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登久米岛
广东周氏的这条船原计划是要在琉球停靠半个月的，主要是低价收购滞留在琉球的一些没赶上市场的货物，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倭寇与海盗的脏货。 在商人的世界里，永远只有利益。在这个残酷的大航海时代，每一个商人都有可能摇身一变称为海盗，而反之亦然。 林觉和蔡一铭偶尔回来客栈坐一坐，讲一讲最近听到的消息。 林觉似乎对于造反的事情很热心。 而蔡一铭却总是喜欢到处炫耀着他又从哪个日本浪人那里顺来了好东西。 他对于首里城里发生的正在或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是个天生的间谍。 陆渊并不对他偷窃的行为感到反感，他反而觉得家境并不差的蔡一铭，完全只是对日本人的愤恨才会故意针对他们。而在数次见到蔡一铭真正的敏捷身手之后，陆渊更加坚信不疑这个人是个很有天赋的可塑之才。 变故，在第十天的时候发生了。 这一天傍晚快要入夜的时候，一群琉球士兵在几个日本浪人的带领下冲进了客栈，而此时，陆渊正在和林觉探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尚丰王在萨摩的逼迫下向琉球百姓增税和增派徭役。 楼下的声音响起，而此时周氏兄妹刚好外出。 林觉脸色一变，将一把短刀护在胸前。 陆渊也掏出那把手铳，将火绳火药细心的送入蛇管之中。 “奉旨缉拿要犯，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一个领头的琉球将领高声喊着，一楼的食客仓皇的四散而去。 有的连账也没结清，气的老板直跳脚。 陆渊听得出门外的声音绝不是那个队长。 他的心里稍微平静了许多，这至少说明他的眼光没有看错。 陆渊正思忖着，林觉却突然发声道：“窗下没人，我们跳下去。” 陆渊被他的这个提议听的一愣。 这里虽然是二楼，但是并不高，窗户外面是斜面向下的屋檐，而屋檐最低的地方，离地面也不过两米。 “好主意。” 陆渊点点头，林觉已经飞奔回去，翻身上墙了。 “你先走！” 林觉大声的喊道。 陆渊看了看背后的屋门，又转过身哆哆嗦嗦的爬上窗台，跳到屋檐上，然后再咬咬牙往地面跃去。 但是他的双脚刚一落地，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的身子被人按住了。 而紧随其后的林觉也遭到了相同的待遇。 “你是来抓我的？” 陆渊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熟人。 “我们又见面了！” 巡防队长诡异一笑道。 “带走！” 他一声令下，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琉球士兵已经反手押住了两人，带着他们紧随队长而去。 “你这个汉jian，败类，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林觉在身后不停的骂着。 他的双手被粗绳牢牢的捆住，现在嘴巴也被堵上了。 陆渊并没有挣扎，他觉得这里面必有隐情。 巡防队长一直带着他们在各种拐弯抹角的小巷里穿行，看见有大部队经过，也不上去邀功请赏，反倒是刻意的避开那些人。 “想活命就都别发出声音！” 队长严肃的警告道。 此时远处的一个拐角突然跑出来几个身影。 为首的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蔡一铭。 队长打了一个手式，身后的壮汉把两人一推，算是交给了蔡一铭。 “记住，把他们藏到久米岛后，千万不要泄露身份，否则我们三十六姓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队长的神情极为严峻，似乎知道一些什么隐情，但是又不肯说出来。 “好嘞！包在我身上！”蔡一铭拍了怕胸脯道。 他身边的几个兄弟上前将两人身上的绳索解开。 林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事态的突然变化让他处在震惊之中，还未缓过劲来。 陆渊转过身，一拱手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后会有期！” 巡防队长并没有看他，只是转过身，带着一帮兄弟匆匆离去。 绕过这个拐角，一片废弃的村庄赫然呈现在眼前。 “这里以前有个渔村，倭人来了之后就给烧了，人也都跑散了。” 一行人从残砖碎瓦中穿行而过，蔡一铭向着陆渊介绍道。 此时，一艘看起来破旧的小渔船正停在河流的暗滩边，等待着众人。 “方才那队长告诫我们在久米岛上也要多加小心，是不是三十六姓中有人已经投靠了倭人？”陆远突然停下脚步发问道。 “应该不可能吧，三十六姓都是洪武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大明忠良，就像刚才这个人，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汉jian呢，结果呢？”