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镂心劫
“jiejie,都好几日不见皇帝了,听说他被朝堂上的那些事弄得乱七八糟的,jiejie就不无聊么?” 莫倾纠正道,像个教书先生,没有任何情感:“‘乱七八糟’放到这里有些不大恰当了,改成‘焦头烂额’要更好些。” “是是是!jiejie听懂了就行了呗,这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姑娘和jiejie似的?如今皇上也一点都不重视文化,男人都不一定比jiejie强多少吧?” “哪有你这般夸人的?净知道胡言乱语,女孩子的所谓智慧,和男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jiejie又教育……”映雪说着,却突然反应了过来:“jiejie不许岔开话题!好在被我发现了!” 莫倾哑然,哭笑不得道:“我何时说要岔开话题了?不过是随口说个错误,剩下的话,上天可都看着呢,还不是你先提出来的?” “那jiejie现在答吧,你无聊么?” “哪里会无聊?我反而还高兴着呢,也不用对付着陛下了,我还是更喜欢安静悠闲的日子。” “jiejie别误会啊,映雪的意思是说,反正这几天皇上乱七……不对,焦头烂额的,肯定也没工夫管咱们,我可以带jiejie出宫玩啊,只一两天,别人才管不着呢!” 莫倾叹气:“每次你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以为你能说出点什么正经的好东西,但每次都这么不着调。” 映雪有些心虚的委屈:“哪里不着调了啊?” “你若是待不住了,自己愿意去哪就去哪好了,干什么非要把我扯进去?外面是你的天地,至于我……还是算了吧。” “呀……jiejie发现了啊?”映雪尴尬,“可是一个人很孤独啊,以前遇到十八公子之前,一直都很没意思,就算是十八公子,平时都见不到一面,也不能每天听我说的没完没了,所以还是jiejie最好了!映雪是不靠谱啊,但是jiejie靠谱就好了嘛。” “再说了,映雪这也不是强人所难,皇上不是都说了嘛,你要是待的闷了,可以出去走走啊!”映雪脑海中一件事一件事地过,恨不得找到所有能打动莫倾的理由。 “亏你还知道你的话多得没完没了啊?你真让我出去也可以,就是别到处说我的身份就是了。若真有人问了,我就是你普通人家的亲生jiejie,别让别人知道我就是莫长使,和十八公子的关系就更不能一时逞口舌之快,全被你说出去了。” “为什么啊,宫外面又没有熟人,jiejie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能做到天衣无缝自然是好的,公子的事情也没说做得明晃晃。”莫倾沉声继续,更显肃杀:“而且,谁能确定,外面就没有陛下的耳朵?或者是别的公子的?映雪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映雪想了想,也是个明白孰轻孰重的人,总归说什么,不说什么,也都不是大事,便喜不自胜:“好好好,jiejie能同意,才是最不容易的!其余的,都无所谓了。映雪也就是好奇,问问而已,没说过就非要真的到处说啊。” 悠闲的午后,赵扶苏坐在自家院里,喝一杯冰饮料,另一盘中盛着一盘冰块,在光线下爆发出一团松针似的刺眼白光,混杂着些彩虹的炫目颜色。 不过这样刺眼,总不会有人细细观赏的。 赵扶苏也只是小口品味饮料,冰的口感带来丝丝慰藉。 毕竟这个人,不管出现在哪里,他都是大公子,总还是接受不了平凡人的日子,夏日炎热得难受,虽然已经将近入秋,可总归是差了些时日,只是干坐着,汗就已湿透了一层中衣。他摆在桌面上的一盘冰块已融化了多半,带刺的白花却依然开得绚烂——他也不知道那样奢侈地摆一盘冰块有什么用,可能是只有这样才能稍稍觉得眼前的空气凉爽了一些。 阳光把他纯黑色的发照出淡淡的深褐色,就是那种来自匈奴的烈马鬃毛的颜色,从光线下一路晕染到阴影。 其实赵扶苏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既能舞文弄墨,又能上阵杀敌。前一个很容易看出来,后一个很难。 就好像匈奴作为底牌的战马,长得却是矮小。 这个院子不大,也就是适合一个人坐在那里饮个小酒,看看风景——不过城郊的和荒山野岭以及农田,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有需要的话,也就顶多能再加一个喜欢拿着剑的黑衣女护卫。 虽然是两个人,可喝的还是闷酒。 大公子的院子,也不用分辨,一眼就能看出来,试问哪个平民百姓能把家建得如此极尽奢华?和秦宫比是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可是放在坊间,把院落修成这样,也不是普通人敢想的。 