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食不甘味
“没什么，我只是一个人在看书有些无聊，所以自言自语罢了。”看着突然出现的高思雨，李小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真实的，并不是因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的话，自己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奇怪的毛病，那还得了不过，高思雨不在的时候，自己想着她平日里在这里时的场景。现在她回来了，反而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人可真奇怪啊。 “自言自语那也用不着自己打自己啊？”高思雨笑道。 她进了书房，坐了下来，随便拿起一本书看着。李小然没有回答她，她也没有继续说话。找不到话题，两人都不发一言。这种安静的环境正适合看书学习。只不过在李小然心里，此刻的沉默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很想问问高思雨，问她今天去哪里了？做了些什么？跟谁在一起？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高思雨见他强忍着不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小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啊？”“啊？啊，是啊。”李小然吞吞吐吐的说道。 “那你怎么不问呢？”高思雨奇道。 李小然道：“我怕你会生气。” 高思雨微微一笑，问道：“我为什么会生气呢？你傻了啊。” “那我说了。” “说吧，问吧。怎么跟女孩子一样扭扭捏捏，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连午饭都不在家里吃。” “我走之前不是个你说过嘛，跟一个暑假没有见过面的同学见见面，出去逛逛。只不过后来就又在一起吃了个饭而已，所以中午没有回来。” “什么同学？你很少跟同学一起出去逛街吃饭什么的。是不是去干了什么坏事啊？”李小然太了解高思雨了，开了个玩笑。 “你什么意思？”不知为什么，高思雨声音大了一些，语气也不太正常。 李小然无奈地道：“你不是说不生气吗？怎么还是生气了？” “我有生气吗？我哪里生气了？”高思雨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大了不少，道：“好吧，我声音小点就是了。”她的声音的确变小了一些，她有些心虚，因为他和李小然之间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嘛。”李小然的声音语气，竟有那么几分撒娇的味道。不管怎么说，帅气的校草撒娇，总好过邋遢的大叔卖萌。 其实，跟他说出来也好。有些暧昧模糊的事情，也是时候说个清楚。尽管不是直接说出来，但还是要让它开朗明白才好。可是，以小诺现在跟家里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说的好。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是我多管闲事，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问了。我算你什么人呢？”李小然话一出口，自己都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会这样和小雨说话呢？这未免也太没有风度了吧。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如果可以，李小然很希望这一句话能够收回来。 “是啊，你就是多管闲事。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要管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高思雨这次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平淡。不过李小然知道，她越是这样，就说明她越是生气。她说完之后，就起身离开，还很有礼貌的轻轻地带上了门。 她干了什么？告不告诉自己真的就那么重要么？李小然看着再次关上的门，门可能很快就又会被打开。不过，门再次打开后，出现的决不会是自己现在最想见的那个人。明明很想见她，可她回来后，却偏要问些不开心的话，让她生气离开。小雨啊，你也真是的，说好的不生气我才问的。可你为什么又要生气呢？ 自己就真的那么想问她，想知道答案么？倒并不是这样的。只是高思雨一直以来有什么都会告诉他，唯独这一次，她没有告诉他。所以，他才特别想知道。 侯馨兰拿了刚榨好的两杯新鲜果汁过来，却发现书房里已经只剩下李小然一个人了，问道：“小然，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小雨呢？” 