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 冰封大地!
傍晚。 天色阴沉,微风不起。 南城门,敞开着。 一辆辆装满家私、行李的马车、牛车,匆忙地离开这座危城。百姓们走得很仓促,很少有人回头。与路上的安全相比,他们更担心眼前的难关——城外数万兽兵的威胁! 尽管城门外有兵马守护,他们还是胆战心惊。就连受惊吓的孩子,都不敢哭出声来。人们默默地驱赶着牛马,希望能快点离开这里。 “娘啊,你和我们一块走啊!”城内一家毛皮店门口,一家人正要离开。 “傻孩子,我走了谁给咱们看店?放心吧,娘不怕。” “可是……这城保不住了,你留在这里哪还有命在?” “放心吧,娘不怕。这店就是咱们家两辈人的基业,娘说什么也得守着它!等这事过去了,你们还回来,咱家还要靠它生活下去。要是这事过不去,那也是娘的命。” “娘……”胡须老长的中年男人,叫了一声娘,老泪纵横,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城墙边上。 一个妇人跪在一名身穿轻盔的队长面前,高声哭号:“我求求你了!让我见孩儿爹一面吧!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你咋这狠心啊!” 队长高声道:“这是上面的命令,全城战士不得擅离岗位,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让你见了,那别人见不见?每个人都见的话,这城还守不守了?” “这城马上都要被兽军占领了,还守个啥劲!我就不明白了,我孩儿爹只是个喂马的,眼看这城都破了,他又不喂马了,你们为啥还不让他走啊?” “他喂马……那也是兵啊,是兵就得服从命令!当初免你们家役粮的时候你咋不叫,现在需要他守卫城池了,你却来叫?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可他只是喂马,又不懂打战,留在这里也没用……老天爷啊,你们就是要死,非要拉他垫被是不是?你们咋这坏心眼呢!”妇人躺在营门口,蹬腿号哭。 队长叫来两个士兵,把妇人从营门口拖开,拉到街边路口。 …… 城墙上,两名校尉并肩而立。 看到城中百姓的离别场景,有的哭有的闹,各种无奈与辛酸,他们心头也是一片凄然。 “其实,我觉得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兵种,干脆让他们组成一支护卫队,护送百姓撤退,岂不是一举两得?省得他们在这里帮不上忙,还影响军心。” “你太想当然了。这个决定是由司令颁布的,必然是众多将军们商议的结果,他们岂不比你我这种小人物聪明得多?” “切,那也不见得吧。” “呵呵,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别的我不知道,但弄一支护卫队的想法绝对扯蛋!为什么?因为撤退的百姓好几千人,这样的阵仗是不怕野兽,只怕兽军不讲信用去偷袭,对吧?” “是啊,马上就天黑了,兽兵去偷袭多方便。” “如果兽兵真的偷袭,护卫队有用吗?他们可以打败兽兵吗?只要对方派出死士,哪怕只有一个,我们的士兵能挡住吗?” “挡不住也比没有强吧?” “除了多死一些人,哪里强了?” 另一个校尉沉默了。 “如果允许少数士兵撤退,那么全军的士气都会溃散,留下来的士兵哪还有战意和勇气?全城士兵死守城池,这不仅仅是一道命令,也是全军的意志所在!”校尉激动地说完,平息了一下,“至少,我这是这样想的。” “嗯,可能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觉得全军守城就是了,为什么司令也要留下来呢,他若出了什么事,咱们黑山不就是群龙无首,全完了吗?” “嘿,咱们震丁城可是黑山十三城中最坚固的城池,如果这里失守,那就是玄黄的末日;谁留谁走,又有什么意义?你难道没看到,就连战乐师们都没离开吗?” “他们?