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可以养你一辈子!
回到客房。 见魏夫人疑惑的目光投过来,杨活道:“我让小宁出去买点茶。” 魏夫人点点头,歉意道:“招待不周,请见谅。” 杨活不答话,怕眼泪掉出来。自取了弦琴,十指翻飞,将自己编绎的弹了出来。 魏夫人听后沉默良久,最后道:“你这问题容易解决……没必要将每组旋律都用最强的形式展现出来,力量的传递不是一锤定音,而是惊涛拍岸,能听明白吗?” 杨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咳咳,你……听过九浅一深吗?” “啊?”杨活吓得下巴都掉下来,又想到魏夫人带病之躯如何有闲情雅兴,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于是摇了摇头。 “上古之时,黄帝的授乐之师,大河白水**,改50弦艰涩瑟为25弦欢快瑟,又传黄帝cao琴之技,流传至后世最出名的就是九浅一深。”魏夫人缓缓说道。 没想到**还授琴,古人真是全才也!杨活心中叹服。 又听魏夫人继续道:“所谓九浅一深,其根本就是cao琴的节奏。九次浅奏,一次深奏;前九次浅奏,又可分为三个波段,即三个音符形成一个短浅波旋,连续三个浅波短旋将会把音符的力量积蓄到尽致,最后一个急速狂暴的深奏,就会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听着她的叙述,杨活的脑海之中不自觉就形成了一些音符旋律的样本形式,三个音符形成的一个波浪,一浪一浪又一浪,缓缓向岸边推进时……突然,一个急速的大浪涌来,顿时将前面三浪叠加在一起,一起冲向礁岸,激起滔天巨浪! “你所演绎的一曲,它本身就蕴藏着强大的能量,所以你必须学会抑制;没有阴就没有阳,没有弱何来强?只有牺牲一些旋律的能量,才能让该扬的时候一扬冲天。” 杨活感觉自己听懂了,就又弹奏了一遍。这一次他弹得极慢,有时甚至要停一会才能弹出下一个音符,但魏夫人却一直凝神静听。 此曲共三小段,杨活把前面两段的能量进行弱化处理,让它们在压抑中积累能量,最后一段集中暴发;每一段前三句为压制积蓄,最后一句为强化推进…… 这样层层递进,最后一段的暴发力极强! 杨活弹完最后一段音符之后,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只听见窗棂嗡嗡震响,只看到魏夫人浑身颤抖不止,脸上起了兴奋的晕红,双眸闪着明亮的光彩! 良久…… 他叹了一口气:“夫人你真不愧为第一琴师也!” 魏夫人一眼柔情地望着他,道:“是你悟性奇佳,心所至,指乃到,我虽然明白琴理,可让****琴到如此地步,恐怕也不是易事。” 杨活摇摇头,微笑着收起了琴。 魏夫人道:“我听你刚才所奏,弱化力量的方式,似乎是让强强对撞消融,对吧?我想,如果你能引导的方式,就像直行之浪势头刚强,若引其回环一圈,则势头虽弱,力量不损,这样可能更好一点。” 杨活一听,大喜。刚才他在做弱化处理时就觉得这样太浪费了能量,如果按魏夫人所说之法,那么整首曲子的力量绝对会翻倍增长! 见杨活作势要重新解开琴囊,魏夫人笑道:“引导回环,需要精工细磨,短时之间恐怕难以有成效,你还是回去后再慢慢琢磨吧。” “夫人所说极是。”杨活有点惭然,自己太急于求成了。 魏夫人笑了两声,吸入凉气,不由又咳嗽起来;杨活看她以手帕掩脸,咳得花容失色,心中也是难受无比。默默将琴收好,暗暗做了个决定,心脏狂跳不已。 “姐,我有两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唐突,还请jiejie体谅我冰雪之心,不予见怪。” 魏夫人摇摇头,道:“琴声心驭,你我二人虽然相交短暂,但从你的琴声之中我早已深知你心性纯善,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对我直言,无须担心。” “那好!”杨活坐直腰背,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能够增加勇气一般,“听起来很傻很无耻,因为我要说的与刺史大人竟然一样……你愿意加入我的乐队,或者当我的乐师吗?” 魏夫人一时惊诧地张开了樱桃小嘴,吃惊地望着杨活。 她作梦也想不到,杨活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一个16岁的少年,邀请洛郡第一琴师加入自己的小乐队?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明白这背后的责任与担负吗?他了解人心险恶与社会黑暗吗?他小小的肩膀能担负这些? 可当她看到杨活直率而坚毅的眼神,她又觉得聪明如他,必然了解这些,只是倔强得自己一样,从来不肯去顺从世俗的目光,不惧世俗的逼迫! 可是,我又如何能将重担压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我这人娇生富养,不事cao劳,就算你有些闲钱能供养我一时,但能养我一辈子吗?” 杨活想了一下,认真地道:“我开了一间药坊,如果用心经营,将来应该收入不差,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嗯……我会考虑的。” 魏夫人低下了头,不敢看杨活的眼,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少年的心意。 杨活却没有介意,他非常认真地说:“请一定要考虑。请明白,这样做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我寻找一条出路,我们可能站在同一个悬崖的前面,唯有背水一战。”
魏夫人心中一颤,顿时明白杨活话中所指,不由背脊发凉,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还赶回去排练曲目,请允许我不能久留。” …… 杨活走了小客店,登上马车。 “官大人啊官大人……孩子真的想清楚了?”黑爷侧着脸,悠悠地问。 “黑爷,我明白。”杨活沉声道。 马车疾行。 出了城南门,荒野之外是远山。 眼望遍野凄凉,四下寂无,杨活突然叫停了马车,抱着七弦琴跑到一处山坡之上。 远望残阳被灰云所遮,只透出一片灰冷的白光,满天都是昏暗的矮云,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棺木盖板,重重地压在心头。 他坐在一块巨石之上,面对前方三株歪歪扭扭的野生大柏树,双手急cao,奏起了他从未公开弹奏过的旋律:!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他一边疯狂地弹奏,一边疯狂地呐喊,将今日心中郁结的负面情绪,全融在这首曲词之中,在嘶吼之中发泄一空!这狗X的世界,这狗X的人性,所有的混账之事,全都给我滚开吧! 而在他的乐鼎之中,所有的歌砂乐云全在这一刹之间被银色小圆球所吸收,银球瞬间膨胀变大,突然爆成亿万根金针银针,以无形的能量向四面八方暴射而去!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演奏此曲,以前只能演出前四句,因为那时候他还不会演绎音符旋律,短短的一段旋律,似乎只能容下前四句。 而今,他用手中之琴奏出脑海中的那段旋律,不自觉地将按照魏夫人所授的技巧重新将此旋律进行编绎,竟然发现编过的曲调,竟然完整地将六句都容纳其中! …… 百米之外,山坡之下。 坐在马车上的黑爷,隐约听到一阵狂乱的乐声,突然又发觉附近气场有异,只觉得不远处的大气似乎突然之间塌陷了一块,又看到坡上那几株老柏树突然折身向外,抖动如筛糠! 然后才听到沙沙如蚕食之声……一息即停。 “咝——”他暗暗吸了一口凉声,喃喃道,“竟然已达到这种程度了吗?那几株柏树应该已经筋理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