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哭泣

    血月在空中缓慢地移动，没有云层能够阻挡，血色的光辉落到大地上，落到了房子上，也落到这个名为乌镇的普通的南国小镇上。

    时已半夜，虽然四下里一片安静，仿佛什么声音也没有，然而刚刚的sao乱却并非不曾发生过一般，而到了此时，一切都还没有停止。

    不久前从血月之上传过来几声婴儿的啼哭，还有随之而来的，发自血月的血色波纹，此时都已经消失，但那剩下来的十几只婴鬼此时的情况却大大出乎人的意料，它们在原本月幕所在的地方完成了一次脱壳，而此时在这里，也再一次如同蛇类一般蜕去了外壳，再次产生了变化。

    只是这一次的变化与之前完全不同，婴鬼原本就是强烈的怨念聚合而成的鬼怪，一般来说只有出生不满十月的婴儿才有化成婴鬼的可能，只是因为那个诡异的血池的存在，使得这种限制似乎已经被打破，那些过往在乌镇失踪的孩子们在那个血池之中化成了婴鬼，而此时这些婴鬼却是在连续再次变化之后，有了要变回原来模样的征兆。

    那一张张不同的脸蛋上尚有着稚气未消，在这变化之中它们都还没有睁开眼睛，紧紧闭着，只是那眼皮处不断地颤抖着，就好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如此努力地想要去看一看，拼命地想要去抓住这个世界能够被他们捕捉到的一切。

    王道一好几次想要出手，只是犹豫再三，他到底还是没有马上下杀手，剩下来的这十来只婴鬼在变化之后，气息隐隐晦晦，忽邪忽正，而且在那怨恨的集合体上，在无尽的怨恨还有贪婪之后，还有着另外一种情绪，那种情绪名为悲伤。就是这样的一股情绪，让王道一好几次想要出手，可是最终都在犹豫之中停了下来，他不知道现在眼前的这十几只鬼怪算不算是婴鬼，心中的那种不祥的预感也让他开始了担忧。

    王雷身子一震，有些担心地看了王道一一眼，当婴鬼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孩子的模样，他是否还下得去手？

    然而王道一功参造化，怎么可能轻易会受这种事情的影响？或许不是王道一下不下得手的问题，而是王雷在这个时候，面对这些再次变化的婴鬼，他的心中产生了不忍。

    而在这个时候，那十几只婴鬼纷纷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面虽然依旧是一片血海，但很奇怪的是，那样一双眼睛给人带来的感觉，却是带着无邪天真。

    王雷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这个样子的婴鬼给他带来恐怖的感觉，那张脸越是天真无邪，让他觉得越加可怕。

    王道一往王雷的身前一站，警戒地看着那些婴鬼，此时的一切变化，都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暗中那只cao纵的巨手，似乎也在悄悄地靠近着，暗地里潜藏的威胁让王道一不敢有任何的倏忽大意，再加上刚刚王雷的情况，王道一更担心他会再受到什么伤害。

    王雷忍不住问道：“师傅，他们怎么了？”

    是他们，而不是它们。在看到这些婴鬼变化之后的脸庞，虽然依旧血腥，虽然依旧可怕，可是因为那张带着稚气依然未消的脸蛋，让王雷忍不住将这些婴鬼当成了那些孩子，或许它们此时就是那些孩子了呢？

    直到这一刻，王雷心中依然还是留有那样的期望，因为这也是那些失去了孩子，度过了这痛苦的三年的那些父母的期望。

    王雷与王道一这边两人的动静，让那些婴鬼都在瞬间注意了过来，它们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王雷与王道一的身上，然后全部都集中在王雷的身上，那张童稚的脸上，突然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非常纯真，带着对这个世界一切初次见到的事物的好奇还有兴趣，想要去接近，想要去拥有的那种情绪，可是王雷却有一个感觉，自己在这一刻被那些婴鬼当成了一个玩具，一个理应属于它们的玩具。而现在，它们想要来拥有这眼中的玩具，因为这将是一个生命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种乐趣。

