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复仇女神
一瞬间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当事后回想起闪电亮起的那一瞬间的时候，李小诺不由觉得那一瞬间是自己人生当中极其漫长的一个瞬间。只是当时，他却并没有这么觉得。 当看到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李小诺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要死了。他的年纪不大，可阅历却很丰富。只是被人拿枪指着的这种经历倒还是头一次。这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拍电影，这是真实的。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他不想死！ 出于求生的本能以及最后一搏的心态，他脚尖发力整个人便像紧绷的弓弦一样突然松开，左手探出要将那人的枪口拍向一边。按照常理，如果那人真的要置李小诺于死地，便该后撤一步开枪，或者在闪电亮起的一瞬间直接开枪打死李小诺。 不过，他没有直接开枪，也没有后撤一步开枪。他只是躲开了李小诺这一击，然后又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话“别动！”他带了变声器，听不出他原来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句话是普通话。 从脚步声来听，这个人应该是走远了。 “他为什么不杀我？”李小诺心里好奇，在生死之间走了一趟，他觉得有些乏力，胸口不住在起伏。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只需要轻轻一扣扳机，自己必死无疑。“难道是主角光环发生了作用？”他心里一阵苦笑，自己算是什么主角呢？ “你没事吧？”一个人问道，又是那种古怪的声音。这个人也带了变声器。 李小诺终于知道人吓人其实是可以吓死人的！这才刚刚死里逃生呢，怎么还有人啊？不过还好，这个人不是准备来杀自己的，好像还是在关心自己。 只见路灯下来了另外一个身穿黑皮衣，戴着帽兜的男人。 “白小墨？”李小诺问道。 “是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白小墨道。 “今晚我的经历还真有趣啊。反面人物我见到了，正面人物也见到了。我说他怎么没有出手杀我，原来是你在旁边啊。”李小诺说着话，知道自己这下是彻底安全了，不由松了口气。 “你的心理素质不错，在这种情况还能做出极限的反应想要去拍他的枪。不过他没有杀你，不止是因为你自己的反应和他知道我在旁边。最主要的，我想是因为他不想杀你。我感觉到了，他在看清你之后，身上的杀气竟然在一瞬间全都没有了。”白小墨解释道。 “他为什么不想杀我？难道我跟他认识？”李小诺想起刚刚那一幕不由有些忐忑，犹有余悸。 白小墨道：“也许是吧。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节外生枝，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人很厉害，在那种情况之下他竟然能做出这样最正确的决定。一般来说，他在闪电亮起的瞬间就应该开枪杀了你。可是那一瞬间他竟然还能有心思看清你是谁，决定不杀你，然后轻轻松松地躲开了你那一击。甚至那时他还能发觉我的存在，及时撤退。” 李小诺问道：“如果他杀了我会怎么样？” 白小墨道：“那他自己也别想走了。” 李小诺道：“不说这个了，有点害怕。白大侠，你再怎么说也算是个蒙面大侠超级英雄之类的。不如跟我合个照吧？” 白小墨道：“还有心思找我合照？你确定你真的是有点害怕吗？不过，这也符合你的性子。” 李小诺神色一动，问道：“符合我的性子？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白小墨没有回答，只道：“有没有胆子跟我一起去前面看看现场？” “去就去，谁怕谁啊？”李小诺大声道，“不过你刚刚从哪过来的？又躲在哪里啊？” 白小墨指了指路灯，又指了指路灯上面的那一个窗户。在他步入黑暗前，李小诺清楚地看到了他背上的那个白色的“墨”字。难道这是墨家的英雄好汉？还是什么世外高人的传人？可是这真的不是武侠小说啊。 李小诺跟在白小墨后面走了三十多米，来到了另外一盏路灯下，只见路灯下有一具尸体。根据尸体的特征只能看出这是一名成年男性，至于年纪相貌，那就完全看不清楚了。他的脸被刀划烂了，全身上下有无数道的伤口，全都是刀伤。 “对不起，我来晚了。”白小墨看着尸体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李小诺了看了一眼尸体，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上次跟韩云青一起看尸体，可不是这么近距离的。而且上次夜刃杀得那个人是一刀致命，不像眼前的这具尸体，上面有无数道刀口，却没有一道是致命的。每一道伤口都划得很深，伤口里的血已经被大雨冲掉了，能看到皮rou。有的伤口甚至隐隐能看到白骨！ “好残忍的手法！连声带都被刺破了，想叫也叫不出来。”白小墨的声音有些颤抖，愤怒至极。 李小诺道：“我虽然不是职业杀手，也不是侦探，但是我也知道如果要杀人肯定是干净利落的好。这么残忍的手段，我觉得有点像是复仇。” 白小墨的眼睛透过面具赞赏地看了李小诺一眼，说道：“应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刀伤没有一处致命的，那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也许是枪杀的吧。”李小诺脸上神色一变，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这你都知道？”