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巧簧

    当籍由自我解剖般的疼痛产生的思想不再是人类的眼睛，人类的四肢，人类前进的方向……人类只能竭尽全力制造些瞬间焕发光明与温暖的火柴，祈求籍此渡过沉沉暮色。

    ——摘自《开到荼蘼——来自暗黑之界的考察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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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德联邦首都星系，国会星。一直高高在上安静肃穆的尼德联邦国会此刻人满为患，挤满了尼德普通民众和媒体。敏感的人已经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众议院议长、参议院临时议长、国会全体议员没有列席与会，只有深受尼德人民爱戴的兔子总统，悲伤而孤独地站在发言席发言：

    “尼德联邦的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尼德联邦历史上一个艰难的时刻。非常抱歉，在没有了主人的尼德联邦国会发表国情咨文，我辜负了尼德联邦人民的信赖，我将在此次系列事件平息后引咎辞职。”忘川看着兔子总统超过90度鞠躬的四维全息，面无表情。90度鞠躬表示忏悔、改过和谢罪，即使是真心的，劫后余生的忘川也不再接受，或许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接受这个世界的好意或恶意。忘川心中怒放着一朵红莲，是这个世界的赠与。

    兔子总统老泪纵横，哽咽着继续发表演说：“今天，尼德联邦发生了一起无可挽回的悲剧——国会叛国。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些尼德联邦的叛徒们，指挥跟他们一起叛逃的部分尼德联邦军方，袭击了7290427星系的奇点集团总部。人员伤亡和损失还在统计之中，就现在已经掌握的数据来看，我不得不宣布一个令人悲痛万分的噩耗：一直不遗余力为尼德世界无主之地和有主之地的团结融合，作出了杰出贡献的最杰出企业家，最年轻最伟大的生物工程学家、神经生理学家忘川先生不幸罹难。”花看着在兔子总统背后红莲怒放后浮现的黑白全息忘川，感到一阵阵绝望——整个世界已然不可逆转地滑向黑白的深渊。

    “如果，这是损失的全部，坚强的尼德联邦人们或许还能由漫长的时间治愈，而更不幸的是还有一个足以无情地击碎尼德之心的噩耗：最年轻最杰出的植物学家、药剂学家，尼德世界的女神花小姐，”兔子总统痛哭失声，过了好一会才说：“同时罹难。”花和忘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总统的表演，听着尼德民众的怒吼和哭泣……

    “我已经同副总统、7290427星系行政长官，以及联邦调查局主管等人交换了意见。我还命令尼德联邦政府动员所有的力量去帮助遇难者和他们的家人，并全力追捕叛国者、策划者和实施者。绝对不允许这种针对尼德联邦的恐怖主义行径继续下去。

    现在让我们为死难者默哀。

    愿上苍保佑遇难者，保佑他们的家人，保佑我们的尼德联邦。谢谢！”兔子总统又进行了一次超过90度的鞠躬，又接着发表国情咨文：“逝者已矣，愿其安息。但生者的悲痛与愤怒，却不能将其放下，因为灭世危机已经盘旋在尼德联邦的头顶。”一段四维全息在兔子总统背后取代了花和忘川的黑白遗像。那是总统先生和总统特使经纶的谈话以及大蚂蚁以人为食的残酷画面。由于联邦信息的封锁，尼德联邦首都的人们也是首次亲眼目睹。人们对兔子总统将无主之地的人蔑称为“蛆虫”给予了惯性的原宥，对兔子总统清醒二十四年的痛苦和真情流露许以掌声，对国会、联邦采矿公司的悖逆及对总统的欺骗咬牙切齿……

    “啊？！”巨大的尖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张牙舞爪的大蚂蚁不停猎杀尼德人的四维全息，忠实地传达着被猎杀者的绝望。现场及所有观看全息的尼德人都已经被这股绝望紧紧捏住，除了总统先生。总统先生需要这股绝望，这股绝望能让他成为尼德世界的英雄，这股绝望能铸就他的伟大帝国。恐惧产生盲信。

