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回：初雪（二）
之前听他之言，应该是蜀山掌门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要去做吧。蜀山向来是惩六界之恶扬六界之善，降妖伏魔是他们的责任，那玉茕的任务应该是与邪魔妖道打交道了。不过，玉茕如此厉害，倒不至于为他担心，只是，自宓秀宫中一别已经三月。俗话说，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那她岂不是整整两百七十年未见玉茕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便是在这漫长的等待与相思中，芸仪渐渐懂得了这首诗的含义。 “若是相思，为何在此空嗟叹？” 一声爽朗的笑声在树上响起，听那声音，分明是个少年男子。芸仪大惊，忙起身，离那树足足十丈远。 “你是谁？怎敢擅闯我缥缈宫？”芸仪摆好准备进攻的姿势，警惕地看着树梢头。 随知，男子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芸仪身后。 “喂，我在这儿——”男子重重地拍了芸仪的肩膀一下，芸仪吃痛地喊出了声。 “你到底是谁啊！”芸仪一挥手，四处忽然闪烁起明亮的火花来。照亮了男子的脸庞。那果然是一个少年的脸，还稚嫩，却可以看出以后的俊美来。白雪飘絮般落满他的鬓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白头老翁。 “凰火？”男子脸色大变，伸手掐住芸仪的脖子，“谁教你的？” 芸仪被他这么狠力一掐，脸色都泛青了：“你、你放开我、放开……” “说，谁教你的！”凭空制造出火花，乃是凤凰族秘术之一“凰火”，除了嫡系子孙没有人有资格可以学习凤凰族的秘术。而在仙界的缥缈宫中，一个女弟子居然会凤凰族的秘术，这能不是一件怪事吗？ “当然、当然是……我师父，咳咳。”男子的力道实在太大，芸仪死死抓着男子强壮的手臂，她两只手指的兰蔻几乎要插入男子的皮肤中，“你……到底是谁……” “你师父？芸妙善？”再这样掐下去，芸仪非得被活活掐死不可。男子松开右手，指节扭出“咔咔”的响声，“你是芸妙善的亲传弟子？” 芸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愤怒地看了面前这个古怪的少年一眼，道：“你凭什么直呼我师父的名讳，你可知缥缈宫在仙界中的地位？” “缥缈宫乃是仙界的掌舵，芸妙善的地位在仙界贵不可言，我自然知道。”男子嘴角上扬，“但我凤凰族乃是六界的掌舵，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凤凰族？”这次轮到芸仪脸色大变了，“你、你是长孙宁霄殿下？” 凤凰族这一脉不过只有两个嫡系子孙，一个是长孙馥霖，封号“紫宁”，为长公主。二殿下则是长孙宁霄，现如今秘密被送往冥界，成为冥王。 但这是凤凰族的秘闻，只有六界中各大掌舵人才能知晓。 “你居然知道我的存在？”长孙宁霄更是讶异了，“难道你师父有意将缥缈宫宫主之位传给你？” “是又如何？”芸仪实在不想理会眼前的男子，可他是凤凰族的二殿下，又是冥王，怎么会深夜暗访缥缈宫？ “可我听说，芸妙善有一亲生女儿，也是昆仑山前掌门的女儿，怎么不传给她？”长孙宁霄上下打量了芸仪，显然不信。 “你说的是我师姐芸梦吧？她确实血统高贵，但她天资愚钝，我师父说，她难当大任。”芸仪如实说道。 “难道你个丫头就能当大任？”长孙宁霄嘲讽道，“你连你师妹设下的屏障都破不了，我觉得你也没有多厉害！你师父怎么不把宫主之位传给她？” 原来，长孙宁霄白日里就在此处了，将发生的一切看个清清楚楚。 “宫主之位能者居之，芸幽虽然天资卓越，但她心术不正，若让她当此位，仙界可能会往邪道发展。”芸仪道，“虽然我现在还比不过她，但那是因为她从小就跟着她哥哥月华神君修习，而我无父无母，起点比她晚，自然落后她一节。若我继续勤加练习，难保有一日不超过她。” “没想到你还挺有志向。”长孙宁霄道，“不过，说到底还是看你师父的喜欢罢了。就好像我和长孙馥霖，她那副模样如何能当大任？可爷爷就是安排她传承衣钵，而我则只能屈居冥界成为冥王。” 芸仪听他语气，颇为悲愤之意，就知道他是壮志难酬；而直呼紫宁公主的名讳，更代表着他姐弟不合。 “其实，你爷爷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同样是他的孙儿，他怎么会偏心公主呢？” “哼，从小他就对我十分严格，却处处维护长孙馥霖！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如此区别对待。” “非也，非也，”芸仪摇摇头，“你还年幼，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你是男子，自然不能宠着惯着，必须历练方才能成就一番事业。