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婴鬼

    夜色很快降临，来得毫无预兆，来得悄无声息，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必然，在这个时候，夜的来临显得多了些逼迫。

    当那一轮如同笼上了一层薄纱的圆月慢慢地升上了高空，慢慢地取代了那原来还挣扎着不肯落下的残阳之时，王道一皱起了眉，眼中多了一丝担忧。

    黄山走在最后，看着前方那一片幽静的丛林，又看了看那个在最前方走着，始终不发一言的身影，还有那两个此时此刻也明显心中不宁的孩子，看了看天时，他亦是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没有看到有任何一个人走出了丛林，也可以说，那些从小林西镇中走进丛林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夜色如墨，头上是一片黑暗，今晚没有星星，月亮的光辉显得有些黯然，那丛林深处在这夜色下显得更加幽静，静得有些压抑，静得有些可怕。

    王道一脚步不停，向着丛林深处走去，看起来还是那么从容不迫，但只有他知道，其实自己心中已有些担忧。

    黄山脚步微微一顿，此刻那普普通通的丛林落在他的眼中，竟是如同一只恶魔，正在对着他发出狞笑，让他无来由的有些迟疑，甚至有些惊惧，但最后，犹豫依然被心中的担忧和关心压倒，他还是一咬牙，跟着王道一走了进去。

    丛林深处有雾，雾气迷蒙，阻住了视线，给置身其中的人增添了不安的情绪，在这片雾气中，已经没有了白天黑夜的分别，即便是抬头，所能看到的，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在雾气浓处，甚至连自己的双手也看不太分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片雾气中，黄山反而要感到安心得多，或许是这雾气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让他不用去直接面对那一片丛林，这样的感觉能给他一点安慰吧，也带给他一个乐观的猜测，也许就是因为这nongnong的雾气的缘故，所以小林西镇的那些人才会在这里行为不便，才会因为看不清天色而忘了时间，才会在黑夜降临时还没有回来，而不会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可怕的原因。

    王道一走在最前面，他的眼睛深处闪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微不可察，透过白雾，他将这丛林深处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随着继续往前走，他能看到的也渐多，但是直到这一刻，他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王雷和杨婵紧紧握着手，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心中早已有了一些惊惧，但他们紧紧跟随在王道一身边，在惊惧之余，却多了一丝兴奋。这一次可是真正地深入到丛林深处，而不是如他们一般只是在外围，这在平时，即便他们的胆子再大十倍，甚至再大百倍，也断是不敢偷偷跑到这里来的，但现如今他们不仅仅是来了这丛林深处，还在继续深入中，尽管只是看着王道一的背影，他们心中的不安便消散了不少。

    走着走着，王道一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但依然没有说话。

    王雷自然看不到王道一的表情变化，随着他们向前走去，渐渐隐约地听到了前方传来的说话声，从原来的细不可闻，再到后来的渐渐清晰，王雷能够听得出，前方有人显然是在着急地讨论着什么，这些声音能让人安心，也让他们感到亲切，因为王雷听得出，其中有着李婶的声音，在高兴之下，他也没有多管，大声叫道：“李婶，李婶，是您吗？我是雷子。”

    前方的声音都消失了，整片丛林都安静了下来，在这样的安静中，能够听到王雷喊话的回音，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李婶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惊疑，道：“是雷子吗？”

    王雷道：“是我，李婶，我们来找你们回去。”

    说话间，王雷距离李婶那些人已经不是很远，在雾气中可以看到他们模糊的身影，与李婶在一起的，还有另外十多个人，都是小林西镇中的人，其中多数是男人，连李婶在内，也只不过才五六个女人，他们各自手中拿着锄头棍子，少数几个拿着砍柴刀，做为在这丛林中的防身工具。

    李婶看到王雷，并不是多么高兴，脸上还有着忧色，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怒意，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叫你们都乖乖待在家里等我们回来的吗，怎么还跑到这地方来？”

