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入夜
入夜。 青石小巷的深处。 焰火舔舐着一柄烧的通红的剑,中年铁匠举起锤子乒乒乓乓的敲打。 他的脸连同那柄剑一起被映的通红,赤着的胸膛和背脊上面,汗水纵横。 终于,一段时间的敲打之后,铁匠满意地点了点头,剑迅速浸没在一旁的水槽之中,漫起一阵雾气。 “你要的剑。” 刚出炉的剑抛向院门口,牵着小女孩儿的年轻人稳稳地接住。 锐雯注视着这柄剑,很宽,很长,也很重。这是应锐雯的要求打出来的剑,为了让这柄剑更加坚实,铁匠还在打造的过程中加上了自己的元素。 月光倾斜在剑身上面,仿佛在流动。 锐雯闭上眼睛轻甩了几下,他有些讶异地发现,这柄剑几乎可以完美地承受住自己的剑意。丝毫不逊于自己之前的黑色重剑,而且系统面板也给出了这柄剑等级的评价。 只是普通的铁胚,他是怎么做到的…… “好剑。” “五个银币,谢谢。” 锐雯默默地看了一本正经的铁匠一眼,暗骂了一句好贱。 “学院六先生的面子,刚好这个价。”锐雯想了想,补充道,“下次请你喝酒,老因。” “这还差不多。” 因心走到院子里,拿起水缸中的木瓢舀了一大瓢,痛饮几口后干脆地泼在了身上。 他望着锐雯笑了笑。 “你就这样去夜阑堡?两个法则,十几个真理。还有……不把她留下吗?” 莉娅知道那个铁匠大叔说的是自己,她有些怯怯地望了自己的老师一眼,虽然她不知道“法则”、“真理”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婆婆跟她说起过很多次,夜阑堡里面都是很厉害的坏人呢。 “老师……” 锐雯给了小女孩一个安心的微笑,转过头对因心道:“我倒是想,可鬼市里面靠得住的一共就两个人,一个不想管;你嘛,又只有青铜下位的修为……外面全是阿尔杰的城卫和眼线,把她留下也是给你舔麻烦……” 因心不置可否的一笑:“会死的。” 锐雯微微有些沉默,他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认真道:“你说得对,我其实可以不去。” “可剑会废的。” 他牵着小女孩,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夜色中。 因心怔了怔。 他明白少年那句话的意思。 剑是心中的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柄剑。 心中的剑废了,人就废了。 “不愧是你的儿子。” 因心的嘴脸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有点儿意思。” …… …… 一片黑色的营帐,嗜血而又粗糙的气息。 旗在夜风中凌乱,露出了咆哮的雄狮纹络。 怒狮佣兵团。 嗒嗒的马蹄冲散了夜色,一匹快马奔袭而来,有人翻身下马冲进了最大的营帐之中。 “老大,他去了!” “他去了?” 坐在大帐中的鸦微微怔了怔,看着有些气喘的佣兵,轻轻揉了揉额头,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他去了啊。” 鸦挥了挥手,屏退了送消息来的佣兵,默默地望着桌上的烛火出神,一枚古旧的硬币在他的手中慢慢地翻转着,从指缝的一端到另一端。 叫扎烈的壮汉走进来,手臂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望着鸦手中的硬币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在想西维了?” “那蠢老头儿有什么好想的……”鸦抬起头望着他,“组织怎么说?” 扎烈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没有任何消息,再等等吧,也许支援已经在路上了。” “没有消息便是没有消息了,支援什么的,你会信?”鸦自嘲一笑,“一群怂货罢了。” “对了扎烈,那小子去了夜阑堡。” 扎烈愣了一下,旋即皱起了眉头:“他疯了吗?白银中位而已,对方可是两个黄金强者啊!” “是啊,一个臭傻子。” 他娘的,一个臭傻子。 你知道吗?那个小女孩儿,他叫我老师呢…… 烛火跳跃着,映在鸦的瞳孔,那枚古旧的钱币在空中翻转出一个漂亮的痕迹,在桌子上轻轻弹跳着,最后一阵冗长的颤动,停了下来。 他有些气急败坏。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西维,都死了还让老子找到你一枚铜子儿。” 扎烈错愕的目光中起身,鸦慢慢起身。 这文钱,我收了你那么久。今夜,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团长!” 鸦走进了夜色,衣袍荡起,像一只黑色蝴蝶。 “我死了,你就是团长。” …… …… 月色如烟。 夜阑堡,内堡的城楼之上。 “你说,他真敢来?” 酒红色的绒袍懒散地披在阿尔杰的身上,他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问向一旁持枪而立的浩永。 浩永望着城堡门口传来的sao动,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轻声开口。 “他已经来了。” 阿尔杰的血色的瞳孔微缩。 城堡门口本是黑压压的一群城卫—— 他看着最前面的城卫军sao动起来,然后一层层分开,仿佛退去的潮水一般,又或者是一头无形的巨兽分开人群,逼迫让他们向两边让去。
他远远看到了逼开城卫的那个身影。 一个年轻人,一个小女孩,一人一剑。 单枪匹马,一往无前。 锐雯一只手牵着艾瑞莉娅,一步步向前走去,他向前,白银中位的气势就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剑分开人群,那些稍慢一步的,就被冰冷的气息压迫得几乎喘不过起来。 没有一个人敢于阻拦,一条宽敞的大道立刻在他与夜阑堡的城门之间展开。 艾瑞莉娅也抬起头看着锐雯,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依赖;小女孩将小手放在锐雯温暖的手心中,两人一路走来、穿过黑暗的森林、穿过夜幕下的荒野。 她感到了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定。 老师的手,好像是港湾一样呢。 锐雯终于来到了城门口,只是这次却停下了脚步。 不单单因为紧锁的城门。 还有城门前,三个白银上位的军卫长。 “你可以滚了,她留下。” 中间的人冷冷开口,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么多人,一个区区白银中位又能怎样呢,更何况身后还是浩永与阿尔杰大人。 眼前这个傻子一样的家伙应该不久之后就会被弃尸荒野吧。 他看着锐雯,就像是在看一条死狗。 只是接下来少年的话让他感到了深深地愤怒。 “我要是不呢?” “阿尔杰大人有令,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锐雯再点点头。 “那么,现在轮到我说了——” 语毕,他向前一步,背上的重剑不知何时来到了手中。 天,黑了。 天本来就已经黑了,这时候黑下去的,是篝火,是月色,是天地间的一切光线! 周围在变暗,月色在变暗,黑暗笼罩了方圆百米的空间。 此时,却有微光乍起。 那是一柄剑。 剑上的光很微小,却渐渐刺目,渐渐璀璨! 仿佛集中了世间所有的光!! 锐雯右手握住剑柄,由下向上猛然斩了出去—— 那是一道怒放的银华! 那道璀璨的银华斩透了三个白银强者,顺着锐雯的剑势向前,风压未及,城门已“咔嚓”向内凹陷,然后刹那之间崩散成粉末…… 银华再向前,城门要塞顺着锐雯的剑势轰然一声沿着整整齐齐地切口崩塌一半…… 剑风扫过,仿佛风吹散沙作的城堡,接近十米长的一段城墙一瞬之间崩溃成齑粉、灰飞烟灭—— 锐雯将剑在半空中舞过一个半圆,轻轻放回自己的背上。 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