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幻境
梅仙姑家的院门虚掩着，这倒让我好生奇怪。莫非周派知道我来了提前开好门？我和老姜进了院子，反手将门关上。 “唐少，这小院不错。”老姜东张西望，艳羡道：“正是老夫梦想中的居住环境。” “少扯。”我说道。我皱着眉，不知为什么，一进来便感觉到怪怪的。说不出的静，这份静又静得不叫人安心。我低头看看胳膊，汗毛尽皆炸起。抬头看了一眼，天幽蓝如洗。院里的那棵老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树下的小圆石桌洒着白色花瓣。这倒是奇怪了，那天来还是一树绿荫。 我喊了一声：“周派！我来了。”无人回应。可能他在二楼听不见。 便径直上了二楼。不知周派在哪间屋，我走向书房，敲了敲门：“周派，在吗？” 还是不见回应。又到另外三间敲了敲，依然静悄悄。 不科学啊！院门开着，难道出去了？我用手机拔他电话，忙音。老姜在大厅转悠一圈过来，啧啧说道：“看看人家这装修，这品位，太像我的风格了。唐少，学着点。” 见我不理他，又道：“主人不在家？那我们在这等会吧！就是那么大个厅没有摆两张沙发，不过地毯很软……”说着一蹲就要坐下去。 我隐约听到有人声，挥手打断老姜：“二逼，别说话！”仔细辨别，有一间屋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好像是在低声交谈，间或一声轻笑，很娇媚的味道。我寻声找去，正是书房。 刹那间火就冒了上来。周派啊周派，喊半天不答应，原来躲在房里泡妞。 我拧了下门把，居然没锁。我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开。 眼前一片白光，让我瞬间眩晕了一下。老姜更是“哎哟”一声。我拿手挡了挡，破口大骂：“你丫的在搞什么？” 光里却传来一个女性柔美的声音：“明生，你看我画的梅花好不好看？” 一个男性充满磁性的嗓音：“竹君，你画什么都是好的。” 不是周派？那这是哪一出？我站在门口，白光如烟似雾般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终于慢慢清晰起来。 书房完全不是我上次来的那个样子。屋里的陈设全是古典风味，雕窗画壁，纱幔轻垂。窗外竟然有一棵盛开着的腊梅，恍惚间好似还飘着雪。一位身着淡绿色罗裳的年轻女子伫立在书案前，正展开一幅画，上面画着一株腊梅。而身旁，竟是一位全身甲胄腰佩宝剑的英武男子。那男子凝视着女子，满目深情。女子明眸皓齿，清丽如兰。男子高大俊美，气度不凡，宛如一位将军，不怒自威。 我和老姜面面相觑。老姜不敢说话，用口型问我：“这是在拍电影？”我也用口型回道：“不知道。” 我俩就这么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那一男一女，似乎并未发现我们，至始至终，都没看我们一眼。 只见那叫竹君的女子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画卷，转身走向窗前。叫明生的男子微微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心头一震，好面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张口想说话，那男人也转身向女子走了过去，并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女子忽然抽泣起来。对男人说道：“明生，此去一别，生死渺茫，你怎忍心扔下竹君？” 男人轻轻地拍着女子的后背，温柔说道：“竹君，国难当头，诛杀元贼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使命。我当跟随文将军，拼死守护临安城，为你和百姓保得一方平安。” 女子仰起头，凝视着男人：“明生，无论生与死，竹君都等着你。你要活着，我在家里等你。你若死了，我在黄泉路等你。你若投生了，我在来世等你。” 男人紧紧地抱住女子：“竹君，我明生发誓，即使变成了鬼，我也要找到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不许你这样说！”女子捂住男人的嘴。“你必须要活着回来，听见了吗？必须！！！” 俩人紧紧相拥，无语凝噎。窗外的梅花片片洒落…… 我和老姜看得呆了。就在我感动得几乎落泪，那个男人慢慢的将头转向我，戏谑的神情，目光冷如寒冰…… 我一惊，想到了什么，指着他叫道：“你是那个……”突然间空中传来一阵喋喋笑声，我和老姜四方寻望，眼前的景象却渐渐扭曲，模糊。我又一阵眩晕，足下一空，感觉身子往下急速坠去，像掉进了无底洞。 等再一次睁开眼，我和老姜傻了。我俩竟然站在万寿寺的观音殿门前。 观音殿的耀志法师正坐在里面看书。老徐在香炉前清理垃圾。游客不断，有烧香的，有拍照的，有在拜凳上磕头的，有合掌闭眼一动不动的。 “老徐。”我叫道。 老徐没理我。又叫了几声，他像没听见一样，端着垃圾筐走了。我走到耀志法师面前，喊道：“耀志法师！” 耀志法师盯着书，眼睛都没眨一下，当我不存在。一位香客过来，对他说道：“师父，请问捐功德在这里吗？” 