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母
在卧室中,苏萱坐在书桌前,好奇的翻看着少女以前的日记,日记本上的字体很清秀,很漂亮。 随着一本又一本的日记被苏萱看完,那个少女在苏萱的心里仿佛活了。她很要强,为了考一个好成绩她宁愿放弃休息的时间,在星期天却抱着数学书啃着,她很脆弱,一闪电雷鸣她就不敢一个人在卧室里睡觉,她也爱幻想,喜欢看一些《天使party》之类的杂志。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女啊! 苏萱想着,多少个时日,那个少女就像此时自己一样,坐在这个同样的位置上,翻着同样一本日记本。她可能拿着笔,用笔顶着自己美好的唇,想着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然后把这些事情都以文字的形式流于笔端............ 苏萱想着这些,然后就拿起了书桌上的一只笔,她特意拿了一个没写过的黑色笔记本。对于苏萱来说,那些日记是曾经的那个少女真实存在过的痕迹,她不愿去玷污那一段纯洁的生命,也不想在对方的记录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翻开笔记本,一股纸香味传来。苏萱用力嗅了两口,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这种味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问过了呢?自上大学后,苏萱就一直过着糜烂的生活,整日整夜的呆在宿舍,麻木的望着电脑屏幕,曾近伴随他十几年的纸香也慢慢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笔端触在了纸上,留下了一个黑点。 苏萱想了想,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我替你活下去。” 写完后,看着自己写的六个字,苏萱愣了。 自己笔下的字体娟秀端庄,不再是曾经龙飞凤舞东倒西歪的火星文了,这,难道是这个身体的本能? 苏萱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具身体已经保持了十几年的写字习惯,早已经如呼吸喝水一般自然,自己又怎么会改变呢? 这是属于苏萱的印记,而不是苏轩了。 苏萱小心翼翼的收起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她看着窗外,目光慢慢沉重了起来。 我将要怎么活下去? 这两天,苏萱已经和苏父苏母熟了起来。苏父叫苏国贤,是一家小建筑公司的副总,母亲叫李虹,是一个家庭主妇,家里在梁城也算的上是中产阶级了。 这两天苏父一直在给苏萱跑学校,根据苏母和苏父的讲述,今年苏萱应该是刚好上高一。这个身体的前身是个彻头彻尾的学霸,今年七月份刚刚考上了梁城最好的高中之一海泉高中,只可惜才上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闹出了跳楼事件,苏萱也没办法在海泉高中呆下去了。 这让苏萱暗暗咂舌,要知道前世还是苏轩的时候,海泉高中对于他来说只能算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考上海泉,那是只有在梦里才出现过的场景。要知道,海泉就算是在整个长川市,都算的上是顶尖高中。 苏父联系了好几所学校,能勉强上的了台面的,就只有云飞和三中了,本来苏父想给苏萱报云飞高中,只是苏萱坚持三中,苏父才无奈将苏萱的档案转到了三中。明天,就正式开学了。 苏萱站在家里的日历前,望着那个2006年的日期,一时间眸子幽深,现在,不是应该是2014年吗?难道,自己不仅灵魂重生,还穿越了时空? 如果这个时空和自己以前一样的话,那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在三中上高一吧。 苏萱突然有种迫切的感觉,因为她暂时还不能接受女装,所以此时她穿上了以前海泉的校服,和苏母打了个招呼,就走出门去。 苏母虽然有些担心苏萱,只是苏萱已经在家里憋了两天,想出去转转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两天苏萱已经多次给苏母和苏父证明了,她只是遗忘了以前的生活经历,但是那些知识,对梁市的记忆依然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没有忘记。这个发现一度让苏母和苏父感到惊喜,毕竟根据心理学上来说,人的记忆并非片段式的,而是由一连串线索串联起来的,当想起一个点的时候,有可能就会顺着线索一下回忆起好多的细节,只可惜苏萱是注定要让这两人失望了。 苏萱不是失忆,她是多出了一段记忆。只是苏萱并不敢对苏母与苏父说实话,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被自己这个孤魂野鬼谋杀了,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走在路上,苏萱望着路上曾经熟悉的场景,一时间感慨万千。 就在她刚刚经过的那群废旧房子处,未来将会出现一个硕大的摩天轮,作为梁城政府招商引资大力发展经济的成果,这处一度成为梁城的象征。 这时正是傍晚,挂在西边天际的阳光斜斜而温暖的铺泻在地面之上,就连绿草的边沿都染上了鹅黄色的色泽。苏萱一身蓝白色的校服,头发被简单的扎成了一个马尾。夕阳落在她白皙光洁的侧脸上,映出了一片金黄。 两旁经过的人也不由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奇怪的少女,她眉头紧蹙着,心里似乎藏着什么心事,以至于身上充满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气质。少女走在路上,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怀念与感伤,与她深藏的忧郁相互混杂,形成了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就像一朵盛放在秋日里的丁香。 苏萱没有理会那些偷偷注视自己的目光,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默默无闻,此时走在路上,压根也没想过谁会注意到自己。此时她心里满是感慨。 看着路上来来往往行走的人们,川流不息的车流,那些新建起来的大楼,那些还未被拆除的建筑,她心中的那些熟悉感愈来愈重。脑海中曾经泛黄的记忆突然以这样一种令人淬不及防的方式在她眼前重现,她除了瞠目结舌,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呢? 身子不由的走到了一处建筑前,苏萱望见了一个沧桑的背影,突然浑身一震。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提着手里的袋子艰难走着。苏萱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对这个老奶奶太熟了!这是曾经和她一个小区的王奶奶! 