到了现实中来。 那个叔叔，此时此刻在自己的面前，快要死了。 王道一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一道剑气发出，将婴鬼那只右臂绞成了粉碎。那婴鬼的身体一震，在疼痛中后退了一下，可是李牛的手臂却还是轻轻地怀抱着它，双眼只是紧紧盯着婴鬼那张刚开始还在天真笑着、此时却是带上了委屈与害怕的哭容的稚脸上，他还带着慈祥与满足的笑容。 婴鬼的身体猛地后退，挣开了李牛的怀抱，然后飞快地向着街道另一边逃去，可是王道一怎么可能让它就这样逃离，剑式再气，强劲的剑气后发而先至，在那只婴鬼将要从街道拐弯处逃走之时追上，将那只婴鬼给绞成了粉碎。 王雷已经跑到了李牛的身边，双手颤抖着扶在他的胸口上，看着那只还留在他的胸口处的那条属于婴鬼的右臂，王雷止不住地流着泪水，可是李牛却是在笑，他看着王雷，带着满足还有天真的笑容，轻轻地道：“一样的，一样的，那张笑脸，还有他哭泣的样子，真的是一模一样……” 李牛说着说着，不断地流下泪来，对王雷道：“孩子……孩子……他真的回来了……” 王雷轻轻抱着李牛的脑袋，却是一直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见李牛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王雷着急地喊道：“叔叔……叔叔……您不要死！！叔叔，您快睁开眼睛啊叔叔……” 只是，李牛再也没有醒过来，流了一地的鲜血，也沾到了王雷的裤腿，王雷想起了刚到乌镇与李牛接触到的一幕幕，当时若不是自己那么无知，若不是自己硬将他拉回现实之中，他现在就不会死了。他就不会死了！ 王雷看着王道一，哭着问道：“师傅，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道一心头一痛，疼惜地看着这个善良的孩子，这个孩子是这样的善良，可是他的遭遇却是让他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这名为善良的利刃一次又一次地戳开了他的心脏。王道一只恨自己不能很好地保护着这个徒儿，面对王雷的问题，王道一叹了一口气，却是很认真道：“没有人能够一直活在幻想里，你……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