一声长叹，算是李小然的回答。见儿子这副模样，侯馨兰不由笑了笑，也没有说话，把果汁拿了回去。现在的他，一个人是喝不下去果汁的。 晚饭时候，一家人都在桌子上。外公外婆，爸爸mama，还有小小。半年多以来，饭桌上一直都少了一个位子。每次吃饭的时候，李小然看到饭桌上弟弟李小诺的位置是空的，他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侯馨兰看着那个空位置，无心下箸。李正锋知道妻子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今天看到了小儿子，但却并没有认出来那个人就是李小诺。目光一扫，却发现李小然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问道：“小然，你怎么不吃饭啊？是不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啊？” “没有啊，今晚的饭菜挺好吃的啊。”李小然随口道。 李正锋道：“胡说，你看看，饭菜一点都没有动。难道你妈的厨艺现在真的不行了？” 李小然道：“那怎么可能呢？我妈的厨艺，比那些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还要厉害呢。” 侯馨兰听了李小然的话不由笑了笑，可是丈夫李正锋却没有放过儿子的意思，又道：“是吗？你连吃都没有吃一口，怎么知道今晚的饭菜好吃？你知道，我们家最讨厌的就是说谎了，你要是说谎今晚的碗筷，就归你洗了。” 李小然微有不悦，道：“爸，你怎么不相信我啊？我还能说谎么？” 侯宗强道：“正锋，你何必跟小然这么较真呢？” 吴青梅也道：“是啊，跟小然较什么劲？都忙了一天了，吃饭吧。” 李正锋道：“爸，妈，我没有跟这小子较劲。而是这小子说谎，既然饭菜这么可口，他怎么一口也不动啊？” 侯馨兰这时也来了兴致，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非要把小然驳倒，证明我的厨艺不行么？”说完两条秀眉一挑，两眼微泛寒光。 李正锋隐隐觉得有一股杀气袭来，战争即将打响，稍不留心，只怕自己就是马革裹尸的下场，不过自己久经沙场，这种小场面算得了什么呢？于是睁大了眼睛，说道：“怎么可能呢？我夫人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看，我这碗饭都已经吃了个精光。这就是亲爱的，你厨艺给力的最好的证明了。我的重点是，小然这小子在撒谎。” “哪有啊？老爸，你怎么老跟自己儿子过不去啊？”李小然满脸委屈。 “我知道哥哥为什么吃不下去。”胃口一直大好，吃个不听的李小小这个时候忽然停下了吃饭，说了一句。 看着这个粉雕玉琢般精致秀气的小姑娘突然说了一句话，众人都是微微一笑。侯馨兰看着这个才四岁大的女儿，问道：“小小，你知道哥哥为什么吃不下去是吧？那你告诉mama，哥哥为什么吃不下去饭呢？”李小小并不是她和丈夫的亲生女儿，而是四年前，李小诺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在外面捡回来的。他们问了很多人，也找了警察，都没有找到这孩子的亲生父母。而李小诺又异常喜欢这个小孩，不愿意把她送到孤儿院去，故而央求了家人整整一个月，让家里收养了这个小女孩。办好了相关手续后，李小诺给她取名李小小，正式成为这个家的新成员。经过四年的相处，一家人早已把她当作家人，亲人了。一家人都格外疼爱这个孩子，尤其是李小诺，对她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说来奇怪，这孩子越长大，跟侯馨兰竟然很有几分相似。侯馨兰看着她的时候，倍觉亲切。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是她的亲生女儿。 李小小抹了抹红润润的小嘴，说道：“那是因为哥哥把小雨jiejie惹生气了，所以才食不甘味。mama，你看小小多乖，一大碗饭吃的干干净净，就跟爸爸一样。” 一家人听了这话，都是一笑。只有李小然笑不出来，自己的心思居然连四岁的meimei都瞒不过去，真是丢人啊。既然被识破了，那又有什么好说的？ 侯馨兰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嗯，小小最棒，小小最乖。小小进步很大啊，又学会了一个成语了。” 李小小笑了笑，道：“那是。mama，你看小小不用上课，就又学会了一个成语，是不是不用去幼儿园上课了啊？” “好啊，原来你是为了不想去上幼儿园，才故意在我面前显摆新学的成语。那你倒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哥哥惹小雨生气的。说的对的话，mama再考虑一下不让你去上幼儿园的事情。”侯馨兰被她逗笑了。 李小小道：“小雨jiejie回来书房的时候，哥哥问她去了哪里，小雨jiejie不说。哥哥有点生气，最后反而是小雨jiejie生气了走了。哥哥，我想小雨jiejie可能是找到男朋友了，不要你了。