苏萱记得王奶奶三年后就会因为脑溢血而逝去,他也渐渐忘记了这个曾经笑眯着眼抓糖给他的和蔼奶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对方。 猛地一吸鼻子,苏萱下意识的跑了过去,扶着王奶奶的右手。 “奶奶,我扶你走吧!” 王奶奶带着老花镜,有些疑惑的望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孩儿一眼,随即就笑着点了点头。 “女娃儿,你心肠真好啊!”说着,王奶奶叹了一声气。“社会发展了,可人们这素质却比不上以前了,现在好几次我在公交车上都没人给我这个老太婆让位呢......” 苏萱抿紧了嘴唇,只是苍白一笑,就沉默了下来,一路上听着王奶奶絮絮叨叨着自己小区发生的一些事,若是以前的话,苏轩肯定会觉得烦的,可此时苏萱只觉得心中有些微微的疼痛。生老病死总是无法避免的,她也没有改变王奶奶命运的心思,她只是在对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悲伤。 扶着王奶奶走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小区,苏萱和王奶奶走到了王奶奶的家门前。苏萱这才放开了王奶奶。 “女娃子,老婆子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了,也见识了太多的风雨。生活就是这样,好事坏事是不由我们决定的,不过那又如何呢?我们无法改变生活,但我们却能改变自己对待生活的态度。” “多想一些开心的事,心思不要太重了。” 走进门之前,王奶奶突然回头,微笑的望着苏萱道。 苏萱微微愣住了,右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脸,自己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吗? 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苏萱回头,刚准备向回走。不过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则让她心脏开始猛地跳了起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王奶奶,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父母? 她有些艰难的移动自己的脚步,朝着小区的一个方向走去。 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重,苏萱望着眼前眼前无比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大片绿化冬青,熟悉的凉亭,熟悉的广场......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她走到了自己那条自己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的路上,静静的望着建筑门口的那个男人。
那熟悉的白衬衫,熟悉的发型,那个略微有着小肚腩的男人此时正笑呵呵的坐在小区门口的石座上,和另一个人下着象棋。 阳光下,那个男人的头发似乎闪着微光,苏萱却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那是自己的父亲,曾经养育了自己二十二年的父亲啊! 他此时的脚上肯定穿着那双黑鞋吧,mama都已经缝补了好几次了,那个人就是不忍心换。那满头的黑发,但苏萱却明白那都是染的啊! 父亲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吧,生活的重压却让他早早白光了发,但是又不好意思让其他人看见,父亲就买了一些黑发剂,让母亲隔一段时间就给染上一次。苏萱可是知道在那一头浓密黑发下面,却是隐藏着白色的发根。 父亲极喜欢下象棋,每天下班了就和小区的其他人来上几盘,他也有几个固定的棋友,只是苏萱以前并不关心他的事情,也看不起他整天下象棋时那一幅笑嘻嘻的样子。此时望着这幅场景,苏萱却忍不住捂住了嘴,想要落下泪来。 脚下忍不住向那边移动了起来,尽管苏萱也明白父亲现在肯定不认识自己了,可那又如何呢?在自己记忆中,那个如山般的男人却一直都是自己的父亲啊! 就在苏萱慢慢靠近那个正在下棋的人的时候,苏萱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呆呆的望着从公寓走出的那个人,那个面容普通脸色苍白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少年。 “爸,又在下棋了啊!” 少年瞥了正在下棋的男人,似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嗯,小轩,怎么,你是要去哪啊?”那个低头下棋的男人头也没回直接问道。 “家里没醋了,我妈吩咐让我去买一些醋。” 苏轩随意回了一句,他就朝着一个小道走去,这是去小区商店的一条捷径,他提着醋壶,此时脑子中还回忆着刚才看的那本小说的内容,主人公真是太帅了啊!想着,苏轩就随意向另一边瞥了一眼,然后身子就微微震了一下。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漂亮女孩儿,弯弯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精致的五官,苏轩保证,在三中绝对找不出这么漂亮的女生。这绝对已经是校花级别的女生了,估计小说里面那些女主角也就与少女类似吧。 女孩儿穿着他没见过的学校校服,此时正愣愣的望着他。看见苏轩回头注意到了自己的注视,女孩儿急忙低下头,避过了苏轩的视线,所以苏轩并没有看见苏萱眼中刚才的那一丝慌乱与绝望。 皱了皱眉,苏轩加快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慌,想要离开女孩儿的视线,不过苏轩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那个漂亮女孩儿,却看见女孩儿忽然转身而走,甩给了他一个优美的背影。 她好像不是这个小区的吧。苏轩停下脚步,有些疑惑。不过好呆他自己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两,清楚这样漂亮的女孩儿是绝对不会与自己的生命发生交际的,所以并没有想过女孩儿是过来看他。 走在路上,苏萱有些失魂落魄,她脸色苍白,神情沮丧,转过了街角,苏萱就再也没强忍自己心中的绝望,蹲下双手捂脸,让guntang的眼泪肆意划过指缝间。 原来,自己才是一个外人吗?如果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苏轩,那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呢?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竟然是个多余的人吗? 苏萱从未这般绝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