    说着话，李婶又瞅了瞅旁边的王道一，对他有了一些不满，她本来就希望王道一能够好好养伤，陪着王雷和杨婵两个孩子在家里待着，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也是跟着胡闹，连伤都不养了，还带着两个孩子深入到丛林中，难道他不知道这有多么危险？当然，虽然心中不满，抱怨的话李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黄山走在最后面，方才众人看得模糊，也不知道是他，这个时候他走上前来才看得清楚，黄山道：“这倒不是他们不听话，实是你们进到这个丛林已经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们实在等不及了，所以才一起进来找你们。”

    李婶看到黄山，面露不愉之色，她对黄山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没好气道：“老黄，雷子是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知轻重？这丛林里面本来就极为复杂，王云那些孩子都还没找到呢，要是雷子他们再走丢了可怎么办？”

    黄山也清楚其中的危险，现在想想他也是有些后怕，看了看王道一，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就答应了他，当然，在这个时候，黄山想到的，是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道：“李家大婶，我在镇口可等得急了，一直等不到你们的消息，这不，这都入夜了，你们都没有一个消息传回来，我们也担心你们出了意外。”

    黄山本来是想要解释一下自己让王雷与杨婵这两个孩子进来的缘由，哪知他这话一说，李婶却是脸色变得苍白，不单单是李婶，与李婶在一起的那些人，也都变了脸色，这让黄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身上更是起了凉意，忐忑之下，轻声开口问道：“怎……怎么了？”

    李婶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喃喃道：“你说……你们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黄山点头，道：“是啊，我们正是等得太久才放心不下，还在奇怪你们怎么就忘了时间，连一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李婶一群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都很不自然，只听李婶轻声地，且还带着某种惊惧之意，道：“不是我们忘了时间，而是我们都只不过刚刚从丛林外走了进来，算起来，我们进入这丛林，其实还远远不到半个时辰。”

    “怎么可能？”黄山失声道，他可是足足在丛林外等了三个多时辰，倒是王道一，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还有很多人惊慌失措的叫声，还有几声女人的尖叫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众人齐齐脸色剧变，抓紧了手头的家伙却没有轻举妄动，而王道一则是一个闪身，向着那丛林深处掠去，速度之快，竟是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大叔。”王雷一声大呼，也不管不顾地跟着向里面跑去，而杨婵自然也是紧跟在后。

    两个小孩子都跟进去了，黄山与李婶相视一眼，咬牙之下不敢犹豫，也带着其他人向那幽深处奔去，刚刚的那声惨叫，也让他们感到担忧与惊惧。

    在那丛林深处，那是小林西镇的另一队人马，他们抓着手中的家伙，身子在不停地发着抖，最前面的几个人在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往后退，显然是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们在惊惧之下，忍不住地后退，显然，前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质朴善良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骇人之事。

    在前方，有三个人已经倒下，他们身上穿着小林西镇的服饰，只是他们都已不再是活人，在他们身上，各趴着一个人。

    或者，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他们虽然有着与人一般的身体和四肢，但他们全身都带着鲜血一般的红色，根根血管膨胀突起，像是要爆开来，使他们看起来狰狞可怖。他们只有七八岁孩童一般的身体，但他们的脑袋却比他们的身体还要大，那一双血红可怖的眼睛有一半突出来，红色血丝布若蛛网，彰显着他们残忍的心性。他们不时地抬起来，看了看这些惊惧的人们，然后似乎感觉有些无趣，又低下头去，獠牙暴露，竟像是在撕咬吞食着那倒下三人的尸体，从他们的样子看来，似乎极为享受。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小林西镇的居民都是朴素之人，一生也少有走出小林西镇之人，几曾见过这般场面？此刻受到惊吓，早已是脑袋空白，脸色惨白下，他们忘记了后退，忘记了逃跑，只是呆立在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道一来得极快，又是那么悄无声息，在其他人看来，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像是本来就在这里，甚至那三个大脑袋的怪物都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但当他看到这三个怪物时，却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两个字从他嘴中吐出，充满了阴森的寒气。

    “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