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多维空间之磐石与多维空间之狐
对制茶人而言，工具意义非凡，是一生制茶悟道的印证，如果能收藏一方制茶高手使用过的石磨，乃无与伦比的荣幸与幸运。但新智人世界守墓人所使用的制茶石磨，却不可能、亦不允许被谁所收藏，因为当他们寂灭之时，制茶石磨就会当做墓碑树立坟头，以为印证。 ——新智人世界守墓人的制茶石磨 ＜＜CIDAA——超时空安全局第二部掘墓人第一卷应许之地分割线——CIDAA＞＞ 母世界历2018年。新智人世界机器纪元20年。 清明前一天。新智人世界守墓人驻地茶山，清岚缭绕，山歌隐隐。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人微笑着站在一条光滑石板铺就的曲径通幽起始处，此处用带皮圆松木随随便便架着一道门，门楣上用木炭随随便便写着“义庄”二字。靠着右边的立柱坐着一个裹在黑袍里的瞽目人，手里攥着一只惨白的骨笛，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似乎正值盛年，又似乎暮气苍茫，似乎是一个死人，又似乎是一个活人。年青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瞽目人安安静静地倾听着，沉默如谜。 时近黄昏，暮色中很突兀地出现了一艘小型时空穿越舰，随即走下一个穿着非常体面的浓眉老者和一个着灰色职业套裙异常冷艳的女人。女人的脸微微有点婴儿肥，而老者不怒自威。 青年人大步迎向前，欢快地说：“尊敬的联合主席先生，美丽的彼岸花秘书长小姐！这边请！我的老师已恭候多时”。青年人侧身引路，三人背对夕阳向茶山深处走去。路过裹在黑袍中的瞽目人时，浓眉老者眼中精光闪动皱了皱眉头。彼岸花秘书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年青人，你现在有名字了吗？”浓眉老者轻声问道。 “尊敬的联合主席先生，我们见过面吗？”年青人开始挠头，“老师、小树师哥、沙漏嫂子和巴奈依然叫我年青人。” “哦，年青人！”浓眉老者嘟噜了一句就沉默地走着。 “美丽的彼岸花秘书长小姐，非常高兴见到您！沙漏嫂子说您在多维空间植物学方面具有令人膜拜的造诣，有空还请多多指教。” “没问题。”被称为彼岸花的冷艳女人简单回答道。一个未经世事阳光灿烂的年青生命，总是令人不忍拒绝。就如同自己的弟弟一样。 “太好了，我的研究项目得救了，这可困扰了我一百多个****夜夜了……”年青人的喋喋不休令浓眉老人荡漾起了笑容，彼岸花秘书长小姐也罕见地扯了扯嘴角。 “晚钟送终了这一天，牛羊咻咻然徐度原野，农夫倦步长道回家，仅余我与暮色平分此世界……①”一阵硬朗而毫无暮气的朗诵声清晰传来。 浓眉老者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起来：“臭耍把戏的，附庸风雅，弄些云山雾罩的勾当，给老子滚出来！”为何匆匆到此？皆因浓眉老者收到的信息就八个字：“暮色沉沉，行将就木。”基本上浓眉老者是抱着为对头奔丧的心情赶来的，而不是参加诗词沙龙。 “咳咳，美丽的彼岸花小姐，那边有几株罕见的茶树，我俩一起过去看看吧！”年青人引着彼岸花小姐走开。 “呵呵，老狐狸别那么大火气嘛！来喝杯清茶解解烦，老朽知道你的禽兽之道搞得诸事不顺，后院起火……” “哎呀！嘶！老畜生，好心请你吃茶，竟然下黑手……” 彼岸花和年青人走得更快了。多维空间硕果仅存的两个老守墓人，也是新智人世界和尼德人世界的守墓人领袖——多维空间之磐石和多维空间之狐掐起来，夹在中间任谁也不好过。 “臭耍把戏的，有种放老子出来。” “老狐狸，你搞得我头痛如裂，老朽怎么解除多维空间模型构造术？” …… “他们会在墓碑上给彼此留最显眼的位置。”彼岸花秘书长轻声说，眼里竟然闪动莫名的泪光。周围百米的的茶树瞬间开出了一树白花，接着一地落英，然后一片枯黄。彼岸花想到了忘川和老蛮蛮。 “彼岸花秘书长，”年青人仿佛没有看到茶树的异样“或许我们应该去劝劝他们。”此刻年青人抽了抽鼻翼，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香气优雅而从容，却无法被驯服，就像拥有自己的骄傲灵魂一样，总是与使用者的灵魂格格不入，但又能不经意间成为使用者心底最隐秘的一种安慰。如一匹血脉高贵的猫，若即若离，却始终陪伴。 这种香水味让年青人感觉彼岸花秘书长风吹过浮云般淡定而从容，却像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内心独白和私语，或者另外一个自己。从沙漏那里年青人知道这个专属于彼岸花秘书长的味道叫“光阴”，这个优雅的香气与其说是修饰，不如说是彼岸花秘书长被烈日灼伤的灵魂的一种自我安慰和救赎方式。这一刻年青人清晰地感应到了彼岸花秘书长的明亮与阴暗，白昼与黑夜。一如彼岸花和忘川的爱情。