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淬水生肌
小华父亲吊唁的这个晚上,我可能因为父亲的回家,很是疲倦的便睡着了。 不管平时有多害怕,好像在心里此刻居然很是宁静了。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体现的胆小,此刻居然全部忘记了。 而就是在这个我熟睡的晚上,隔壁大院堂屋里闹哄哄的,就连我家那间小房里都一直开着门。吊唁的人坐在屋里打牌聊天,我就在这种环境里香香的睡着。 事实证明小孩子嗜睡,何况不像大人那么多的想法,自然便会因为生物钟的规律而休息。 据说这晚村里是发生了很多怪事的,当然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第二天早上,我被锣鼓家伙吵醒了,主要的原因还有人在我家房里聊,说那老对坑怪异的事情。嘀嘀咕咕在我耳边一直不停,还伴着小华家亲属们的哭声,让我不得不起来。 这个时候mama肯定是去忙了,肯定没有时间来管我,不过平时她也比较少管我。如果是平时的话,我自己也会起来去热饭吃,但是今天我想偷懒。 那天是要上学的,但是因为那时在乡里办酒席很不容易,总会有些rou食好菜。不说小孩子嘴馋,就是乡里人一月难见rou食的大人,这个时候都会流口水。 老师和家里的大人们便都会宽容,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像我父亲因为在工厂里上班,爷爷曾经又是粮食局的工人,家里怎么也会在两周左右有一顿rou食。 而像许多普通的家庭,真正是一个月也舍不得吃一顿rou食的。我们这个村子的人,往往在吃rou食的时候,便会感激牛爷这个人。因为当时就是他的原因,村里的人生活都比周边村里要好。 像乡里办这种红白大事,rou食鱼类是避免不了的。再寒酸的家庭,只要有着这种大事,最少也得前后两碗rou,一条上好的鱼类,加上一份下饭的炒鸡。至于其余的菜食,就根据家庭状态而定了。 乡里的劳动力都会在出殡的时候来帮忙,目的自然就是有一顿好吃的。至于那些孩子,有些还只是刚刚能够吃饱。看到这满桌的油水,一般都会偷懒蹭顿好吃的。 就是到现在,我也没有感觉这种翘课有什么不好。想到大厨做好的那满满一锅rou类鱼食,小孩子们口水已经流了一地,哪里会管大人们的哀伤和劳累。 整个小学我翘课的次数不超过一个手掌,虽然每次的原因不一,但是我在老师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极好的学生。我这天理所当然的翘课,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我还是自己穿衣服快速起来。 出殡的过程小孩子无法近前。 鞭炮爆炸声、大人的哭喊声、治丧会人员的大吼安排声,还夹杂有各家哀乐小队的亢奋表演。 我这个时候一般都会蹭到几个小伙伴面前,看着他们一个个也极为兴奋的样子。 这天秋儿和她jiejie冬儿是没有去学校的,让我惊讶的是小安居然也没有去。大院里的伙伴便是惠江了,还有他的jiejie惠雨。因为看到他们的时候,也看到了他们的父亲,我的另外一个老师达风。 站在他们身边,我心里安定了不少。就是刚刚在房里打牌那些人聊到的对坑,我甚至都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们说的很隐晦,虽然听到几个词,但是心里没有那么害怕。 湘楚乡里办白喜事,喜欢把亲属和邻居送的礼物摆出来,而出殡的时候,这些礼物人情都是需要摆清楚的。 像一些布匹之类的话,就会直接用一根竹竿挂起来,像一面旗帜一样让人举着,跟着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我想这是不是来源于古代仪仗,至少也是一种模仿吧! 然后是一些人送来的各种各样的花圈,夹杂在这些旗帜队伍里,让人看来延绵不绝那是最好。 那时候还不允许拿宗族的大旗,和叫一些舞龙和舞狮的队伍助兴,毕竟刚刚从那个复杂的年代过来。大家不敢摆上这些封建残余,只能拿一些物资显摆一下。 小孩子对鞭炮有着异常兴奋的情怀,既有着几分害怕,又想着怎么样可以得到。如果有几个没有燃放炸响的鞭炮,那就是最好的。往往都是全神贯注的冒险盯着每一串鞭炮,只要引火一灭马上冲过去抢。 我那时候体力比较差,往往连秋儿这样的女孩子都抢不过,只有眼睁睁看着小伙伴抢成一团。 而这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小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里,彻底熄火不敢抢鞭炮了。 原来刚刚要出殡之前,燃放了一挂很长的鞭炮,就放在我家门口那株大柚子树边影壁下面。谁知道是谁倒了不少水在树脚下,这若长的鞭炮燃放之后,还有四分之一左右的时候,居然就熄烟不响了。 而当时惠江就在柚子树旁边,一直紧紧盯着那挂鞭炮,只待稍微熄烟便冲了上去。他得意忘形的抓住了那挂没有燃完的鞭炮,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便马上悲催了。 那挂鞭炮居然继续的响了起来,而且就在惠江的小手里炸开了。惠江都没有哭,他实实在在吓坏了。他看着自己血rou模糊的双手,然后我被大家焦急的身形挡住了,因为惠江出事后一旁的大人也吓坏了。 虽然到处都吵闹喧嚣,但是惠江他mama达风晚娘也有着活计,就在旁边不远安顿小华家的亲属。听到惠江出事后,冲过来嚎哭了起来。 