就这样,他还是落了个“勤俭节约”的好名声。 谁叫他是大公子呢? 他就着艳阳品着饮料,反而像个迟暮老人的做派,把正当年华的凌厉收起,埋在秀丽山川中。 只因心中,已达到了那些应有的淡然。 他有想了想,翻起了一卷《论语》。 直到听到那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映雪,怎么偏要往人少的地方走?” 映雪白了一眼天:“还不是怕jiejie不喜欢人多,再弄的心里不舒服嘛。” “不过都到了这人都没有的地方,你还出来做什么,这与宫里面有什么区别?” “jiejie可不知,在那宫里面啊,那些什么花香,体香,都呛得我头疼,在这外面,米香、面香,都那么好闻,至少是让我舒服的,自然的感觉,至于那些香……都好假。” 莫倾仔细一嗅,她的衣裳上有股干净的味道,以及淡淡的植物清香,微不可查。 映雪又感叹道:“说的我都饿了,jiejie应该带钱出来了吧?” “那是自然。” 莫倾说完,却感到脖颈一片冰凉,还有种泡在汗水中的金属味道。 “咳……给我一两银子!咳咳……”有刻意压低的人声传来,好像音调被砚研碎,沙哑得带些病态。 映雪猛然回头,只见一人拿一把断刀抵着莫倾脖子。她本能地想拔出剑,但突然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仅仅拥有一把剑的无力。 她若是拔剑了,那主子也就吉凶难测了。 映雪懊恼。 那人又勉强地把声带发出的声音整合成一句完整的话:“抱歉……咳咳……在下不想伤害二位姑娘……咳咳……姑娘把钱给了我,我便不再纠缠……” “冒犯了……”
刀是没磨过的刀,锈迹斑斑,的确不像是能要人命的样子。 可也是未知。 “大秦律法严明,若来日被人发现,公子难逃一死。”莫倾并不多恐惧,大抵是血的洗礼,经得多了。 男人清癯的面颊有几分狰狞,颧骨凸出,只似把一张完整的皮披在骨架上:“若今日不铤而走险,也照样是死。谁不想争取着多活两天?” 映雪却听不进去,她乘着男人说话的工夫,先猛一步冲到他的身前,把刀夺下,刀撞到墙角,一声碰响。 他显然不希望这种声音的传出,于是神色明显有些慌乱,无奈只好用手卡着莫倾的颈子。 赵扶苏听到了这样一声。 并不很明显,他却格外关注。 大概是那两条大狗又来了,每次都要弄出来些动静,不过作为它们的“狗生”,这种声音倒是极为成功的,毕竟成功吸引来了赵扶苏这种金主的关注,每次碰上了多少会带些吃的。 赵扶苏满足地笑一下,包上了中午的剩饭。 他刚要出去,却听到一句“来人啊”。 据他所知,那两条大狗从来不咬人,反而有些温顺。 不是大狗! 赵扶苏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跑去。 果然—— 他匆忙之中只看到了两个弱女子,却无视了其中一人的战斗力之彪悍。 他从后面上前,一脚踢上男子后腰,从他手中把莫倾拉过来,暂且退到一边。速度太快,他来不及反应如何处理映雪的问题,莫倾也来不及思考,被拉进赵扶苏怀里。 好像有点猛……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如何向莫倾道歉。 然后也一直都在想怎么给莫倾道歉。 人家好好的一个大姑娘,也不知嫁了未嫁,就这样直接和她来了个亲密接触,要是贞烈一点的,大概死的心都有了。 “姑娘……在下冒犯。”他只说到这里,便看到了莫倾脸颊的绯红,更加没脸再说下去。 这哪里是救人?这分明是害人!赵扶苏不禁后悔。 却见莫倾急忙退后两步,露出一个极严谨的笑容,可以拿来表达任何含义:“无妨。是公子救了妾身,妾身怎敢怪罪公子?公子若因此事内疚,只怕妾身也要跟着内疚起了。” “jiejie,你怎么样?”映雪赶快过来,又看看赵扶苏,急忙行礼:“妾身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赵扶苏这才想起他忘记了解决映雪的问题,向那边一看,男子已然晕倒在地,旧衣上还挂了几滴血迹,他看向映雪,目瞪口呆。 映雪显然误会了赵扶苏纯属感叹的意思,急忙拉拉莫倾衣袖,委屈道:“jiejie……我是不是杀人了啊!可是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我就打了他一拳!真的,就那么一下,然后他就这样了……不怪映雪啊……” 映雪是瘪着嘴,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可是赵扶苏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再看看映雪娇小的小身板,感觉世界观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