耀志法师放下书，笑眯眯地答道：“阿弥陀佛！在这里随缘写也可，直接放进功德箱也可。” 香客写上名字，放了五十元。走了。耀志法师看向我，若有所思。 我急忙道：“师父，今天几号？”耀志法师还是没说话，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我身后某一处。他发了会呆，又低头看书去了。 我无奈看向老姜，老姜也是莫名其妙。 “唐少，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老姜问。 “废话！”我胸中一阵憋闷，转身想去客堂。无意间向香炉瞟了一眼，站住了。 有位正在点香的女人，卷发，肥胖，右手挎着个包。不是那中年妇女还是谁？ 我正想招呼她，一位身着铠甲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我一看，正是那明生。不由又愣住。 老姜扯扯我：“快点看……” “看到了……”我喃喃道。 明生专注地注视着中年妇女，她点好三支香，走到观音殿前，面对观音菩萨敬香行礼，然后回到香炉旁，将三支香插好。默然站立了一会，向身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向明生。 我料定她是看不见明生的。果然，她的目光穿透明生，随意望了望。随即向山下走去。明生紧随其后。就在绕过韦陀菩萨即将消逝的时候，他回头看着我，诡异地一笑。 瞬间我恍惚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那个女人身上的存在，就是他，明生。”我喃喃道。 “可是同样是女人，差别也恁大了点……”老姜也喃喃道。 我扭头对老姜说道：“人家这才叫爱。哪像你……哎糟了……”话没说完，眼一花，感觉到所处的空间又变形了，并急速旋转起来。我急忙闭上眼，老姜紧张地拉着我：“这回又要去哪里……嗡啊哞班扎尔咕噜贝玛悉地哞……” “你在念什么？”我喊道。 “莲师……” “轰”的一声闷响，旋转忽然停止，脚下有了踏实感。四周一阵安静。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藏香味道。 耳边传来周派的声音：“唐一，醒来。”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正是梅仙姑家二楼的大厅。老姜仍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我来不及唤他，急忙寻找周派。 等我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禁大惊失色。 周派正靠墙盘坐在东南角，左手结了个印，右手紧握一把追魂铃。满头大汗，神色肃然。 而斜斜的另外一边地板上，躺着一个女人。正是那个中年妇女。 好久不曾出现的曼巴，此时体型暴长，毛发炸开，状如狮犼，眼睛绿芒暴射，全身氤氲着黑色的煞气。 一个浑身甲胄的武将正抓着一个惊惶失措的女人，得意地笑着。正是那明生。我仔细一看那女人，怎么又是那中年妇女，怎么出现俩个？我看看地上，又看看这边，糊涂了。 我朝周派喊：“他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派盯着那明生，缓缓道：“你一上到二楼就晕倒了。当时我与这家伙正在斗，没来得及顾你。” “不是这个，是他妈的那女人，怎么变两个了？”我又喊。 “是我用追魂铃把他驱出女人身体，没想到他竟然抓了女人的阳魂也一块出来了。”周派咬牙道。“不能让他跑掉，女人的阳魂被掳走，再找回来就难了。” “那我能做什么？”我大声问道。 “你过来。”周派向我示意。 我朝地上的老姜踢了一脚，向周派飞快跑去。 老姜“哎哟”一声醒来开骂：“妈的谁踢我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朝我喊：“唐少，什么情况？” 我没理他，蹲到周派身边。那明生盯着我们，忽然右手一挥，一股黑色的烟雾夹着来自地狱的鬼哭狼嚎席卷而至。 一道黑影闪电射出。曼巴冲上前，凌空一抓撕破了那黑色烟雾，七零八落间露出鬼头无数，露出森森白齿咬向曼巴。曼巴丝毫不怯，挥舞钢爪与它们厮杀起来。烟雾越来越浓，忽儿聚集，忽儿撕裂，只见曼巴在里面腾挪跳跃，转瞬之间不知有多少鬼头灰飞烟灭。 “快，唐一。我教你招魂口诀，然后你招女人的魂，我用追魂铃把这些鬼物驱回冥界。”周派塞给我一面招魂幡，飞快说道。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跟我说了一串口诀，我竟然硬生生记住了。 老姜冲了过来，兴奋地叫道：“唐少，是不是要打架？这位大侠是谁？那不是明生吗？” 我没时间跟他解释，说道：“你去帮曼巴。” “曼巴是哪个？” “猫。” 这时周派已掐动口诀，抬起右手，准备摇追魂铃。我赶紧学他的样子盘坐，举起招魂幡，生硬且缓慢地背诵他教给我的招魂口诀。 我看到老姜当真冲进了黑雾中，忽然想起他一rou身凡胎，去了岂不送死？想招呼他回来，眼前的雾却越来越浓，什么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