我后来没有见到惠江手怎么样,却和缓缓启动的送殡队伍出发了。 队伍延绵将近千米,从大院前出发,要通过前面的石板路,往秋儿家附近那条大路走。然后再经过十九爷跃文家门口,到达村里那条国道上,再去开xue的坟地。 队伍前面有着两个人,一个开路洒纸钱,和一个叫喊撒糯米,这是在向阴间各路鬼魂借道。 小华的哥哥大华端着父亲的遗像,那是一个还很年轻的人的像,看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我看大华和他比较像,想必是他们父亲年轻时候照的。 我匆匆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那像了。小华却举着一根幡子,两兄弟都全孝光着脚。我看着小华那呆呆的眼神,跟着族老的叫喊,依此给路过的人家回孝礼,心里有些难过起来。 队伍里放鞭炮的年轻人,曾经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追逐的。今天我是不会跟过去了,一旁的小孩子也受到大人的警告了。 而还有那一路上,大把大把发出去的香烟,虽然是最便宜五分钱一包的。却不但大人喜欢,小孩子也是争着要的。虽说便宜的很,却也是卷烟了。我也接了不少,因为我知道爷爷是抽烟的。 小华父亲的棺材是摆在外面的,我出来自己家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家亲属最后的闭面。小华的mama扶着棺材边,直接的哭晕过去几次。早就被大院里几个比较年轻的老人扶着,嘱咐着让她别把眼泪掉进去。 这边晚辈和子女都匆匆赶快看了几眼,便把棺材盖合上了。 执事的木匠上前把棺材边抹好石灰漆,最后大家合力下锤把盖完全敲合好。这个时候又在棺材下边前后,夹好两根腿粗的松树干,上绳套好棺架担子。 没几分钟功夫,我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只见棺材早就被人装好了抬柩杆,而且在棺材上铺上了一床红毯子。
有人叫嚷着没有公鸡了,便有人去大院后一奶奶家借了一只。看着他们把那只大公鸡的脚,紧紧的绑在了棺材上。我只好闪到了一边,治丧会的主席牛爷叫嚷着准备起棺。 一边前后都是两个劳力,四副抬竿八个人。在入暨公最后一声长喊声中:“起杆抬柩出门啰!”一旁便有两个人匆匆朝外踢倒,架着棺材的两条长木凳,八个大汉抬起棺材便往外走。 哭喊声震天,鞭炮声震天,唢呐哀乐齐鸣! 乡里有抬柩走大道绕路一圈的习俗,我自然不会跟着一路去。何况小华的父亲下葬,居然没有葬在唐家家族里的主坟山里,而是选择在村后大院右侧的大山里头。 这桩事情似乎有些怪,但是我也没有机会知道原因。 我跟到大路边,便回来围着大院门口左边,因为临时的厨房就搭建在这里。一边看着闻着各种各样的食物,一边听着大人们聊一些事情。而居然还有人在说,我们大院这架老对坑的事。 因为就在昨晚,这里居然也发生了怪事。这因为在一个大院里,自然会引起大家的注意。这些事情和八卦,经过这些人一说和聊天,自然会疯狂的传播起来。 据说就在我爬起来之前的时候,老对坑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有人还在弄廊里议论这些。昨天晚上因为吊唁的原因,大院四周的弄堂和门口都挂着灯泡,有些地方就点着马灯和蜡烛。 因为村里有发电机的原因,小华家这又是这种大丧大事,牛爷当初也是出自于这个大院的,竟然破例让村里发了一个晚上的电,这在当时已经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了。 对于用电这件事,当时我思来想去,也感觉小华家应该没有这个面子?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原因,确实和小华家这些人没有关系,却和他一个远在外地的伯父,却有着极大关系的。 这晚虽然有着电灯,左边弄廊里也挂着马灯。谁知道这么灯火辉煌的事,这老对坑居然便嗜血了。 本来乡里人对家禽很着紧,小华家因为大事的原因,几个母鸡和公鸡都关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自己踢开了鸡笼门。这已经够令人感觉奇怪了,而且还有更奇怪的事情。 那便是这些公鸡母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全部跑到这条弄堂弄廊里来,而且全部被老对坑那蹭亮的铁头砸碎了脑袋。 半坑的鸡血在老对坑的石窝里,一地的死鸡就摆在对坑边上,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不说我这个小孩子,就是大人都感觉到恐怖。 乡里的鸡笼都是用砖砌的,然后在门口用一块木板挡着。小华家的鸡笼就在杂物房那边,鸡怎么半夜三更就跑出来,那是没有人知道的。毕竟昨晚一直到早上,大院都在吊唁和超度。 更吓人的是,这老对坑的踏板我们两个小孩子都要用力,才能勉强把前面的对坑头踏起来。这些鸡怎么就无缘无故,被那对坑铁头砸碎了脑袋? 不可能是它们自己把脑袋塞进去?那对坑头又是怎么起来的?要知道,大人平时就是怕小孩玩耍,砸到了手脚,所以对坑头都是放下在石窝里的。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后来还是大院的老人猜测,可能是这老对坑作怪,据说当年就砸断过人腿。 老对坑砸断人腿,而断腿居然被人一碗水接好,这就是传说中的淬水生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