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半息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台下近万名观众看到这样的热闹场面,一开始还挺兴奋的;可时间久了,只觉得乐声喧杂,不堪入耳,顿时开始埋怨起来。什么鬼音乐,这几十个乐生各奏各得,一团大杂烩! 而老道的乐生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冷静沉住,专心致志。当他的目光锁定某个考生时,自然会将其他杂音排除在外,隐隐能听到自己想听的乐调。甚至于,只看考生的指法就能在脑海中想像出曲调和节奏。 云祺就是如此。 他之所以没有继续闭上双眼继续推演幻乐八卷,就是想领略一番别人的幻曲;他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世界的幻乐绝非只有幻乐八卷。 当他看到某个考区的小孩安静地伏在母亲的身上时,就知道这个考生是个高手,他就会专注地盯着他,观察他的指法,排除一切杂音的干扰,聆听他的曲调,推想其中的奥秘。 虚心使人进步。 从这些乐生的身上,从他们的曲调之中,他获益不少。一些原本疑惑之处,触类旁通,得到了解答;而一些音符的特殊处理,也让他大开眼界。 “咣——” 钟声响起,第一阶段滴泪曲目的考核结束。 第十九考区的三十七名乐生,只有三人达到了滴泪之境,让棚内的两个孩子泪流不止;其余人全部淘汰,直接退下舞台。 而第二阶段的破涕之曲显然难度更高,这三名考生竟然没有一个成功。孩子们被糖果哄得不哭了,可是也没有被他们的曲子逗笑。 第十九考区,全员覆没。 这样的残酷结果,让看热闹的观众们大呼过瘾。心中感叹,乐师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而备考的乐生们却感到压力倍增,一个个沉默不语,脸色难看。 第一阶段几十人的杂乱场面,大家还看不出什么;但第二阶段只余下三个高手,他们的琴技娴熟,弹奏精准,其水准绝非庸手! 在座的大多数人的水平,还不如他们。而他们也失败了! 乐生们士气低迷,接下来上场的第七考区与第十三考区,也是连遭淘汰,将近百名乐生竟无一人能成功征服“幼儿评审”! 一直到第六考区上场,才终于打破了沉寂的局面,成功晋级一人。那个中年乐生喜极而泣,在舞台上抱琴痛哭。 全场近万名观众为之欢呼,就连国乐部司长欧阳泉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国王周齐光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就转头与柳丞相低声相谈。 黄老头点头道:“这小子还可以,总算摸到了一点幻乐的门道。” 云祺心道:刚才这中年人演奏的是古典雅曲,这里面有幻乐因素吗?他仔细回想着,突然发现一些细微之处与原曲不同,可能就是这些不同,让它变得别具威力。 考核继续进行。 云祺微闭双目,将那一首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推演,分析每一个节拍,每一个音符,直到他弄清楚音符之间是如何互动,如何创造出特殊的音效,如何影响听者的情绪。 然后,他带着自己的领悟,重新推演经过黄老头修改过的,之前许多疑惑之处顿时豁然开朗……他欣然地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着幻乐,每一次都有新的领悟。 他就像一只小鱼,猛然间从河流游进了大海,在幻乐的海洋中欢快地畅游着,领略着海底那美不胜收的各种新奇美景! “喂,该你上场了!”黄老头推了他一把。 云祺恍然惊醒,讶然道:“这么快?” “还快?天都快黑了!”黄老头指了指天空,“其他考区都考完了,就剩下你们了。你可真能睡,中间我还出去吃了一个饭,赶紧上去吧!” 云祺抬头一看,果然,贵宾席空了一半,甘迪、阎寻、祈然他们都已经上了台,在台边指定幼儿评审;他连忙起身,快步往台上走去。 当他走到台上时,别人都已经在棚中坐好。 台下的观众们看到他独自一人落在最后,不由都露出诧异的表情,纷纷嘲笑这个迷糊的乐生,不少人都在想,这孩子肯定是睡着了。 云祺匆忙在台边指定了评审,就往指定考棚走去。 此时,助考官的木锤已经举起,准备敲响考钟。而甘迪、祈然、阎寻等乐生坐在棚下,看着他匆忙的步伐,也不由露出兴灾乐祸的表情。 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他却还没有摆好琴具;一旦大家开始演奏,落后之人必然会受到别人的乐场压制,实力很难发挥出来。 云祺瞥见考官的木锤即将落下,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箭步冲进自己的考棚,双手飞快地往背后挥舞—— 刹那之间,琴椅已展开,琴架已支好,古琴已摆好! “叮——”试音之声。 “咚——”开考的钟声也敲响了。 第一考区八十七名乐生,一齐开始演奏! 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一般的掌声,欢呼与口哨声混成一片。台上的许多乐生不由心中一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不静,琴声就受到了影响。
只有少数优秀的乐生,心神贯注,完全没有受到台下观众的影响。 “这一手真利索呀!” “还以为他是个糊涂虫呢,没想到手还挺灵活。” “哈哈,你们瞧,那两个小评委还在后面,没走进棚里呢!” “看这样子,小孩们只能听半首曲子,他别想赢了!” 观众们嘻嘻哈哈地议论着。 而那些之前考过的乐生们,看到云祺之前那一幕,此时还深深震惊着。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不屑与讽刺。 “这就是从前流传的“一息起音”吗?“ “天哪,以前还以为是传说,没想到今天真有人练这个技能啊?” “呵呵,以前那是为了对付异兽,起音必须迅速;现在还练这个,那是有病!” “能练到这么快,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功!” “有这苦功,还不如把琴艺练好呢,这分明是舍本逐末。” “依我看,这小子就是故意迟到,好展示他这一手‘一息起音’。” “哈哈,有道理!” 黄幡听到这些议论,不由吹胡子叫道:“不懂就别乱放屁!什么一息起音,人家那是半息起音!你们这些臭小子一辈子也练不成!” 一个乐生不服气地道:“一息和半息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也不会练这种没用的东西!” “没用?我看是你白痴!回去问问你师父,看半息起音有没有用!” 那乐生被黄老头的威势所慑,吓得不敢吭声了。 贵宾席之中坐着不少长老,他们都是来自各国的国乐部。一名权贵子弟就问身边的长老:“练这个起音,真的有用吗?” 长老微笑道:“一息起音也许用处不大,不过,半息起音那就不简单了。” 权贵弟子奇道:“半息的区别这么大?” “呵呵,一息的话普通人都能练成,而半息呢,也就两个弹指吧?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东西都摆设整齐,还不能出任何错,你想想,这需要什么?高度的专注力,手指的灵活度,准确度,手臂的力量……这就是一个优秀乐师所必须掌握基本功呀。” 听了长老的解释,众人这才恍然省悟。 当他们再把目光投向舞台上那个专注的身影时,眼神不再是嘲讽和轻视,而一种敬佩与好奇,他们不由都紧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是徒有花架子,还是真有一身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