白小墨问道。尽管他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样子，不过李小诺从他的语气能听出来他脸上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应该是知道吧。”李小诺的语气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奇怪，他在暴雨中忽然弯下了腰，从脚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白小墨看着李小诺的手掌伸到自己的面前，慢慢摊开。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他的手掌上拿的竟然一枚子弹！ “这颗子弹还没有激发，这只能说明他们有带枪在身上，刚刚你自己也被人拿枪对着了。不过并不能说明这个人是被开枪打死的。如果这个人是被枪杀的，刚刚应该有听到枪声才对。可是你没有听到，对吧？”白小墨倒是很理性，哪怕是在见到了子弹以后。除非尸检报告出来，或者发现了死者致命伤口，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 “我是没有听见开枪的声音，因为那个时候正在打雷。我好像看见了一道火舌，应该就是开枪的时候所发出的吧。也许，我还有一样更为直接的证据。”李小诺说着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 说完话李小诺又再次弯下了腰，从另外一只脚底拿出了一颗已经激发过的子弹壳。 “你这运气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说真的，如果要去的话记得帮我也买一张。” 李小诺听了白小墨的话，有股吐血的冲动，没好气地道：“大哥，你再怎么说也是个正面人物。在我心里你好歹算是闪电侠一般的存在。现在都出人命了，你竟然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这样不太好吧？” 白小墨耸了耸肩，说道：“这事情绝不简单，不是我所能解决的。只怪我来晚了，跟丢了夜刃。” 李小诺心中一动，说道：“话说你能看出一些什么吗？对了夜刃这个外号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我取的。” “两颗子弹不是同一种口径的，也都不是我们国家生产的。我只能看出这么多了。话说现在都出人命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跟我讨论那个女人外号的事情？这样不太好吧。” 李小诺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感情白小墨不止是墨家的传人，还是姑苏慕容的徒弟，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运用得如此之好。 “好像是有点不太好。那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李小诺只好打落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 “你给韩云青韩大队长打电话吧，通知他。这种事情交给警方就行了，咱们就不用太cao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韩云青韩大队长？”李小诺来了兴趣。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有我这么样一个人存在的，只有韩云青了。当然，还有夜刃跟刚刚那一伙人。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叫做白小墨，只有韩队长知道。我看你一下就能分析出来这个是仇杀，怎么现在迷糊了？我既然知道你给那女人取的外号叫做夜刃，那就肯定表示我知道你认识韩云青了。” “你肯定也认识我！”李小诺说着话突然快速出手要去抓他的面具。 白小墨后撤一步，挥手格挡，说道：“话说你就不能让我这种人保持点神秘感吗？” “身手可以啊，竟然能躲得开我的突然袭击。好吧，就让你保持你的神秘感好了。”李小诺撤回了手，并不是因为想要让他保持神秘感，而是知道自己拿他没辙。 “躲会儿吧。雨这么大。”白小墨走到了屋檐下。 “好吧。”李小诺也跟他一起去到了屋檐下，又道“不是说夜刃都是独来独往的吗？怎么今天还有组织啊？” “是有些奇怪，她平常都是一个人出没。今天她拿到的刀也有有些古怪，是一把折刀。” “你知道是什么刀吗？” “不认识。灯光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只有这一次的刀不一样吗？” “是的。” “如果真的是复仇的话，又用了跟平常不一样的刀。那么，是不是这把刀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把刀好像有点眼熟。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把刀的名字。” “什么名字？” “听说过意大利的极端武力这个品牌吗？” “听韩大队长说过，他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刀。” “听说过就好。这个牌子里有一款折刀叫做复仇女神。不过，如果她今天真的用的是复仇女神的话，那就有点矛盾了。这把刀虽然叫做复仇女神，可是却比较偏向于在防守的时候用。可复仇，不应该是主动出击么？” “人家既然是用刀高手，那么不论是什么刀肯定都能玩得很溜的。复仇女神，这个名字很霸气啊。难道她真的是回来复仇的吗？可是，她不是应该是是个死人吗？那应该叫做复仇女鬼才是啊。” 白小墨自然不知道他在念叨些什么，催促道：“别说了，赶紧给韩大队长打电话。下这么大的雨，你难道想在这里守着尸体一晚上啊？” “噢。”