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布谷布谷,插秧播粟!
次日。 母亲出门去了。她想到街上的成衣店试试运气,年轻时她有一手好女工的刺绣手艺,希望可以找一个帮工之类的活计。 想到自己马上成年了,还要靠母校来养活,云祺心里就满是愧疚和沮丧:天生我材有何用?就连拿来烧火,恐怕都只生烟不生焰。 他走到窗前坐下,将那一卷曲谱展开。 只见第一卷上写着一个大字“喜”,心中不由一动,莫非是“喜、怒、哀、乐”四情,他不急着翻开第一卷,而是直接去看其他卷名。 果然,第二卷为“怒”。 然而第三卷并不是“哀”,却是“忧。” 他一卷卷地翻看,这八卷分别是“喜、怒、忧、思、悲、惊、恐、欲”。 这就让他稍微有些疑惑,前面七种可以说是人之常情,每一种都对应一种独有而鲜明的情感,只有最后一种却不是。 “欲”是一个宽泛的情感,****、权欲、食欲、物欲……欲望有太多种了,怎么能合而为一呢?不懂,不明白。 翻开最后一卷,上面是工整的曲谱。 把琴放在桌前,试着开始弹琴……丁丁冬冬的琴声响了起来,节奏活泼而热烈,旋律明快又繁复,宛如七彩斑斓的流光,又像万紫千红的花圃,赏心悦目,极尽绚丽! 弹着弹着,他觉得心里有什么开始融化,开始流动、旋转…… 渐渐地,感觉内心有一个漩涡,深处是一个空洞;空洞中如此空虚,空虚得让他非常难受!他有一种迫切想把它填满的感觉!无论是什么,快进来把它填满! 来吧! 来吧,一切! 来把这个空洞填满! 填满! 填满!填满!! 啊—— “铮——” 琴弦断了! 云祺从可怕的幻象中惊醒过来,宛如从窒息中苏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全身都被汗水湿透,右手手指被琴弦割了一道口水,鲜血淋漓! “我的天,这曲子好可怕!” 我竟然驾驭不了这首曲子?莫非我的功力还不够?可是黑爷明明把曲谱传给了我,让我自行研究,难道是黑爷高估了我的能力?莫非我根本没有学习幻乐的能力? 云祺心中惶恐不安。坐着愣了一会儿,去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井水,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再次坐到桌前,他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 不是曲子可怕,是自己的心没有摆正。 弹琴需要平心静气,最忌讳心浮气燥,而自己因为看到母亲外出谋生,心中对物欲突然有着极为强烈的欲求,刚好又演奏的是“欲”这一曲谱,宛如火上浇油,顿时坠入心魔。 想明白了此结,他的自信又回来了。 “看来,我还是循序渐进,先从‘喜’乐开始吧。” 第一卷,喜乐。 喜乐也分许多层次,微喜,中喜,大喜,狂喜……这是云祺根据曲子对心情的影响,自行分的类别,也许不够准确,反正是一种层次的递增,每个层次所唤醒的情感都不一样。 在反复的演奏与品鉴中,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外面阳光很好。 云祺已经背会了一部分曲谱,索性就抱着琴坐到了屋外,一边抚琴一边用心琢磨。丁丁冬冬的琴声时断时续,但他脑中的思考却从没有停过。 他过于专注,以至于有人进了小院还没有发觉。 “啊,果然还在练琴!” 听到有人说话,云祺抬头一瞧,只见院子里站着一群少年,以范冰山为首,全是萧家的年轻子弟。他心中不由微惊,这群家伙是来打架的吗,我得先把琴收好。 云祺连忙起身,往屋里走。 身后传来范冰山的冷笑声:“呵呵,好一个废物!让自己亲娘出去做工,自己却在家里悠闲地弹琴,真不要脸!” 听到这句话,云祺目光一寒,缓缓转过身来,又坐回原处。 打嘴炮的话,他可不怂。 “诸位公子不请自来,私闯民宅,有何见教?” 另一位少年冷冷地讽刺道:“哟,还民宅,这是你家的民宅吗?寄人篱下,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普天之下脸皮如此之厚者,也只有‘阳林小天才’一人了吧?” “哈哈哈哈!”众少年都笑了起来。 云祺淡淡地道:“还好还好,黑爷人好,免费供我吃穿,让我不用去吃苦受罪当什么傻子武生、蠢货文生,逍遥自在,何其乐哉!” “你,你真不要脸!”一个少年叫道。 “呵呵,能不能换个词骂?我看你是练武练傻了,连骂人都不会了,要不要老子教教你?看你瘦不拉叽的,鼻子通红还挂着鼻涕,就跟猴屁股刚拉过稀似的!” “我X!”那小子气得要死。 “好了!”范冰山眼见双方要发展成无聊粗俗的骂战,连忙大喊一声,拉回正题,“云祺是吧,我正经问你,那天蒋家祭祀典礼上是不是你搞的鬼?” “搞什么鬼?” “哼,你别想抵赖!