他们会飞会跑,随时都可以走,怕个球啊!咱们死光了,人家还活得好好呢!” “你脑子呢?这几天的战事你还没看出来吗,现在打得根本不是战力,而是乐技!只靠兽兵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攻下城池?这场战争就是野巫王与咱们乐师之间的较量,他们留在这里才是首当其冲,随时有可能捐躯!” “那么说咱们在这里没啥用了?” “废话,风借火势,水涨船高,没有咱们,这城还怎么守?” …… 天色近昏。 撤散的百姓已经走完。士兵们重新用石块把南城门砌了起来。看着最后一块空隙被石块塞住,荒野那一片青色消失在视野,这仿佛通向城外的最后一道通路被堵死—— 每个士兵们心中都变得沉重起来。 死守震丁。 死!守!震!丁! 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们的人生结局,他们的最终使命,他们的绝望与希望。每个人都脸色沉重,脚步沉重,失言寡语,默默在站在自己的岗位。 城头塔楼上。 司令与各位将军站在城垛前,遥望着如钢铁森林一般森严的兽族军队。 “时候到了吧?”他问。 “是的,大人。” 可是,野巫王所威胁的攻击并没有出现。 又等了两刻,天色越发昏暗了,从荒野上吹来一阵阵的凉风。 司令紧紧了袍子,下令道:“轮班值守,各司其职,其他人都回去休息,明天还得打起精神;休息不好,就是对部下的失职!” …… “如雪,你带阿卜拉走吧。”杨活沉声道。 韩如雪轻啜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阿卜拉则道:“队长,我们本来就是过来支援震丁的,怎么可能又逃走呢?” “什么逃走,这叫撤退!”杨活正色道,“司令说的话你们也听见的,普通战乐官能走就走,保留有生力量,没必要在这里死守。” 阿卜拉微笑道:“我们可不是普通战乐官。” “老天,现在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杨活有点抓狂地挥挥手,“尤其是你!知道吗,你是女神殿的继承人之一,我和嬷嬷保证过你的生命安全!” “女神殿?继承人?” 阿卜拉愣住了。 韩如雪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杨活见自己说漏了嘴,无奈之下只好把当初和嬷嬷的约定一一说了。阿卜拉听完,怔了一会儿,平静地道:“没关系,反正还有jiejie,她心地纯真,性子平和,比我更适合当圣女。” 韩如雪则斜视杨活,问道:“她们……还是处子之身?” 杨活脸色一红,怒道:“你什么意思?” “哼,都现在了,还装什么蒜?那天晚上,你到底害了几个人?” 杨活气道:“什么害?我……又不是我下的药,我,我也是受害者!” 韩如雪神色不动,继续问道:“那好吧,请问你被哪几个人害了?” 杨活看了阿卜拉一眼,见她双脸泛红,显然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不由心里一慌,结巴道:“我,我怎么知道?那种情况下,头脑不清醒的。” “嘿,你倒会推卸责任。不过你也推不掉,至少波卡和天娜两人是铁证!” 杨活疑惑道:“铁证?什么意思?” 韩如雪瞧也不瞧他,淡淡地道:“她们怀孕了。” 什么?! 杨活顿时震惊了。 他在桌边坐了下来,双手捧住头,脑子乱成了一片。 阿卜拉劝道:“如雪姐,你就别刺激队长了。反正她们都喜欢杨活,这也没什么,刚好成全了她们。” 韩如雪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也想嫁他吗?天下男人死完了,都便宜他算是怎么回事?” 阿卜拉脸色一红,不说话了。 杨活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坚定无比;他将如雪和阿卜拉的手拉过来叠放在一起,加上自己的手,郑重地道:“谢谢你们奋不顾身、前来与我一起战斗;无论明天发生什么,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永远记取你们对我的深情,终生不忘!” 