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小召是女孩,车夫黑爷
黄昏。 杨活回到宅院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小美的声音。 “咦,这是什么草呀,闻着很凉耶!” “呀,小召!这个不是黑豆吗?什么,是樟子?樟子又是什么?” …… 杨活穿过第三道门,扯着喉咙大叫道:“楚洵美!” 小美从一间厢房里出来,冷声道:“鬼吼什么劲!” “你怎么来了?”杨活笑道。 “你管我。”小美一转身,又去别的厢房了。 十几个孩子出去一天,还是采了不少东西回来。采得最多的是薄荷叶,杨活交代放在阴凉处晾干;其次是樟子,他们刚好遇到两棵樟树,打了许多;独活、防风、白芷,这三种草药采了各有20几棵,已经很不错了。杨活以前出去一天,也不过能采这么多。 白月季花只有区区几朵,而母丁香和苍术更是完全没有采到。 这不奇怪,这几样药草本就少见,加上价格昂贵,很多药农都会采集。杨活把那个年轻人叫过来,问他:“母丁香和苍术你认得吗?” 年轻人低着头,道:“认得。” “嗯,认得就好。下次遇到的话,先别采,做个记号,你在白云山上找个合适的地方,把这两样药草都移植过去。白云山现在是咱们的产业,别人不能上去采的。明白吗?” “明白,主人是想搞药田。”年轻人道。 “靠!你怎么知道的?”杨活惊讶极了。古人不都是直接采药,没人种植的吗? “我家以前也有药田。” “你家……是开药店的?” “差不多吧。”年轻人似是不想多说,“主人,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忙去了。” “嗯,好。对了,别叫我主人,叫我杨活就行。” 年轻人看了看他,道:“好的,杨……” 看他实在叫不出口,杨活摆手道:“你真想尊称就叫我杨哥吧!反正叫主人不行。” “是,杨哥!” 虽然年轻人十七八岁,比杨活年长了几岁,可要在大户人家,叫老爷或少爷、小少爷都不过分,叫一声哥算是便宜多了。 杨活来到厨房,见两个妇女在作饭,小召在帮忙烧火。小美在旁边看。 “主人,饭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歇着吧!”一个妇女道。 “别叫我主人,你就叫我杨……小哥吧。哎,小召,哥今天累惨了,两条腿到现在还是麻的,肚子也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待会能帮我打点泡脚水吗?” “嗯,好的。”小召说着就起身就打水。 杨活出来,往正房大院走去。 今天太累了,也顾不上顾忌“院大屋深鬼怪多”,一定得享受一下大床软被。 “杨活你真行呀,前几天还是一贱民,现在马上翻身当起大老爷了!看你指使人的劲头,啧啧啧,比老爷还老爷呢!那天戴首富要送你小丫头,你还推辞不要……原来是,早就暗中特色好了呀!” 听着楚洵美这充满讽刺的语气,杨活简直就能想像得到她脸上的表情,那肯定是咬牙切齿,一副要咬人的野蛮样! 不就是让小召帮忙打个水吗?这都上纲上线了?杨活头也不回,摇摇手道:“小美呀,我太累了,也懒得给你解释。我先回屋躺躺。” 正屋的房门打开着,里面打扫得非常干净。 杨活直接进了卧室,也顾不上看床上雕刻精美的花饰,直接蹬掉皮靴,扑到柔软的丝绸花被之中,享受着被子上传来的阳光的味道,好幸福的感觉…… 闭目养神了几秒钟,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房间里似乎还有人! 一瞬间,他背上发凉,汗毛竖起! 他鼓起勇气,猛地翻过身来——只见,一个人蒙着面纱,一声不哼地站在床边,离他只有两尺。 “天哪,你要吓死人啊?一声不哼,气也不出!”杨活长吁一口气,抚着胸口。 “今天晚上,我也要住在这里。”楚洵美开口道,语气平淡。 “什么?”杨活吃了一惊,指了指床,“你要睡这里?和我一起?” “你想得美!”楚洵美咬牙切齿道,一脚踢在杨活垂在床边的小腿上,“我要睡在东厢房,你害怕的话,我让老大来陪你。小召晚上得到我那里睡!” 杨活缩了缩脚,痛苦地道:“我都说了腿麻了,你还踢……什么,小召和你睡?你,你……他,他也十三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确定要让他陪你睡?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和我睡能出什么事,和你睡才会出事呢!”她说完这一句,忽然偏了头,似乎红了脸。 杨活惊异道:“你发神经了吧,什么乱七八糟!” 小美怒道:“你少给我装蒜,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小召是女孩!” “小召是女孩!?”杨活惊讶地坐了起来,挠挠头,“不可能吧,我好歹也阅片无数……不可能会看不出来女扮男装……你确定?” 刚好这时候,小召提着一木桶热水进来了。 “他”熟练地将木桶放在床边,顺手就挽起杨活的裤管,将他的两只脚放在木桶上方,用手撩了一点水在他脚背上,问道:“主人,水烫不烫?” “都说了别叫我主人,叫我哥!” “是。” 