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困境
这是一个令人难熬的星期，即使是在相对封闭的十六中，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变得有些风云诡异。每天学校里都有不好的流言，哪个老板携款逃跑了，那个公司又破产了，谁家父母失业了。。学生们脸上往日的笑颜也慢慢减少，神情变得沉重起来。 苏萱也一样。她上课走神的次数多了，经常在课堂上听着听着思绪忽然就飘了，她想着前世关于这场经济危机的描述，担忧着家庭不会因为这次的事而发生大的变故，思念着在梁城的苏父苏母。 终于到了星期六，苏萱背着书包孤独一个人走到了校门口。她本来想做出租车回家的，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想法，而是多了一段路，走到了车站，坐上了从长川开往梁城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气味并不算好，苏萱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静静的望着窗外。窗外景象一片凋零，企业停工了，街道路边的商店门庭冷落，路边黄色落叶飘零，有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走过，景色萧瑟。 公交车里有人小声议论着这场金融风暴，有人谈论着前段时间长川有人因为破产从龙茂大厦跳了下来的事情，然后感慨如今这世道怎么变化的这么快。明明几个月前经济还一片繁荣，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差。有人感慨了一句不知道这场危机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大量企业倒闭造成了离工潮。许多人都因为这场危机失去了事业与工作，如今只能希望危机尽快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坐在公交车里，苏萱却有了一种恍然于世外的感觉。她知道未来的走向，但却无法改变，她只能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听着身旁这些人的议论纷纷，然后意识到众生皆苦。 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磐寂静。 苏萱在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回到了家，回到家时苏父苏母都不在。苏萱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打开了电脑，苏萱在网上搜索关于光宇建材公司的新闻，可惜只出现了四五条，还都是比较老的新闻，完全没有最新的消息。苏萱再查了一会儿查不出结果，索性放弃了从网上找寻真相的心思，她登上了一个国内论坛，曾经她的那个关于经济危机预告的帖子已经不知沉到了何处，此时论坛到处都是这场关于经济危机的论断。 有分析危机爆发原因的，有担忧危机将会发酵出何等后果的，有咒骂公司老板忽然辞了自己的，有预测这场危机究竟何时会结束的。 苏萱看完了这些帖子，脸上只是苦涩一笑。这场经济危机的影响远远超出了这些论坛上人的议论，它直接引发了潜伏在欧洲的债务炸弹，将欧洲逼上了绝路，又在中东引爆了一系列冲突，让中东政局风雨飘摇，它导致了日本右翼分子的再次上台，并解禁集体自卫权，又在中国国内激起了关于结构转型的声浪。 即使是最悲观的人也不会想到，这场经济危机竟然会持续那么长时间，在苏萱重生的那一年，整个世界还在它的阴影中瑟瑟发抖。 傍晚的时候，苏父先回来了，一个星期不见，他脸上却好似多了好几条皱纹。 听见门响动的声音，苏萱就已经从卧室走了出来，看见苏父正在换外衣，苏萱开口，喊了一声“爸。” “萱萱，你回来了。”苏父看了苏萱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在学校还好吧，缺什么东西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别委屈了自己。你/妈昨晚跟我说她想你了，今晚你好好陪她说说话。” 苏父语音是那种很冷的声音，不过此时声音却放柔了许多。苏萱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的苏父，嘴唇动了动，最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嗯，我会的。爸。。在学校我也想你了。” 这是重生以来苏萱第一次向别人表露自己的感情。而在她话说完后，苏父脱下自己西服的双手猛地一颤。 他扭头看着站在客厅里亭亭玉立的苏萱，眼睛里闪过了几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与激动。自女儿失忆以来，就好似与自己之间隔了一层很长很长的渠沟。他跨不过去，而萱萱也迈不过来。他没想到在这一刻，苏萱竟对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苏父的眼神柔软了许多，他将脱下的西服挂到了衣架上，然后走到苏萱面前温柔的摸了一下苏萱的头，苏萱没有去躲避。 “萱萱。。爸以前忙生意有些忽略你了，也没注意过你的事情。。放心吧，以后爸尽量不这样了。好了，爸现在要回书房处理一些事，你先回卧室写作业吧。高三了要好好学习，知道了吗？你现在也快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要有分寸。” 苏父放下了右手，笑了一下，然后就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苏萱看着苏父的背影，在苏父手已经摸到了书房的门时，苏萱再次开口说话了。 “爸，能给我说一下你们公司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吗？” 苏父顿住脚步，极其惊讶的回头。 苏萱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看着苏父，目光毫无畏惧的与其对视着。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苏父皱一下眉头，语气带了一份训斥的意味。 “就像你说的，我现在已经快成年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该做些什么。爸，我知道公司现在状况并不是很好，但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有义务知道这件事。难道你认为这样不告诉我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真的很好吗？爸，你要相信我，不论是好是坏，我都能接受。我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你以这种自以为保护我的方式将我拒之门外。” 苏父皱着眉头看着苏萱，而苏萱也直视着苏父的眼睛，她眼中的坚定表露无遗。 半响后，苏父才轻声叹息了一声。 “萱萱，既然你坚持，那告诉你也无所谓。家里的情况确实不算好，但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 －－－－－－－－－－－－－－－－－－－－－－－－－－－－－－－－－－－－－－－－－－－－－－－－－－－－－－－－－－ 晚饭后，苏萱到了阳台上，给叶卓打了一个电话。 “叶卓哥，以前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平，个人总是有那么多的情怀与感慨，然后今天才猛然间发现，个人的那点小情怀在这个时代的浪潮中是那么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前几天看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一共有70亿人，我们的一生最多却只活在70个人中间。而让我们至爱与至痛，至喜与至悲，至生与至死的，最多不过几个人。这几个人，才是我们所有的世界。而这些世界，往往比你想象的要脆弱的多。” 话筒对面的叶卓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的说着：“萱萱，不要想得太多了。未来尚未可知，一切都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其实就算到了最坏的时候又如何，萱萱，你要记住，还有我呢！” 听到这句话，苏萱嘴角不由弯起了一个弧度。叶卓这句话让她仿佛看见了叶卓此时正站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对她说这话。不过随即她的目光又沉了下去，她想起了今天下午苏父告诉自己的事情，如今的光宇建材公司的确处于一个很困难的境地。 曾经长期合作的一个建筑公司忽然破产让光宇建材公司全体人员都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曾经生产出来的东西在市场上无法找到销路，只能全部堆积在仓库。而为了能够让公司继续运转下去，叶父已经将家里的几辆车和房子全部抵押给了银行，如果在未来经济环境无法转好，导致叶父无法偿还贷款的话，那叶卓一家就会无家可归。 苏父在光宇建材公司中拥有百分之十几的股份，他这些天也为公司cao碎了心。如果光宇公司真的破产，苏父也要承担相当一部分公司的债务责任。 “叶卓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公司真的破产了，你会怎么办？”苏萱问出了这个沉重的问题。而在话筒另一边，也猛然沉默了。 半响后，叶卓终于说话了。 “萱萱，如果公司真的破产，我会和我爸一起扛起这份债务，哪怕是去搬砖，是去要饭。。我不会让我爸一个人承担这么重的责任。” 这话说完后，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叶卓又再次说话了，他的话语有着故意而为之的轻松。 “不过萱萱，事情肯定到不了那个地步。现在经济环境的确很严峻，但是政府肯定不会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在不远的未来政府绝对要出台相关的救助措施，只要公司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叶卓哥，公司一定能坚持到那时候，不是吗？”苏萱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有些迷茫。 “当然。”另一头叶卓的语气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