韩如雪的眼眶突然红了,泪珠扑簌扑簌掉下来。 …… 夜深了。 外面的风声呼啸,越来越响。 杨活突然打了个寒战,奇怪地睁开双眼:怎么这么冷?自从十六岁乐鼎生成之后,有周身五行小循环保护身体,他就没感到过冷;而现在他竟然觉得冷。 灵识外放。 隔壁传来清晰的牙齿颤动声:“格格!格格!”心念一动,隔壁房间两女的能量体形立刻显现在他的灵识之海中。两女分别盘坐床上,身上裹着几层被子,竟然还是冻得发抖。 “我靠!” 杨活顿觉不妙,一转眼就来到屋外。 外面一片黑暗,如置身墨汁瓶中;耳畔朔风呼啸如哨,锋利如刀,从他身上切割而过! “咝——” 杨活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寒气入肺,极为难受;与此同时,火行护盾已经打开,立即将这彻骨的寒意摒除在外。 “这他妈突然就到冬天了?” 他连忙到隔壁房间,把两女从修炼状态中唤醒,让她们打起能量护盾;然后起身,要到城头上巡看。 漆黑一片,他的双眼竟然看不穿! 朔风如刀,他的灵识竟然不能像往常一样,轻易地探视一切! 看不到方向,他无法飞行,只能沿街道前往城头。他走得很快,每一步迈出都是好几米;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路面很硬、很滑,就像结冻的石头! 大地都给冻住了? 杨活心中震惊不已。 …… 终于,到了。 城头一片漆黑,平时传出火把光芒的守卫塔楼,此时全部都在黑暗中,毫无声息。 “天哪!” 杨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门口,灵识之中这才看到几十个微弱闪光的能量体。老天,我的灵识竟然只探索十几米的距离了? 城门塔楼内,一片黑暗。杨活隐约看到墙边挤满的士兵,每个人都背靠墙坐着,紧紧地挤在一起,浑身颤抖,意识不清。 “我靠!竟然寒冷如厮?” 杨活看到屋子正中有一堆木炭,可是已经熄灭。 “滋!” 一朵小火焰,在他指尖冒起。正当他要把小火焰投到木炭中时,火焰闪了两闪,竟然熄灭了。他明白,这是天地间水行能量强到极致,火元素难以生存的缘故。 “噌!” 一朵强度更高的金色火焰亮起,投入木炭之中。木炭一下子就燃起来了,屋子里刹那变得亮堂起来。原本挤坐在一起的士兵们,纷纷动了,蠕动着,缓缓向火堆爬过来。 靠,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所有战士们会因失温而致死! 杨活从人群中找到了校尉。 “听着!想办法让士兵们打起精神来,不要睡着!睡着了就是死!” “是,是。”校尉无力地点点头。 杨活咬咬牙,沉声道:“我去找乐圣们想办法,你们一定要挺住!” 城市议事厅。 此时一片忙乱。大乐圣罗远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圣光罩,将整个议事厅笼罩在里面;士兵们进进出出,钉门窗,把棉被钉在墙上,抬了十几个炭火炉进去。
杨活进到厅中,只见士兵们正在生火,厅内弄得烟雾缭绕,将军、司令和乐师们都站在门口。他对司令高声道:“议事厅现在封闭得这么严,炭火炉生起来,大家全都会中炭毒!” 炭毒,大家都是知道的。 杨活一提醒,众人顿时恍然清醒。司令笑骂:“妈的,大伙脑子都冻麻了!要不是杨歌王提醒,全给撂倒在这里,兽人不战而胜,那就成笑语了!” “可是这不生火咋办,太冷了!” “再冷也没城头冷,也没军营冷,士兵们都忍着呢,咱们忍忍怕什么?” 杨活见这些将军马上又要吵起来,连忙道:“不可能两全其美,要么封死门窗,要么不封门窗、生炉火,撤去圣光罩;只能选一样!” 罗远乐圣道:“还是生炉子吧,我这圣光罩太大了,撑不了太久,隔冻效果也不是很好。”司令点头道:“是,明天还有恶战,乐圣不能浪费灵力。” 就这样决定了。 