这个未经世事阳光灿烂的年青生命不禁黯然神伤，不能自己。 “嗯，走吧！”彼岸花小姐一脸歉意，“茶树的事我很抱歉。” “呵呵，没关系！它们是老师的又不是我的，”年青人挠着头，“老师记性不是太好。” 彼岸花秘书长一头黑线。 “尊敬的联合主席先生！我的老师已经煮好茶了，我这就解除老师善意的小玩笑，”年青人一脸虔诚，“前辈您可别对晚辈下黑手啊！” 煮好茶？！下黑手？！其余三人一头黑线。 孤峰秀岭，古松草寮，和风徐来，夕阳西下。四人散座于古木茶桌旁，六君子相候，泥炉正旺，水汽蒸腾，多维空间之磐石熏香净手开始烹茶。候汤选具、礼宾奉茶、温杯泻盏、三才迎圣、醒茶开缘、精茗蕴香、出汤入海、分茶奉宾、签裳真色、闻辨真香、过喉探玄、回味悟参、续茶示礼、茗忆茶香，顿时间山风为筝，茶香弥弥，水雾漫漫。多维空间之磐石白发长髯，一派仙风道骨之状。浓眉老者嘴撇得能挂八盏油壶。 “老狐狸！当***自然而然地淘汰出新智人生存必需品清单，被抑制死亡本能药剂取而代之时，老朽就意识到实施掘墓人计划迫在眉睫，”号称多维空间之磐石的多维空间联合会主席叹了一口气，“只是大徒弟小树命运多舛，无以为继，其后数年小打小闹，终究无力回天。” “老师，”年青人放下茶盏诚恳地问，“什么是*********呃！美丽的彼岸花小姐，”多维空间之磐石恬不知耻地对着彼岸花小姐说，“可以劳烦你代替老朽给劣徒解释何为***吗？” 面对年青人灼灼的求知目光，彼岸花小姐羞涩地沉默着。多维空间之磐石哈哈大笑，多维空间之狐犹如斗鸡般恶狠狠地瞪着哈哈大笑的老不俢。年青人一脸茫然。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愚蠢的新智人cao纵愚蠢的政治体制让新智人糊里糊涂地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绞索，老朽指的是新智人种族繁衍规划局，一个自始至终忠于新智人的人工智能——新智人世界的头号盗墓人，”多维空间之磐石一脸沉痛，低沉的嗓音满含死神磨镰刀般的晦涩，“没有新生命诞生，却人人渴望死亡，如今新智人的生命，基本上已经等同于抑制死亡本能药剂的耐受度，你们面前的年青人或许已经是新智人世界的最年轻者，所以老朽一直称其为‘年青人’，时时刻刻提醒老朽这个悲伤的事实。多么令人唏嘘的现实啊！难道所有生命的目标都是死亡？②” “或许我们应该对付杜鹃组织保持足够的注意力，这只阴损之鸟，已经在母世界渗透多年，”多维空间之狐脸色也越来越冷冽，“遭水淹的不能笑遭火灾的，何其讽刺啊！耍把戏的，两个危险威胁着世界，秩序和无秩序③。新智人世界因为人口凋零而面临湮灭，尼德人世界却是人口异常膨胀而破灭。不怕你笑话，因为逆子忘川之故，尼德世界已经满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我这把老骨头在不远的将来，或许就是逆子口中之食了，等嚼碎了我，接着就是母世界、新智人世界。母世界是联通新智人世界和尼德世界的唯一通道。耍把戏的，我们面临的是新智人世界的凋敝和尼德人世界无可计数的永久型兽化人之血盆大口啊！” 忘川！ 彼岸花一脸黯然，多么不堪回首、又刻骨铭心！刹那间“光阴”的味道突然暴涨，盖过了茶香，盖过了一切。整个茶山为之沉寂。连多维空间之磐石都难得地一脸痛惜。 多维空间之狐爱怜地凝视了彼岸花一会，继续说道：“耍把戏的，我同意你提出的掘墓人计划，是死是活就掘开来看吧。我们守了无尽岁月的墓，一直饱含敬意将母世界当作先人之陵墓守护，却无法切断母世界对新智人、尼德人世界的潜移默化，现在母世界已经暮色将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的世界又如何安然无恙？！” “老狐狸，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孩子们处理吧！老朽已经衰老得不能离开义庄了，不能过多说话了，年青人说说你的计划吧！”多维空间之磐石说道。 衰老得不能离开义庄？！衰老得不能多说话？！刚才的朗诵和掐架又是怎么回事？从记忆的黄泉里挣脱出来的彼岸花，不禁好奇地打量这个一头白发眼睛宛如婴儿却笑得很猥琐的小老头。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一些亲戚关系，彼岸花知道这个小老头是整个守墓人中的异类，有着异常荒诞的童年、青年甚至壮年，是一个曾经浪游三界的花花公子。他或许从来没有喜欢学习修炼过，托着自己的老师和师兄，一直过着得过且过的人生，被万人唾弃。这样一个荒唐的人是怎么获得比“多维空间之狐”的称号还略胜一筹的“多维空间之磐石”的呢？！优雅而知性的彼岸花竟然挠起了头。 ①：多维空间之磐石所吟之诗为钱钟书先生译托马斯格雷首节。也是唯一的一节。 ②：所有生命的目标都是死亡——斯歌波乔尔。 ③：哲学家法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