    十几只婴鬼不分先后地飞奔过来，比起之前，它们的速度更加快捷，它们的力量更加强劲，只是它们的那张脸，看起来与那身体的动作却是完全不协调，就好像那只是一个普通孩子的小小脸蛋，装在了那样一个充满了邪恶力量的身体里面一般，完全找不到统一的感觉，与其说是一个身体，不如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只是凑巧看起来像是一体的而已。

    看到这样的一种诡异的现象，王雷的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突然觉得，或许这些孩子，他们能够有救。

    只是婴鬼本性里面的凶残还有贪婪都没有改变，王雷的存在深深地吸引了它们的注意，此刻飞奔而来，如同道道血色的闪电，直逼近王雷。

    面对着那带着童真笑意的脸蛋，王雷心中带着不忍，不由得又是向后退了一步。

    王道一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指王雷胸口处的九天如意，只见九天如意突然在此时大放光芒，幽亮的光芒形成了一个护罩，挡在王雷的身前，在王道一的引动下，这个护罩可以阻挡一切的妖邪靠近。

    这婴鬼便是妖邪之体，有九天如意的保护，相信它们没有办法伤害到王雷才是，可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王道一也是大吃一惊。

    最靠近王雷的那只婴鬼，带着纯真的笑意，下手却是毫不留情，锐利的爪子向王雷抓了过去，最先抓到的地方，正是九天如意被王道一激发出来的护罩。

    在那护罩的阻挡之下，那只婴鬼的身体在半空中顿了一顿，但也只是极为短暂的时间，然后竟是可以看见，那只婴鬼的爪子慢慢地穿透了那个护罩，一点一点地接近王雷的身体，那穿过护罩的手臂，从爪子处开始，上面的血色竟然飞快地消退，形状虽然没有改变，但颜色却似乎变成了那些孩子原本的身体模样。

    只是那些消退的血色并没有消失，而是移动到了婴鬼身体的其他地方去，那只爪子上的血色消退到手臂处，使得手臂处的血色更加红艳，比身体还要更加妖邪，而随着它越接近王雷，穿过护罩的身体部位越多，当手臂也进入护罩之时，手臂之上的全部血色也转移到了身体的其他部位，然后那锐利的爪子下一刻就要抓在王雷的脸蛋上。

    王道一冷哼一声，毫不迟疑发动了剑式，数道剑气将那婴鬼环绕，而后方的婴鬼此时也已经赶上，冲入了王道一的剑气之中。王道一眉头一皱，看了王雷一眼，这个时候再不能有任何的迟疑，他手腕翻动之下，强劲的剑气瞬间将王雷给包围在其中，而那些婴鬼冲了上去，自然也陷入了无尽剑气的绞杀之中。

    考虑以王雷早先出现的异常，王道一又向着九天如意一指，使得九天如意发出强盛的幽色此光，将王雷整个人给弥漫在里面，阻挡住了王雷的视线。

    一声声惨叫在耳边响起，王雷拼命地想要去看清楚一切，可是他的视觉在那幽幽紫光之中，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他看不到那些婴鬼此时的模样，但也可以想像到它们血rou横飞的场景，那种一度让他感到非常刺激的场面。

    紫光消散，地面上留下了一片血色，这一次王道一下手的程度似乎是狠了一些，之前可以看到婴鬼的肢体，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那样一摊血迹罢了。

    而场间只剩下最后三只婴鬼，它们或许是见机最早停了下来的，也或许是动作迟钝没有对王雷发动攻击的，但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活了下来。

    此时它们的眼睛在王雷还有王道一两人之间流转不定，那神情充满了恐惧，然后王雷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些婴鬼，它们竟然……哭了。

    像是迷了路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像是饿了找不到食物的小孩，它们无助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