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梦
“唐一……” “唐一……” 我一激灵,睁开眼,谁在叫我?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几点了,摸枕边的手机,空无一物。咦?明明记得放边上的。 伸手到处摸了摸,忽然觉得不对劲。一股陌生的气息包裹着我。我急忙起身开灯,手一伸,只听得一阵稀哩哗拉的巨响,不知什么东西被我碰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灯突然亮了。我吓了一大跳。等我看清眼前的一切,已经不能用惊吓来形容。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屋子。 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从门外冲进来,不由分说给我脑袋“啪啪”两巴掌,骂道:“死崽子!不睡觉干啥呢?” 我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也冲过来,一把推开男人,将我抱在怀里。 “他爹,孩子病刚好,别吓着他了。”她说道。然后低头对傻掉的我温柔地说:“小明,怎么还不睡呀?”女人的睡衣是吊带款式,领口很低,雪白一片在我眼前展露无遗。 我…… “你赶紧收拾地上,把他哄睡了。别再吵着我,我明天还要上班!”男人不耐烦地说道。又回头对我恶狠狠地喝斥:“再不睡看我揍你!” 女人道:“你敢!”又对我好言道:“小明乖,爸爸逗你玩的。” 然后起身将男人撵出屋,蹲下去收拾地上摔碎的东西。我瞄了一眼,似乎是陶瓷茶杯摔了。 难道在做梦?我使劲甩了甩脑袋。我常常做那种特别真实的梦,傻傻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我记得周派走后,心情有些抑郁,没洗漱倒床就睡了。怎么一觉醒来就…… 我不敢吭声,慢慢打量四周,确定无疑的是,这是一间卧室。房间不大,家俱不多,一张单人床,一个五开门衣柜,一个连桌书柜。书桌上摆着一撂书,摊开的一本放着笔。墙上贴着几幅画,全是NBA球星科比。我也喜欢科比,不禁多看了几眼。 目光回到床上,不经意一低头,发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我竟然穿着背心裤衩,我记得自己并没脱衣服,况且,这背心裤衩也不是自己的。 若非最近一直在经历离奇事件,多半早就吓尿。我镇了镇心神,试着动弹手脚,还好,没问题。 也许这就是一个梦。只不过这个梦格外真实,而梦中的我脑子也格外清醒。 我安慰着自己。 “小明啊!不要玩了,明天还要补课,mama睡觉去了啊!”女人收拾干净地板,坐到床沿上,柔声对我说道。 我不说话,只是打量她。相貌平平,不过皮肤倒还白净,身材保持得也不错,尤其是胸。我猥琐地想。完全没有听进去女人在说什么。 “要不今晚mama陪你睡吧!”女人说着,就要钻进我的被窝。 我吓得赶紧爬起来想跑,女人急忙按住我道:“哎呀小明乖,mama走就是了,小明现在是小小男子汉,不用mama陪了。” 女人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蓬乱的头发掩饰不住一张疲倦而憔悴的脸,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关上门,走了。 我坐在床上,听了一会动静。等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跳下床,翻看房间的东西。从阅读的书籍,摆放的玩具,桌上堆放的课本和练习册,我确定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一个少年。 真是好玩!记忆中从没见过他们,也没到过这样一间屋子,怎么会梦到的?梦不是应该来自现实或潜意识么? 我是个无梦不觉的人。喜欢梦里的经历,哪怕是恶梦。对我来说,梦是另一种活法。梦里的我是从体内分裂出去的另一个自己。梦能实现原本做不到的事,梦能抵达去不了的地方,梦能扮演多种角色。最重要的是,梦能满足心之暗面最离奇的终极幻想。 因为爱做梦,我特意买回《梦的解析》一书来读,书中说梦是无意识欲望和欲望的伪装的满足。弗洛伊德指出,任何梦都可分为显相和隐相。显相,梦的表面显示,是指那些能记忆并描述出来的内容。隐相,是指梦的本质内容,即潜在的真实欲望。若说显相是面具,那隐相便是面具下的真面目。 难道我潜意识里有回到少年时代的愿望?或是还想当一次读书郎?还是想再感受被父母围绕的疼爱?那刚才男人打我算怎么一回事?总不成潜意识渴望被揍吧我是有多贱? 想起曾看过的一部电影《穆赫兰道》,整部就是一个庞大的梦境,占据了影片的三分之二,让我在云里雾中飘浮大半天,最后终于真相大白--哦!原来是一个梦。然后通过弗氏的释梦方法剖析,于是所有的迷团都有了答案,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所有的脉络都有了清晰的走向。 