    总统先生关掉了全息，长长短短的呼吸声才弥漫在整个国会星，继而蔓延尼德联邦。“我们依然强大！”兔子总统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国会星沸腾了起来，整个直播信号覆盖的尼德疆域都沸腾了起来。除了被成为叛国者的国会和被死亡的忘川和花。

    “今天，我们的尼德联邦由于威胁而惊醒，我们的民众被唤起捍卫自由。悲痛已经化为愤怒，愤怒已经变成决心。我们要将叛国者绳之以法，正义终将被伸张。

    除了立即报复和单纯的军事打击外，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尼德联邦人民不应该期望只进行一次战役，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战争，一场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战争。它可能包括一些大规模的打击，这一点你们将在尼德战况推送全息上看见；它还可能包括一些秘密的行动计划，即便是成功你们也可能不知道。我们要切断叛国者的资金来源，使他们反目成仇、互相争斗，把他们赶得四处逃散，没有藏身之地。尼德联邦各个地区的每个星球，包括无主之地，你们现在处在一个抉择的时刻，你们要么和我们站在一起，要么和叛国者同流合污。从今天开始，尼德联邦将把任何继续庇护和支持叛国者的星球看作是敌对星球。不管是有主之地还是无主之地。

    我们现在向民众做出告诫，我们仍有可能遭到袭击。我们将采取防御性措施，打击叛国者和叛国者制造的邪恶行军蚁，保卫尼德联邦民众。尼德联邦民众的生命和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今天，尼德联邦政府无数的部门和办事处，与各星际以及各星际的政府部门，都有保卫尼德联邦安全的义不容辞的义务。这些工作都必须由一个最高机构来协调。所以，今天晚上，我宣布成立直接向我负责的内阁级别机构——尼德联邦复仇者办公室——也就是新的国会。尼德联邦战时措施条例已经在草拟当中，我需要一切的力量，而你们就是我的力量。

    这些措施都是最基本的。但是，防止叛国者对我们生命构成威胁的唯一办法是在它滋长起来的时候制止它，消除它，毁灭它。很多人将会为这些行动而努力，从尼德联邦复仇者办公室，再到我们后备役军人。我们应当感谢他们，为他们祈祷。今天，我要对我们的军队说：做好准备。我要求军队时刻待命当然是有原因的。当尼德联邦行动的那一刻到来时，我们将为你们而自豪！

    然而这不仅仅是尼德联邦有主之地的斗争，危在旦夕的也不仅仅是尼德联邦有主之地的自由，这是整个尼德联邦的斗争，这是整个尼德人类文明的斗争，这是所有相信进步和多元论、相信宽容和自由的人们的斗争。

    我们要求每一个无主之地的星际都加入我们。我们会要求，而且我们也需要全尼德联邦的警察、情报机构、银行系统来帮助我们。文明都站在尼德联邦这一边。他们明白，如果叛国者和叛国者灭世之心不受惩罚，直到消灭，那么他们的城市和他们的民众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叛国者不仅仅会袭击某个星际，还会威胁合法政府的稳定。我们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尼德联邦人民或许在问：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我要求你们活着，拥抱你们的孩子。我知道很多民众今天都感到恐怖，我请求你们镇定，意志坚决，即使是威胁仍然存在。我——尼德联邦总统将与你们同在。

    我要求你们弘扬尼德联邦的价值观念，记住为什么那么多人来到这儿。我们是在为原则而战，我们首要的责任是依靠这些原则生存下去，任何人都不能因为他们的种族和信仰而遭受不公平的对待和不友好的指责。

    我希望你们用你们所有，继续支持灾难中的受害者。那些想要捐助的人们可以登陆到尼德联邦安全办公室官方网站，去查找一下提供直接帮助的机构的名称。成千上万正在工作的尼德联邦复仇者办公室职员们也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希望你们也能够帮助他们——他们的代号是M。我也希望你们在由于加强安全而导致的各种延误和诸多不便中保持耐心，在可能会长期进行的斗争中保持耐心。