林觉不相信道。 而蔡一铭此时却又别的看法，道：“陆公子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三十六姓居于海外两百多年，再深的感情也大多散了，现在倭人势大，出那么一两个败类也是情理之中的。” 话音刚落，又转过话题，道：“算了，不去想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确保你们的安全，至于别的东西上岸之后多多留心便是了。” 众人搭上渔船，摇摇晃晃的沿着通往海上的河流向着不远处的久米岛泊去。 久米岛和冲绳岛隔得并不远，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经能看到岛上的稻田。 陆渊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而林家的产业多年前就已经搬到了城里，林觉和陆渊两人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就暂时住在蔡家原本用来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院里。 进村的路上，三人尽量的保持低调，但仍然有一些热情的村民上来打招呼。 对于这些好客的乡党，蔡一铭只是礼节性的一笑而过，陆渊也跟着他做出同样的表情。 但是一旁毫无忌惮之心的林觉却见到一个就要和一个聊上半天，有些话题甚至扯到了陆渊的身上，不禁使蔡一铭和陆渊都有些心里发慌。 “陆公子看见没，这是隔壁的翁二叔给我们送来的烤鱼，对了还有马家派人送来的香肠。我就说我们三十六姓，同种同源，血浓于水，怎么可能会出叛徒呢！” 林觉抱着一大堆从邻居那里倒腾来的“战利品”，开心的像个小孩子，毕竟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也不过四五岁。这里留下的大多是童年的记忆。 蔡一铭和陆渊正在带领着那几个蔡家的家丁打扫着院子，听到这里，两人都直起腰来。 陆渊的眉头微皱，道：“这翁家马家不就是上次所说的那几个名门大族吗？怎么在久米岛上还留有族人？” “你以为进城当官儿的都是两袖清风吗？那些解释不清楚的金银财宝总得有个地方藏起来！” 蔡一铭冷笑一声，似乎对着里面的内情懂得很多。 “拿人家的手短，既然领了尚氏和倭人这么多年的情，也难免......” 陆渊有些担心，压低了声音道。 “我也有这种顾虑，刚才进村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几个翁氏马氏的族人眼神不对劲儿，看来得好好提防一下。” 蔡一铭看了一眼浑然不觉危险的林觉道。 他接着又想起什么，道：“对了，蔡氏的族长，也就是我的祖父，听说你们俩因为我和倭人大打出手就非要请你们参加家宴，时间定在后天晚上。” 陆渊笑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举手之劳，还能换来这么多的回报。 相比于后世那个冷漠的金钱社会，他甚至对现在的这个时代产生了某种不舍。 三天的时间里，蔡家不断地送来每日的饭菜，必要的被褥，衣服，甚至连茶点水果都安排的周全细致，蔡一铭也每日照常前来探望，嘘寒问暖的让林觉和陆渊感动的唏嘘不已。 宴会临行前，蔡一铭突然把陆渊拉到一边。 “陆公子，我听说住你隔壁的周氏商行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不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 陆渊闻言脸色一变，他是在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会牵连到周氏兄妹。 “他们救过我的命！” 陆渊脸上的笑意冷淡下来。 “唉！这个世界上好人总是没好报啊！”蔡一铭叹了口气道。 “我真恨不得立刻回到首里城去把他们救出来。” 陆渊的拳头握的紧紧地，骨头吱呀吱呀的响。 “好了，我也会想办法在那边打探消息，其实最多就是个窝藏罪，应该不会为难他们。” 蔡一铭安慰地在陆渊的肩上拍了拍。 两人一边探讨着，一边向着蔡家大院走去。 林觉在后面跟着，摇头晃脑的哼着某种渔歌。 他的心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刚刚过了最后一个拐角，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起了。 红色的碎纸弹得到处都是。 只见蔡家一众族人竟然在蔡老太爷的率领下迎到了家门口。 这多少让陆渊脸红起来，当日他救援蔡一铭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蔡一铭是故意想趁乱拿人家的东西，其实他的真正身手根本就不在林觉之下。自己却糊里糊涂的做了蔡一铭的帮凶。 一件本事不敢拿出来见光的事情，被他们这么一弄，又是鞭炮，又是锣鼓唢呐，搞得好像是立下了盖世奇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