你和张黑虎那几个痞子在街头打架的事,已经传出来了!”范冰山义正辞严地喝斥道。 云祺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什么张黑虎,有几个痞子在街上横行霸道,故意找茬也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碰到了硬拳头,也是活该有此报应。” “切,你不用东拉西扯!”范冰山高声叫道,“你会口技对不对?你学别人的口音调戏两个青楼女子,反而诬赖给张黑虎等人,害他们被大兵揍了一顿,这都有人证的,你抵赖也没用!” 云祺无所谓地道:“随便你怎么说吧。” “其实,会口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也是一项很实用的谋生技能呢!”一个娇美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了出来,众位萧家子弟闪开一条道,娇艳清丽的范冰瑶走了出来。 云祺目光一瞥,轻淡地道:“想不到,连范大美人也来淌这一滩混水。” “呵呵,这可不是什么混水。”范冰瑶娇媚一笑,“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练就了一门绝技,不愧小天才之名。不过,你在蒋家祭典上装神弄鬼,离间萧家与蒋家的关系,这就过分了。” 一名少年叫道:“岂止过分,简直缺德!害得张管事被赶出了萧家,你这是挟私报复,用心何其毒辣!”
云祺:“呵呵。” 范冰山和声道:“云兄,无论以前你与萧家的恩怨如何,可如今你既然自行脱离了萧家,又何必再落井下石,坑害我们?” “我,坑害你们?”云祺不由冷笑连声,“好好,就当如此吧。” 范冰山继续道:“既然云兄认了此事,希望你能去蒋家道个歉,声明此事与萧家无关,只是你个人与张管事有私怨……我保证,萧家子弟以后绝不与你为难。” “呵呵,真是奇怪,以前萧家与蒋家互为仇敌,你们这些人对蒋家不都是非常鄙视且痛恨吗?如今却变了性似的,恨不得改姓为蒋啊?”云祺笑道。 范冰山脸色涨红,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像你,为了活命把自己祖宗的姓都给卖了!” 云祺看到他的暴怒,突然心中一动:莫非蒋冰山这小子真想入赘蒋家?咦,还真有这个可能,这样以来,他的前途自然通顺了,萧二老爷如此低声下气也有情可原了。 范冰瑶皱头一皱,正色道:“云祺,你不必冷言冷语出言讽刺。如今萧家的境况你也清楚,这么一大家子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做出改变。以前不愿作、不屑作的事,我们都得硬着头皮去做!我们是为了家族,为了每个人的前途着想!你可以选择逃避,可以选择独善其身,但请你不要雪中送冰,寒了人心!” “寒了人心?” 云祺嘴上念喃着,心中却在想:这么多年来,你们给予我的挖苦、讽刺和痛苦,比外人还要多得多;我们母子流落在外,无人问津;萧家为了巴结蒋家,骗我去祭典让人公然污辱时,你们何曾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 现在倒怪我了,怪我不该反抗,不该让你们萧家难堪,怪我坏了你们的好事? 我呸! 他望着眼前这些萧家子弟如此寡义鲜耻、咄咄逼人,不由冷笑一声,双手顿时抚上琴弦;顿时,优美的琴声传扬了出来。 ! 这不能怪他邪恶,实在是这首曲子祸害他太狠了,如同魔音缠脑一样,一直在心中挥之不去,所以一出手不自觉就是这一首。 乐声一起,范冰山顿时色变。 好小子!老子忍着脾气,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你竟然如此摆谱,一副云淡风轻地弹起琴来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心中一怒,不由就上前两步,想要阻止云祺弹奏;突然,他听到一声奇怪的鸟鸣,顿时惊愕地抬头望向天空。他的举动引起了其他子弟的注意,他们也听到了这个奇怪鸟叫,于是纷纷仰起了头。 “布谷——布谷!” 天空没有鸟儿飞过,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有布谷鸟的叫声,不知从何方传来。 布谷布谷,插秧播粟。 每年的晚春时节,都会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提醒人们种植水稻和小米;可是现在是冬天啊,这春天的鸟怎么会在这里呢?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