小美用手指了一下小召,示意杨活问。杨活张了张嘴,没好意思问。小召低着头帮他洗脚,他左看看右看看,实在看不出来。 “算了,我来说。小召,你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小美忍不住道。 “啊,”小召抬头看了一眼杨活,“我……叫召如云,原本是花园县人,大水泛滥那年,父母带我逃荒来阳林,两年前父母去世了。” “哎哟,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啊!”小美说着,走过来摸了摸小召的头。 杨活见小召被小美搂着也没什么反应,不由奇道:“小召,你真是女的?” 小召低了头,声如私语:“是。” 杨活目光在召身前扫了几遍,仍然看不出来。 “哎呀,女的就女的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杨活大咧咧地说道。 楚洵美道:“你呀,什么都不懂!”拉着小召起来,“跟jiejie走吧,让他自己洗!” “自己洗就自己洗,有什么了不起!”杨活弯腰洗脚,又朝她们背影叫道,“你让老大赶紧过来啊!” “知道了,胆小鬼!” 当天晚上,小美就在这宅院的厢房住下了,陪着她的有小召——召如云,还有贴身女仆黄姨。保镖老大与杨活各住正屋的左右间。 杨活每天早起去城西李老师家接受学习,傍晚回到这边。自从杨活倒吊发出“空震”之音后,李老师还以为这方法对他有奇效,所以他每天下午都得倒吊着吆喝。 可是,有李老师守着观察,杨活的潜力完全发挥不出来,每次都“空震”失败! 五进大院里出没的仆人,是二十个衣衫破烂的乞丐,这让楚洵美觉得很没面子,杨活不在的话,她就差不多是半个主人,仆人们穿得破烂就等于是丢她的脸面。 于是,她自掏腰包给他们都置办了新的布衣。
十三个孩子里面,倒有五个女孩子。 杨活也是眼瞎了,依照旧经验从胸部来判断男女,却不知这些女孩一是年纪小,二是营养不良,胸部都还没发育呢! 楚洵美也不笨,知道这些女孩子是有意把自己扮成男孩,以便保护自己;所以买的全是男童衣服。不过,几个女孩收拾干净之后,就算穿着男装,也显得格外清秀。 杨活知道小召是女生后,就不敢再让她侍候,可是小召却把打水、送饭这些事当成了自己的义务;楚洵美也没有阻止她,但要求她晚上必须在自己这边睡。 对此,杨活也是哭笑不得。心道:你咋不相信人呢,哥们这么高洁的品质! 这两天,他对这些人的身份大致也有所了解。 瘸腿的李老头,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因为主人家吃了官司、家破人亡,他也流落街头。杨活就让他管理宅院。 两个妇女就在家里洗衣做饭、打扫洗涮的杂事;流浪儿们都上山去采药。 那个年轻人叫华平,他爹原本是个大夫,给一个富户家人看病,结果病人死了,怪在他头上,入牢狱没两年死了;华平靠着剩下的家底生活,考了两年科举,连秀才也没考中,又干不了别的营生,沦落至此。 那个独眼老头,不爱说话,大家都知道他叫“黑老头”。他沉默不语,除了刮风下雨,每日只坐在二门花墙前晒太阳,是个啥也不干的闲人。 第三天早上,老李头悄悄和杨活商量:“黑老头这样好吃懒作的人,不能收在府里,这会让仆人们都变得懒惰!得让他走,哪怕咱每天两顿给他送饭呢!” 杨活点点头,道:“这事先放一放。” 他总觉得独眼老头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风骨,不像是平民,也不像沦落贵族,倒有点像隐士。 杨活出了垂花门。 黑老头仍像平常那样,斜靠在花墙前的石凳上,晒太阳。 暗叹一口气,杨活继续往前走,抬头看到大门外,老大已经套好了马车。自从小美住这里后,杨活就让戴首富的马夫回去了,让老大暂替自己赶车。 突然,杨活心念一动,又勾回头,走到黑老头身前,非常客气地问:“黑爷,你……呃,你会赶车吗?” 黑爷一动不动,就像没听到一般。 “呃,常言道,富家不养闲人,何况咱这穷家。反正你老人家在这里也是坐,赶车一样是坐,套马、喂马的活也不用你干,你就只帮我赶车,怎么样?” 黑爷缓缓收回了眼神,阴冷的目光看向杨活。杨活脖子一缩,就想走人。 只见黑爷一撑拐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看他坚决的样子,杨活吓了一跳,追在后面道:“黑爷,你别着急呀,我没赶你走的意思……唉,黑爷,黑爷!” 黑爷出了大门,来到马车前,对坐在车辕板处的老大说:“下来。” 老大一个彪形壮汉,听这么一个入土半截的老头子说话,就像听到了阎王爷的宣令,一骨碌就下了车,呆呆地站在一边。 黑爷将拐杖放在车头,胳膊撑着自己,坐到了车辕板上。 见杨活走过来,老大有点惊吓地望着他,道:“他,他……” “没事,黑爷从今起就是车夫了,你回去保护你们家小姐吧。” …… 老大站在原地,心中还在回想刚才的情景:黑爷在说话的一瞬间,真的就像阎王爷,阴森恐怖,令人畏惧,毫无反抗之心! 他愣了半天,才缓缓向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