圣光罩一撤,顿时就听到外面的寒风呼啸之声,持续不绝;顿时就感受空气一下子变寒冷了,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缩了脖子,抱紧了双臂。 火炉生起来了,可是火炭微红,火焰微弱,围在旁边都感受不到炽热。过了一会儿,竟然渐渐熄灭了! “我靠!”司令骂了一句,“太冷了!再把火生着,熬一些姜汤给大伙暖暖身子!” “大人,所有的水井全冻住了,没办法打水。” 司令一皱眉,骂道:“笨蛋!水井打不了,不是还有水缸吗!” 那校尉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队士兵抬着十几口冻裂的水缸,抬到了大厅;找来锤子把缸皮给砸碎了,把冰放到铁锅里熬姜汤。冰还没融化,火就熄了好几次。 “战乐官!来几个火行战乐官!” 司令高叫道。 “奏几首火热的曲子,把屋子搞热啊!难道连这一点也做不到吗?” 一个年长的战乐师站了出来,脸色阴沉地道:“天地间的火能量太少了,我刚才试了一下,几乎奏不成曲调,”他朝那战乐官们招招手,“来吧,所有火行乐师都出来,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有效果!” 一共八个火行狂战乐师,一齐演奏古典雅曲。 演奏第一遍,空气里有了一丝热气;炭火炉稍微旺了一点,锅内开始出现冰水。演奏第二遍,大家把脖子伸出来了,伸展着四肢。演奏到第三遍,屋内犹如春日原野,暖风扑面。 “啊,太好了!” “第一次觉得战乐官如此可爱!” 几个将军面露微笑,喜孜孜地道。 杨活走到司令身边,忧心地道:“大人,这可不是办法,他们最多能坚持半个时辰,还只是温暖了这个大厅。外面的士兵可怎么办?” 司令也是愁眉不展,无计可施。 “这肯定是那野巫王搞出来的诡计,不知道他这寒风能坚持多久。” 杨活摇摇头,道:“现在室内都滴水成冰,这样的低温只要再有两三个时辰,咱们的士兵就算裹着棉被恐怕也熬不住了。” 司令的目光看向大乐圣罗远。 罗远道:“冰封大地,不是一个简单的声技就可以造就的!这必然是野巫王所策划的集体声技!他们可能早在前半夜就启动了这个声技,效果逐渐叠加,才达到现在这种强度!现在想要破坏它,非常难!我建议再等一会,等它效果减弱时,落井下石,把它破掉!” 司令道:“如果是兽兵的集体声技……那乐圣大人只要强力一击,破坏掉他们的发声节奏,岂不是就把这个声阵给破掉了?” “没那么简单,”罗远摇摇头,“现在寒风阵势已成,天地间全是高强度的水能量,就算是我,也只能探测方圆几十米,这在外面就跟瞎子一样!如果野巫王趁机伏击,后果难料!更何况,我原生属性是水行,贸然施技只怕会火上浇油。” 雪淡道:“要不我去试试?” 罗远沉声道:“现在整个城池都笼罩在寒水冰阵里,凭你一人之力,如同荧火之光,恐怕无济于事。先别急,等等再说。” 众人在煎熬中又过了一个时辰。 一个将军从门口方向走过来,脸上结着一层冰霜,他靠近司令低声道:“按时辰已经天亮了,可外面还是黑漆漆的……” 司令闻言,不由忧心忡忡地望向大乐圣罗远。 罗远当然听到了这将军的话,沉吟片刻,对雪淡道:“走,你去试试。我在你身后五十米,暗中掩护你。万宝,你护住司令大人。” 议事厅的大门打开一道缝。 “呼——” 寒风如同利刃一般,刮过众将的盔甲,竟然发出滋滋的金属刮擦声! 雪淡、罗远闪身而出;紧接其后是杨活;最后是万宝和司令,包裹在透明的火盾中。 罗远乐圣一弹指,一个冰蓝的小球飞了出去,悬浮在空中;高强度的水行能量,让它释放出明亮的蓝光,照亮了方圆几十米的范围。 众人飘浮起来,缓缓向城头飞去。 在蓝光的照耀下,城市的街道宛如一座冰城,到处都是晶莹的、透明的冰棱,如果在平时,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可在此时,它却宛如死亡的预兆,让每个人都心底发寒! 冰封大地! 野巫王竟然能创造出恐怖如厮的乐技,连天地自然都给改变了! 这该如何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