    我还希望你们继续投入国家建设，对经济前景充满信心。叛国者只是袭击了尼德联邦繁荣的一个小的标志而已，他们不会触及到尼德联邦繁荣的根源。尼德联邦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他们人民的勤奋、创造力和进取心。保佑这些，尼德联邦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最后，请为我们在叛国者发动的袭击中的受害者及其家人祈祷，为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们祈祷，为我们伟大的尼德联邦祈祷。祈祷将会抚平我们的伤痛，为我们未来的行程鼓足士气。

    今天，我感谢所有的尼德联邦人民，感谢你们为尼德联邦所作的一切和将要做的一切。无主之地的各位女士和先生们，我也感谢你们，感谢们为国家所作的一切和将要做的一切。

    今天，我们尼德联邦面临新的、突如其来的挑战。我们要加强我们的执法力度，授予尼德联邦复仇者办公室执法所需的一切，彻底打击联邦内的一切叛国者策划的恐怖活动。我们还要强化我们的情报机关，以便及时截获恐怖分子的信息，将他们的恐怖活动扼杀在摇篮中。我们要团结一致，积极采取有关步骤，增强尼德联邦的经济，使人们恢复工作。

    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在所有损失发生之后，大家也许会问，尼德联邦的前途究竟会怎么样？是不是会生活在恐惧当中？我知道，前面依然有挑战，未来依然有危险。但是我们的尼德联邦将书写我们的时代，而不是时代来书写尼德联邦。只要尼德联邦和民众有坚定的信念，我们将不会受到叛国主义的打击，因为这不是叛国者的年代，这是一个自由的年代，无论是尼德联邦的任何地方。

    我们在这次事件当中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和损失。在悲痛和愤怒当中，我们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意识到所处的时刻。自由将和恐惧交战。人类自由事业的前进——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成就，同时也是任何时代人们的伟大追求——就指望我们了。我们的国家——我们这代人——为了我们的人民和我们的光明未来，一定要将暴力恐怖的黑暗和威胁驱散。我们不会累，我们不会泄气，我们更不会失败。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和几年内，人们的生活能够恢复正常是我的希望。我们将重新恢复我们的正常生活，这是人人都渴望以求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悲伤会渐渐过去。但是我们打击叛国主义的决心必将持续下去。我们每个人都会记得那一天、那一时刻发生的事情，以及谁在那一时刻永远地离我们而去。我们会记得悲恸消息来临的时刻，我们当时在哪儿，我们又正在干什么。我们中的一些人会记得那个红莲怒放的场面，记得叛国者们击破两重天网制造灾难，或者一则营救的消息。而某个永远离我们而去的面孔和声音将永远凝固在我们的脑海中。比如罹难的忘川和花小姐。尼德联邦永远闪耀的双子星。

    我不会忘记这次袭击给我们国家造成的创伤，也不会忘记是谁造成的创伤。我将不会屈服——我不会停滞——我不会在这场关系到尼德联邦人民自由和安全的斗争中有一念之仁。从此刻起我的兔子政治将变成狼政治，化身为复仇者。

    这场斗争的道路还不明朗，但是它的结局是肯定的。自由和恐惧，公正和残酷，自古以来就针锋相对，并且我们知道，命运在两者中是会有所取舍的。胜利的荣耀终将归属于我，归属于伟大的的尼德联邦人民。

    同胞们，我们必须要以忍耐、公正来对付叛国者，我们对我们事业的正义性和将要取得的胜利充满信心。展望未来，愿上苍赐予我们智慧，保佑尼德联邦。谢谢！”在无尽的欢呼声中，总统结束了讲演。

    “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一舌可当百万。”忘川轻轻说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唇角扯起了弧度，看着沉默如谜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