而至于成为大祭司……或许，你爷爷知道当大祭司的苦衷，便舍不得让你去趟这浑水。而他既然已经决定牺牲公主，便自然对她愧疚，于是便对她更为照顾了。” 长孙宁霄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年幼。不过，芸仪的一番话说得却还有几番道理。可即使如此，长孙宁霄还是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原谅爷爷和jiejie。他只扭开话题道：“话说，你师父怎么会凰火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凰火是什么，我师父也没告诉我这招叫凰火。”芸仪道，“我也觉得奇怪，若是你们凤凰族的秘术，我师父不应该懂才对。会不会是两种招数，只是长得像而已？” “不可能。你师父还教过你哪些？就是比较特别的，跟仙界的法术不大一样的，又很厉害的。” “这个……就算真的教了我不是仙界的法术，我也辨别不出来啊。”芸仪实在为难，“而且我始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孙宁霄却坚持己见：“看来，你们缥缈宫有大问题啊！我要留下来，好好观察一段时日。” “啊？”芸仪一愣，“这、这不行啊，你是冥王，冥界离不开你的！” “胡扯，我冥界并非我一人，诸事都安排下去，层层阶级，哪里至于离了我就坏事？”长孙宁霄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怎么这样愚蠢，不由笑道，“反正你有两个选择，其一，我一人留下来慢慢查，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缥缈宫的日常；其二，就是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爷爷，让他派神界理正司的人带着兵马来查。你自己选吧！” 理正司？那可是让六界都闻风丧胆的存在啊！芸仪吓得赶紧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你一个人留下来吧！” 长孙宁霄这才满意了，他四处走了走，觉得芸仪这一块地景致幽静，十分符合他的口味，便道：“我在这儿的这阵子，就住你这里了！” “这、这不行啊！”芸仪马上否决，“我西房是缥缈宫比较低等的地方了，我师父住在东殿，她已经闭关了；芸梦师姐和芸若姐妹住在南北两殿，而其余百余师妹与我一同住在西房，你要是也住在这里，太碍眼了！” “那好吧，那我住东殿去。但是，你必须跟着我一块儿住在东殿。”长孙宁霄指着芸仪的额头道。 “这、这也不行啊！”芸仪道，“这件事情还是得先通知芸梦师姐比较好……” “随便你了，要是你们有谁不同意，哼，你知道下场！”长孙宁霄冷哼一声，忽然灵光一闪，又道，“反正她们都去蜀山了，要三个月才回来。要是你乖乖配合我，等她们回来了，我都已经查清楚了。” 芸仪这样一想，觉得颇有道理。她便应允长孙宁霄这三月暂且先与他一同住在西房，等三月后众人回来，再做打算。 “既然如此，你便快去给我弄个厢房出来！”长孙宁霄用命令的口气道。 “呃，你就不能像寻常小男孩一样，乖乖叫一声jiejie吗？”芸仪忽然来气。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亲生jiejie直呼名讳，在外头遇到比自己年长的，也这么不客气。 长孙宁霄面容扭曲，似乎在笑，又似乎不是在笑。“姑娘，虽然我看起来比你小，但活得时间可比你长多了。” “那是因为你们凤凰族寿命长。但是折合回来，你还是比我小。”芸仪强硬道，“你必须叫我jiejie。” “如果我不叫呢？”长孙宁霄来趣了，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个弟弟吗？”芸仪转念一想，道，“如果你按照冥王的身份查探，缥缈宫知情者必定会有所隐瞒。如果你假称是我弟弟，做事情应该会方便许多……不过，你要是能把自己弄得年长一些，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叫你一声哥哥的。或者你要变个老头子，小姑娘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切，我偏喜欢现在这样！”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芸仪嘟囔道。 “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芸仪。” “云？是天上的云嘛？” “……天上的云上面还有草字的头。” “什么怪字……我偏叫你白云jiejie、云儿jiejie。”长孙宁霄也就小时候叫过长孙馥霖“jiejie”，长大以后再为唤过jiejie，十分别扭。而芸仪听着也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