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断送一生憔悴,只需几个黄昏
幸而夏青萱来请安,见如此情形,三言两语的将事情带过了,又笑着说了会儿话,便随着梁氏一起出门去了。 眼见着梁氏出去了,夏母的脸色才转好了些,想了想便唤过榴莲来,吩咐她去老太爷房里一趟。 榴莲方才将梁氏同老太太的话全听了个干干净净,心知这会儿肯定是要去向老太爷讨主意的,便应了声是,便要去。 老太太却偏生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你这回去了,再折过你四姑娘院里去一趟,将我这房里今早的事都同她讲讲,看她怎么说,你再来报我。" 这是有转圜余地了?榴莲这样想着,却并不敢就说出口,交代了柳眉些事情,才往夏甫房里去。 夏甫闻得是榴莲来,也并不叫进去,只吩咐小厮告诉她嘱咐老太太好好将养身子,等过几日到了谢恩宴,还有得忙呢。 榴莲琢磨了半天也不知其意,只好罢了,转身便往夏青心房里来。 她自己推了门进去,见一个小丫头抱着只雪白的猫在那儿晒太阳,见她来了,忙站起身来唤了声榴莲jiejie,又要忙着进去通报。 榴莲便将她按住,摇摇头,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她也是常来汀香榭的,知道夏青心素日爱在二楼上,便自己提脚上了二楼,果不其然,白芷和连翘都守在门口儿呢。 见她来,忙笑着迎进去,又冲里面道"姑娘,榴莲jiejie来了。" 不过一刻,夏青心已经迎出来了,挽了她的手笑道"今儿jiejie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榴莲看她眼圈发黑,便知道昨晚定是没睡,又想起昨天是沈姨娘去世的日子,颇有些怜她无人顾持,便细细的抚慰了一番,才将今天清早的事情尽数的说了,昨晚上的话,却只字没对她提。 她这么一说,拿了茶上来的冷兮便有些担忧的看看自家小姐,果然见夏青心变了脸色。 白芷沉吟了半日,自己担心,却又不便外露,只好强笑着道"老太太素来疼爱姑娘,定然是舍不得的。" 她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们都清楚,在利益和一个庶女面前,夏母的疼爱有多脆弱。 夏青心却只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便忍不住掉下泪来,由不得抓紧了榴莲的手,哭道"jiejie救我!" 榴莲猛地被她这么一抓,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忙摆摆手道"姑娘说的什么话?您是多么金尊玉贵的人呢?老太太怎么也舍不得罚你,你且放宽了心。" 夏青心便哀哀的叹了一声,极小声的嗫嚅了几句话。 别人没听见,离她近的榴莲却听了个清楚,想了想又安慰了她一回,这才去了。 等冷兮从二楼廊上目送她出了门去了,才下了帘子,担忧道"姑娘,这可怎么办?老太太这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连翘本来因着有些不舒服,连话都懶怠说,此刻也忍不住乱了阵脚"姑娘,这大太太也真是的,她也不顾着吃斋念佛尽顾着害人了,当年的事······" 她还没说完,白芷便连忙的喝住了,又道"姑娘,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的?她昨晚便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戏了,但是也没想到梁氏竟然迫不及待的便要搀和进来收拾她,不由得暗暗心惊,自己对这个母亲可是面上里子上都做足了,谁料到她还是这样厌恶自己,也难怪,一个庶女偏要这样出风头,不惹人厌烦才奇了。 更何况当年梁汀若的事,永远是扎在梁氏心头里的刺。梁氏这样的性子,总会找机会处置她的,她避无可避。 但是她这回倒是真的有些慌了,就算她自己没什么事,但是凭着自己已经没什么用处这一条,也难保卫瑾墨不会将夏子然从裘老太爷那里除了名。 那夏子然唯一的出路可就没了。 当初因为要收夏子然又不惹人怀疑,在夏甫生辰那天,卫瑾墨便想了法子让夏子然在裘老太爷面前出了回风头,引得裘老太爷亲自要夏甫将这孙子送给自己教导。 现在要打回来,也不过是卫瑾墨一句话的事。 她勉强笑了笑"别担心,老太太倒是一时不会动我。"
白芷想了想,看了眼冷兮"冷兮,这茶水也都凉了,你去煮新的上来。" 青心却淡淡的阻了,坐在榻上看她们一回"今时不比往日了,按着我推算,老太太就算不打算罚我,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得冷落我一段时间。你们吩咐下去,汀香榭的人在外一概不许多嘴,一概不准再遣人去小厨房里白要东西,若是有什么嚼舌根子的话被我听见了,立刻绑到庄子上去配人!" 三人都应了,冷兮又请示她上回那个小丫头怎么处置。 夏青心这才想起来那个小丫头,但是此时若是再赶人,无异自找麻烦,想了一回,让冷兮领着她去夏青筠的听云轩。 见冷兮也去了,夏青心才看着白芷和连翘"你们二人倒也和冷兮亲近些,她也不过是来的晚了些,人却是不差的。" 榴莲回了夏母屋子里,将夏甫和夏青心回的话都说了。又顿了顿,看了看夏母的脸色"四姑娘后来吓哭了,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的话都有些没条理了。" "哦?"夏母见说,问道"怎么没条理?" "四姑娘抱怨大太太落井下石呢!又说迟早······"她说到这,又停住了,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夏母不用听,自然也知道下面会是什么话。 谁说这四丫头是被吓怕了?她这分明是在和自己示好,将责任多推给大太太梁氏身上,想让自己保住她呢!果然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也不枉费这几年来的用心栽培,连自己要敲打她她都能领悟。 想着夏甫的话,夏母却也终于将那把夏青心扔给梁氏处置的心思淡了。 夏青心立在抄手游廊里目送着榴莲离去,却半响也不曾移动身子。 这番和榴莲说的那些话,算是彻底的和梁氏决裂了。但是她心知梁氏到底名义上是她自己的嫡母,是这广成侯府的未来当家主母。 等夏母百年后,这府里就只剩下梁氏一人独大了。 而她现在靠着的,就如同一座冰山,随时都可能消融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