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拖延

    六月二十六日。

    在第三波洪峰过去后，雨终于停了。刘沛长舒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的，便是更大的难题。不用黄山提醒，刘沛也知道，雨一停，来自四面八方的灾民都会涌到白沙县来。因为整个西陵道的人都已经知道，白沙县有粮食。

    刘沛在书房中，有些疑惑的问黄山说：“先生，为什么都督大人还不发布赈灾文书？按理说，这文书昨天清晨就应该到了，这与大梁律的规定不符合啊。”

    黄山沉吟一会，然后说：“大老爷，我想，咱们无意中揭起了一个大蚁xue了。”

    刘沛不解的问道“蚁xue？”

    黄山点头说：“看来，这些年不只是西陵道衙门在倒卖官粮，下面的州县恐怕都跟着上行下效。有的州县是一直没有，所以没粮食赈灾，比如西沙县。有的州县是卖完了，所以没有粮食赈灾。”

    “什么？若真是如此，那整个西陵道的百姓不就都遭殃了吗？我原以为只是西陵县周边的几个县遭殃而已。”刘沛震惊的说。

    黄山点头道：“是的，也唯有这个说法，才可以说得过去。不然，司徒明为什么要拖延发放赈灾文书？因为他知道，一旦发了文书，各地都没有粮食赈灾，不赈灾，和无法赈灾，是不同概念的。”

    刘沛开始有些为难，昨日巡视白金粮商的时候，他已经见到了一些难民了，虽然先逃出来的难民，都是有些钱财的，衣食住行都可以自己解决。白沙新区也有很多的空房子可以安置。但是，之后陆续来的，便是写平头百姓了，身上没有多少钱，只能是在郊外露宿。可以想象，在后面来的，可能就是身无分文的灾民了。叹了一口气，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黄山见刘沛一脸的愁容，知道刘沛实在担心灾民的生活。便说：“大老爷不用担心，我估计司徒明不敢一直撑着不发布赈灾文书的，他只是坐在拖延时间，希望能等到朝廷调拨的赈灾粮食。”

    刘沛听黄山这么一说，又摇了摇头说：“先生，我以为，朝廷可能不会那么快调拨赈灾粮了，因为楚相想要除掉司徒明。恐怕楚相接到灾情报告后，也是会拖上些时日，让事情闹大的。”

    两人正谈话间，门外有人叫到：“大老爷，何掌柜来了。”

    刘沛点头对黄山说：“先生，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家休息吧。这雨停了，河堤上也就没什么事了。接下来的就是粮行卖粮的事情。我可以应付。”

    黄山拱手道：“大老爷，我知道你心善，不过，一定不可以心软。此次我们的谋划超出了预期，但是只要咬咬牙，除掉司徒明便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说完，便转身离去。

    何正进来后，一脸的喜色说：“贤婿啊，咱们这次发财了。这周边的百姓都赶过来了买粮食了。”

    刘沛见何正如此说，便有些生气道：“岳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赚这些昧心的钱么？粮行的粮食，价钱不会涨，只要定量就行了。”

    何正见刘沛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连忙摇头说：“贤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提高粮价。”

    “那岳丈您的意思是？”刘沛见自己误会了何正，不过，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假装没事一样的问道。

    何正也不在意，而是说：“贤婿，你看，这后面来的灾民，大多都是身无分文，也没有住处。对于这些人，咱们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但是也不能把粮食白送给他们。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请这些人做工，招呼他们一日三餐，让他们有瓦遮头。”

    刘沛心想，何正这么说也是到了。虽然这粮食终究是不能白送出去，只是，请在灾民做工，做什么工？这洪水还没退，似乎也没什么工作可以做。

    何正见刘沛不说话，便说：“贤婿，我是这么想的。这次来的灾民，恐怕至少要有二十万了，其中壮劳力应该有四五万。这些人，平时请，一天起码也要一两银子，现在的话，只要给饱饭就行了。其实多年以前，我和白花等人就曾经计划过，把白林乡郊外的那一大片荒地改造成农田的，只是，这成本太高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劳动力。所以就做吧了。”

    刘沛一听，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现成的粮食和劳动力啊。便说：“岳丈，这个想法很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何正点头说：“此外，还有一条，这些日子咱们虽然定量卖粮食，但是，终究还是有些人多买了。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直接改成卖粥饭，这一碗粥三文钱，一碗饭五文钱。这样，就可以杜绝粮食流失了。也免了灾民到处生火的隐患，也可以把灾民集中起来。”

    刘沛一想，这倒是挺对的。便说：“岳丈，这个也是可行的。不过，价钱每样再减一问吧。亏些钱无所谓。”转念一想，又说：“岳丈，灾民哪来这么多的铜钱？许多都是带着些散银逃到这里的。”

    何正嘿嘿一笑的说：“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咱们可以借此开设钱庄，用以兑换铜钱，这价格咱们可以优惠些，比如一两白银换一百零一个铜钱，同时也开设存贷业务。”

    刘沛眼神一亮，他自然知道何正这个主意有多好。如此一来，便可轻松的把新开的钱庄的名声提上去。从古至今，无论是钱庄还是银行，起主要的资金来源都是民间，别看老百姓每个人的钱不多，但是老百姓人多啊。连忙称赞道：“岳丈，你这个主意好啊！就按你说的办，需要人手的，你直接找王小二和伍通，不够的话，我在给你调些兵。”

    与此同时，西陵道都督府，司徒明、秦仓、张清三人围坐在一起。

    司徒明一脸阴沉的看着秦仓，心想溃堤的时候，洪水怎么没有把这秦仓给冲走。如今，这个情况，这个黑锅还得自己扛。

    张清一脸的轻松，张清不贪心，寻常除了些常例之外，这倒卖官粮的钱自然一分没要。自从《老张奇谭》出版之后，张清更是不缺钱了，常例也不要了。

    司徒明看着张清脸上还挂着笑容，想要生气，有找不到由头。叹了一口气说：“老张，你和刘沛交情不错吧？你看能不能找他给咱们调拨些粮食应付一下？这朝廷的赈灾粮很快就到了。”

    张清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这赈灾粮恐怕没那么快到，就装糊涂说：“司徒，官仓里面不是有粮食么？干嘛还要再找白沙县调拨。而且，这赈灾文书不是没有发出去么？用什么明义调拨白沙县官仓的粮食？”

    秦仓向来看不惯张清便说：“不调拨，咱们和白金粮行买总行了吧？一石四两！”

    张清侧头看向秦仓说：“老秦，你以为就你们家何有米会做生意？人家可是花了五两一石买回去的。你不提价，还想降价再买回去？”

    秦仓被张清气得说不出话。司徒知道张清吃软不吃硬，便说：“老张，同僚多年，你也不想看着我们遭殃吧？”

    张清悠闲的吸着旱烟说：“司徒，我可听说有不少州县都想从白沙买粮食回去赈灾了，这价钱恐怕不会低了。我去可以，但是，我的面子，值不了多少银子。你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你用都督的身份强行买粮，就等于等罪了大半个西陵道的州县长官了。”

    司徒明叹道：“棋差一招啊，棋差一招啊。老张，你去吧。不看在咱们的前面上，也要看在受灾的百姓份上。”

    张清点头说：“行，我去可以，不过，秦仓要跟着我去。这钱我不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