我暗自好笑。若弗洛伊德活着,他老人家该如何解析我此时此刻的梦境? 不过无论怎样,做梦都是一件超爽的事。我觉得应该慢慢享受。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天一亮总会醒的。 尿意忽然袭来。我急忙打开房门出去,还好外面的房间能见度尚可,我找到卫生间,摸到电灯开关,冲到马桶前正准备尿的时候犹豫了…… 有过尿床经验的孩子都知道,如果在梦里憋尿没憋住,醒来肯定挨骂。 是尿还是不尿?我真的纠结了。 我闭上眼睛,希望从梦里憋醒过来。就这么憋了一会,等再次睁开眼睛,我竟然还站在这里。不由心一横,大不了尿床上明天洗晒…… 痛痛快快尿了后,移到洗漱台洗手。一抬头,墙上镜子中一个陌生的男孩正注视着我。眉眼清晰,五官明了,连每一根头发都看得清楚。 啊呀!我吓得倒退一步。再看镜子,那个男孩也一脸惊恐。原来镜中的男孩,正是我自己。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按理梦里看人跟雾里看花一样,混沌不清,色彩模糊,根本不可能有如此高清的视觉效果。 我对着镜子使劲掐了一把脸,妹的,好痛! 瞬间就凌乱了! 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不对。肯定不是真的,这是梦! 又想起电影《盗梦空间》,莫非我无意进入到别人的梦境中了吗?还是盗梦者闯进了我的梦?如果真的如此,我该如何从梦境中逃出?是跳进盛满水的浴缸?还是从顶楼一跃而下?或者冲到马路上让车撞飞? 靠!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嘛! 我冲出卫生间,把屋内所有的灯都打开。把电视也打开,把能扔的东西都一股脑扔到地上,然后在厅里来回乱蹿,希望搅乱场景,让眼前的这些变得不合常理。 “砰——”的一声巨响。我撞到了置物架,一只大花瓶掉落到地上。刹时瓷片像烟花一样散开。我原本可以接住,但是我没有。只是静静地等待醒来。按做梦一贯的尿性。差不多到此该结束了。
但是接下来事件的发展非常合理。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出现在客厅,女人也心慌慌地追了出来。 “他爹,小明是不是又犯病了?”女人几乎是哭着说。 男人见我一副白痴的呆愣当场,怒意顿熄,急忙上前抓住我,哄道:“小明,刚刚是爸爸不好,不该打你。” “小明,你想玩玩具就玩吧,明天咱不补课就是了。”女人也过来抱住我哭道。“让mama看看伤到没有。” 我极力挣扎,终于忍不住吼道:“我不是小明,你们搞错了。”结果又吓倒,尖细而稚气未脱,完全不是我自己的声音啊! “他爹,你快抓住他,真的又犯病了。” 女人尖叫。同时手中的劲加大,紧紧箍住了我。男人也配合她,把我按倒在沙发上。 被俩个人控制住,我一点也动弹不了。只得一个劲狂呼乱喊:“我真的不是小明,我叫唐一,在万寿寺工作……” “淑娟,你是不是今晚忘给小明吃药了?”男人问道。 叫淑娟的女人垂泪道:“我看小明这两天挺正常,心想减点药,吃多了会损伤大脑,谁知道这么快就……” “你……医生不是说过短时间内药不能停……”男人很生气。说不出话来。 “大哥大姐,叔叔阿姨,你们把我放开,听我说……”我又叫。想跟他们好好解释清楚,我确实不是小明。 “淑娟,我压着他,你去屋里取药。” 俩人根本不听我说话,女人答应着,等男人换了个姿势把我双臂牢牢钳住,才松开手拿药去了。 “我不吃药,你们听我说,不信去万寿寺打听一下,是不是有叫唐一的,就是我……”我对男人说道。 却换来男人重重的一声叹息。 女人拿来了药,然后一人抓牢我,一人捏我下巴,硬生生把药灌进了肚子。呛得我鼻涕眼泪糊一脸。 我几乎要哭了。从没做过这种梦,一点也不好玩。为什么还不醒…… 我又挣扎了一会,大概药力发作,眼皮越来越沉,浑身越来越没劲,渐渐失去了意识…… “咚咚咚……” “小唐,唐一……” 伴随着敲门声,有人在大声叫我的名字。 猛地睁眼,糟了糟了,睡过头了? “来啦来啦!”赶紧答应着,从床上蹦起。一阵眩晕,几乎摔倒。 “小唐,普照法师让我通知你下午1点前到茶院,有工作接待。”老顾在门外喊道。 “好的知道啦!”我答应着,看了看手机,竟然11点多了,有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普照法师的,两个周派的。难怪老顾跑来叫我!这么多电话竟然没吵醒我,睡得是有多死。 我到洗手池拧开龙头浇了浇脸,对着镜子擦脸时,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 幸亏是梦。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了笑,右腮帮子传过来一阵疼痛,我侧过脸,凑近了仔细察看,发现靠近耳朵的下方,竟然有一片擦伤,已然红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