李小诺打通了韩云青的电话，告诉了他这边的情况。为了省去跟他说地点的麻烦，直接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个实时的位置。 从韩云青的语气当中听得出来，他还是很紧张李小诺的。这倒让李小诺有些感动。挂了电话之后，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家里肯定会担心的。说不定还要跟韩云青去公安局做笔录，那就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了。他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晚的雨太大了回去不方便就在基地住，明天早上再回去。 打完电话，那盏路灯却突然灭了，周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怎么搞的？”李小诺有些紧张。 “停电了。别害怕，他们不会回来的。就算回来的话，有我在这里，他们也绝对伤害不了你。” “哇，好厉害啊。可是人家有枪啊。你有什么啊？哦，差点忘了，你好像有弹指神通。” “其实，那个不叫弹指神通。” 两人说了会话，就听到巷子入口处有人喊道：“李小诺，你在吗？” 是韩云青的声音。 李小诺听到了这个声音，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遇上了这种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老韩，我在这里。” 白小墨道：“好了，韩大队长来了，我也该走了。拜拜。” 黑暗中李小诺也看不见他，听声音这家伙是往巷子的另一头跑了，轻声道：“谢了啊。” 灯光亮起，韩云青打着手电过来了。他看到了李小诺，见他脸色有些苍白，问道：“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淋湿了有点冷。” “来，这个披上。”韩云青带了一件大衣递给他。 “谢谢啊。” “臭小子，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没受到什么惊吓吧？”韩云青收起了雨伞，又道“没事，我同事们马上就来了。” 李小诺接过大衣，又把那一颗没有激发过的子弹和那子弹壳交给了他，说道：“应该是被枪打死的，不过好像受了不少苦。有点恶心，我不想多看。”说完一指地上的尸体，然后披上大衣。 这子弹的确是真家伙！韩云青一接过子弹，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顺着李小诺手指的位置把手电照了过去，便看见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韩云青的呼吸在看到尸体之后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脸色铁青，握起了拳头，骨节格格作响。“夜刃！”他的嘴里只吐出了这两个字，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 “师兄啊，你骗我。这夜刃根本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人家是有组织的，我一开始还准备动手去抓住她的。” “人家就算是独来独往，手里有刀，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不知天高地厚，太孩子气了。”韩云青知道夜刃的厉害，不由训了他一句。 李小诺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我只是准备而已嘛，我又没有真的动手。我跟你说，我今天差一点就死了。你不安慰我一下也就算了，还训我。” 韩云青听了这话神色大变，问道：“怎么了？电话也不说清楚。” 李小诺道：“我躲在没灯的屋檐下，不过好像还是被夜刃的同伴给发现了。有一个人回来了，当时离我还不到一米的距离。还好巷子里灯不多，他看不见我。我连气都不敢喘了，他也没有轻举妄动。关键时候，老天爷也不帮我，居然又有闪电亮了起来，巷子里什么都能看见了。你知道吗？他竟然是拿着枪对着我的！” “那后来呢？”韩云青听了这话嗓子有些发干。 “我当然准备拼命了。我去打他的枪，不过他却躲开了。然后他就走了。还让我别动。后来，白小墨就来了。不，白小墨一直躲在旁边，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我想，那个人可能是因为发现了白小墨在这里才决定走的吧。” 韩云青松了口气，说道：“以后，你还是少走点夜路吧。我说过，这城市现在已经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了。你还是买辆摩托车吧。你这小子骑上了摩托车，谁也奈何不了你。” 听到摩托车三个字，李小诺不由低下了头。 韩云青知道他心里有事，便道：“好了，只是让你买辆摩托车当做交通工具，又没让你继续当赛车手。反正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在赛道之外合法的骑车了。” 李小诺低声道：“有道理，也许就像八哥说的那样，当个骑士也不错。” “什么？” “我在想，那个人很有可能认识我。所以，才没有开枪杀我。”李小诺一字一句道。 闪电的亮起的一瞬间很短，可是李小诺看得很清楚。他不止看到了那个人手里的枪对准了自己，也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神变化。他看清自己的样子之后眼中杀气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警报声响起，韩云青的同事们来了。 李小诺看着夜空，没有再说话。这件事情看起来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