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卖鸡蛋的女人
锁匠最后给我选的地方是村子里葬人比较多的一个山坡上，他为我出了钱。 我说，锁匠，这钱，我一定会给你的。 他摇了摇头。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照顾好自己？是啊，现在村长不在了，婷婷娘也疯了，我就像一个飘零的人儿，还说什么照顾好别人。 我鼻子一抽搐，告诉锁匠，我回去了，婷婷娘还在家里。在出来的时候，我把门锁上了，还上了一把大锁。她在家也饿了。 锁匠说好，你快回去，在等我跨出门口的时候，他又走过来，拿出几张主席头，塞到我口袋里，说给你买吃的。 我不好意思，锁匠就一直往我这儿塞，到最后，我俩拉扯地在远远看着就像争吵起来了一样，我就收下了两张。 从锁匠家回来，远远地，我就看见村长家的门打开了，那把放上去的锁也掉在了地上。 “不好！”我眼皮一跳，忙是跑了过去。婷婷娘可千万别处什么事。 可走进去一看，和我预料的一样。 婷婷娘不在了，捆在她身上的绳子也被挣脱了开，上面，还留着被剪开的痕迹。 地上串着一条长长的脚印，还有新鲜的泥土。 “有人来过？”我脑子里一团乱，但凭着这些脚印，还有被剪开了的绳子，我就想到，婷婷娘被人带走了。 可村子里除了知道我和锁匠外，几乎没人知道婷婷娘被绑在家里，难道是锁匠？不，不可能，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的心抖动了一下，脑海里不断飘过婷婷娘受伤害的画面。 “不！”我拳头一紧，五指几乎嵌了进去，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掌。我的心，就像从半空被抛出去一样，挂在了空中。 脚印，对，脚印。 这些脚印还是新鲜的，他一定走不远。我拿起一块土壤闻了闻，有新泥混杂着水的味道，这人应该是从河边来的。 果然，在我顺着这些脚印走的时候，一路就跟到村长家外的一个小河旁，这是村子里唯一的河。 但就在这里，脚印消失了。 消失地甚至一个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人放在坡上，凭空被鹰叼走了一样，只剩下了那条在村中央静静流淌着的河。 “他不会把婷婷娘带到河里去了吧？”这条河，因为之前死过一个殉情女，而且河水是黄的，村里人对它都忌讳着，我也一样，在刚看到，心里就打了个抖。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为什么，为什么不把婷婷娘一起带到锁匠家，而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现在好了，婷婷娘也不在了。 要是村长在的话，他一定会很生气吧。 “嗒、嗒、嗒、嗒！” 忽然，从我背后传来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这会儿我心里正乱着，不由吼了一声，“谁？鬼鬼祟祟的！” “是我，卖鸡蛋的！”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脸上绑着黑纱，瘦地跟鸡爪一样，一只手放在卖鸡蛋的篮子里，另一只手，则拿了一个鸡蛋，像吊钟一样摇摆着，吆喝着谁要她的鸡蛋。 她虽然这么解释了，但给我感觉还是不好。 “要鸡蛋吗？”她忽然走近了我，那脚步好快，我都没反应过来，就能感到她的气息。 这是一股让人沉闷的气息，好像她是一座封闭的大缸，一接触你，就把你死死地扣在里面，喘不过气来。 我眉头一触，眼都皱了起来，身上的毛孔，张开了一个个小的缝隙，不断地渗出汗水，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你后怕什么，这鸡蛋又不贵，来，一元一个。”她笑了起来，遮在脸上的纱布一动一动。 我试图看清她的脸，但被她遮地严实，怎么也看不清。我挤出一点笑容出来：“不，不要了，我没带钱。” “这个，不是吗？”她指了指我的口袋，锁匠给我的一百块正露了个角在外面。 有些尴尬，我就掏出来，说，那你给我一些吧，拿十个。 这些鸡蛋就算买来了，我也不会要，但这会儿除了这个方法能摆脱她外，我也不好直接就溜走。 其实，我的心头一直有另个声音，在催使着我留下来、留下来看一下。 “给。”女人不慌不忙地从篮子里拿出十个圆滚滚的鸡蛋，然后用袋装上，再把那一百块塞给我，说，“家里鸡蛋多，吃不完，这次，就送给你吧。” 我点点头，把袋子拿过来，一个个鸡蛋像会动的婴儿一样，在里面相互碰撞着，下意识地，我就去摸了摸，鸡蛋竟然有些烫。 但明明，这些都是生鸡蛋。 我想马上就拿起一个拆了，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但女人像猜到了我的心思，用拉长的调子告诉我，别敲，它们还要煮一煮，才能吃。 我尴尬地笑笑，口里一阵阵地咬合着，不自觉地脚就往旁边挪。女人却发出冷笑，往前靠一步，瘆人的寒气一步步紧逼着，我都有被人逼到绝境的感觉了。她那戴着面纱的面孔像一个巨大的面罩，把她遮在里面。我使劲地扳了一下手指，身上的毛孔却不断地起来。 女人说，别怕，别怕。 然后她猛地一下，把脸上的面纱给掀了下来！ 一张无脸的面孔就立在我跟前，五官没有了，好像一团面粉涂在了上面一样，上面还冒着白孔。 我大叫了一声，吓得心脏差点都蹦了出来。 简直太恐怖了！ 我赶紧跑，赶紧跑，把上辈子的力量都甩了出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跑着，就不顾一切地跑着。直到跑到终于看不见那个卖鸡蛋的女人了，我才喘着粗气，拍了自己的胸口说，好了，好了，脸上大汗淋漓。等冷静下来，我想，这个女人，是不是半年前在村头卖鸡蛋的那个女人吧？ 我想到爷爷在看了她后，身体就没再好过，心里就一阵揪心。我怕，我也会这样。 可是当时那个女人还有脸，这个怎么没有脸？我的脑子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