你好可怜哦。” 一大家子人都被李小小的话给逗笑了，只有李小然哭笑不得，想不到她什么都知道。 “mama，小小说的对吧？是不是不用去上幼儿园了？”小家伙满脸期待地看着侯馨兰。 “我再考虑一下，回头再说吧。”侯馨兰无奈地说道，看着女儿的表情，确实不忍拒绝她。可是孩子到了年纪，就应该去上学读书，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她这不愿意去幼儿园的行为，倒有点像自己的侄子侯尔杰和小儿子李小诺当年一样。 李正锋怕小丫头一直追问，要闹起来，于是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小然啊。你一会儿吃完饭，就把碗筷给洗了。心情不好的话，干干活，心情很快就会好的。” “为什么还是我？”李小然无语了。吃完饭后，只得乖乖的去洗碗筷。本来外婆要帮忙的，可是外公和爸爸却一直不肯，非要说什么男孩子也该锻炼锻炼，做做家务。 侯宗强让李正锋陪他下了几盘棋，等新闻联播一开始，就和老伴吴青梅看新闻去了。李正锋这才去到站在窗边发呆的妻子身旁，说道：“我今天看到小诺了，放心，他在外面过得很好的。” 侯馨兰道：“他在外面过得越好，就越不容易回来了。我很担心，他再也不回来了。” 李正锋道：“放心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侯馨兰道：“嗯。他今天那个样子，哪像是十七岁的学生？才半年多不见，就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好多。你确定他真的在外面过得很好？” 李正锋道：“有什么不好？你没看长高了，也壮实了。有的吃，有的住，还能自己挣钱花。只是形象上不太注意而已，有什么不好？他要天天打扮，就说明恋爱了，那才真的不好呢。” 侯馨兰一笑，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哦。” 李正锋道：“那是。” “我知道，你故意整小然，是为了让我转移注意力，逗我开心。” 夫妻两对视一眼，温馨一笑。 李小然从没洗过碗，只觉得碗上有了洗洁精之后就变得十分的滑溜，怎么也抓不住，一不留神已经摔碎了三个盘子了。眼下，手里的这个盘子也抓不稳，只能眼瞅着它往地上落下去。不过，却在最后时刻被李正锋给抓住了。 “小子，让开，还是我和你妈来吧。锻炼你一次，跌坏几个盘子也就够了。再摔，明天早上就没碗盛饭了。”李正锋摇了摇头。侯馨兰也道：“走吧小然。你还是去想想法子怎么哄小雨吧。” 李小然无奈地笑了笑，赶紧离开了厨房，还是去跟小雨道个歉吧。 隔壁高家。 高拯推掉了一切应酬，女儿明天就要开学了，得回家一家三口吃个饭，顺路买了点菜。吃完饭后，一家三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门铃响后，刘晓敏道：“小雨，开门去。” “哦。”高思雨极不情愿地起身前去开门，电视里正放着她喜欢的偶像剧。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李小然。 他一脸尴尬与歉然地看着高思雨，半天都不说话，也没说要进去，跟傻了一样。 高思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良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不起啊。” “道歉干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又没生你气？” “你真的没生气吗？” “什么？”这口气又变，好像又要生气了。 “没有，你没生气。” “是小然啊，进来坐会啊。”高拯见女儿去开个门，半天没有动静，也不见她回来，于是过来看了一下。 “进来啊，跟木头一样站在门口干什么？”高思雨瞟了他一眼，嘴角微带笑容。看这样子，应该是不再生气了。李小然这一点还是很自信能够看出来的。 在高家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高思雨也在爸妈的催促声中，在没有看完那最后一集偶像剧的遗憾中回屋睡觉了。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满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今天跟李小诺在一起时的场景。 终于要开学了。她第一次很开心开学，即便是优等生，也是不怎么喜欢开学而厌恶假期的。这一次是个例外。 今天唯一觉得难过的就是，小诺心里居然有一件那么伤心的事情。 “她就是我的奶奶啊。” “看得出来，你应该很听奶奶的话。我应该告诉奶奶，你现在这么顽皮，让她好好教训你。” “我也很想奶奶能够教训我，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再也没有机会了？” 高思雨望着天花板，关掉灯，陷入了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