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兄妹重逢
柔然王庭 王庭之外，多伦、乌恩及十余名亲卫立于营门之外，沐浴更衣后虽依然长发飘飘，精神有所好转，但眼眶深凹，眼球通红，身体瘦削，曾经得体的衣裳显得宽松许多。 不多时，车架在数十名可汗卫队的护卫下缓缓行来，多伦远远望去，只见菁菁已掀开窗帘挥手示意，脸上尽是重逢喜色，他见状嘴角一翘，露出一丝笑意。可是直到马车走近，只见车帘紧闭，没有丝毫异动，哪有菁菁之影，多伦脸上笑意尽失，暗叹道：“原来，又是幻觉！” 待马车走近，菁菁的抽泣声传入耳中，看着金甲卫队，多伦已知其原由，想起铎苏风等人，心中大是伤感，眼眶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就在此时，菁菁掀开车帘，双目通红，眼角依旧挂着泪珠，看见多伦，道：“多伦哥哥，铎苏风他们真的已经…”虽已由卫队口中得知，但她依然不愿相信，想要听多伦亲口相告。 看着菁菁伤感之色，多伦不知如何作答，扭头到一边，道：“菁菁，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会给他们报仇的！” “不，我不要报仇！”噩耗确认，菁菁心中更悲，眼泪汹涌而出，她也顾不得擦拭，跳下车拉着多伦祈求道：“多伦哥哥，不要报仇了好吗，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再也不要打仗了好吗？” 见菁菁惊惧之色，多伦亦是悲苦不已，泪如泉涌，道：“哥哥答应你，不再报仇，也不再打仗了！” “哥哥！”菁菁再也忍不住，趴在多伦怀中痛哭起来，二人相拥而泣。马车之上，博文掀开窗帘，看着相拥痛哭二人，两滴泪水划过她的脸庞。折于盛乐的四万兵将她也见过，虽知将军难免阵前亡，可是想到之前那些生龙活虎的将校兵士从此不再，亦是伤感不已。伤感同时也有一丝懊悔，若是自己在五凤谷烧了那些丝绸，想必他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吧。 多伦眼角看到车上的博文，与菁菁分开，拭去眼角泪花，躬身道：“姑母！” 博文没有回答，认真审视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侄儿，看他身体消瘦，双目通红，满脸疲惫，看他如此疲惫，再无往日风采，心中大为疼惜，悔意亦更甚，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作何言，长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旋即手渐渐松开将窗帘合上，对车夫道：“走吧！”马车重新起动，向王庭大营内驶去。 多伦则一直躬身没有站起，戈本从多伦身旁走过，看曾经潇洒勇猛的主帅颓废如斯，想起曾经诸多弟兄已阴阳两隔，心中也大为伤感，低着头跟着马车超前走去。 进入王庭之后，车架直奔可汗王帐而去，待到帐前，大檀可汗已立于帐前等待，博文下车后行礼道：“见过王兄！” 大檀可汗忙将她扶起，道：“王妹一路辛苦了！”二人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又向车内看了看，道：“菁菁呢，没有与你一起回王庭吗？” 博文道：“方才在营门口下了车，现在与多伦在一起呢。” 听博文提起多伦，大檀可汗脸上喜色瞬间消失，涌现一丝伤感之色，道：“你与他说过话了吗？” 博文摇头叹道：“没有，我看他神色萎靡，身体消瘦，内心极为悲痛，盛乐之败，是他生平最大打击，让他痛彻心扉啊！” “唉！”大檀可汗闻言也是一声长叹，道：“王妹，多伦与你亲近，你就代我开导开导他吧，顺便把这些东西还给他。”说完一摆手，一名护卫端着托盘，盘上正是多伦的帅印、西域大都督印信及兵马大元帅帅印。 博文见状奇道：“王兄，这是…” 大檀可汗道：“这是昆莫印信、大都督印及大元帅印，原本都是多伦的，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啊！”说到最后，神色间尽是自责。 博文本以为盛乐只是一场军事失利，可是看大檀可汗自责之色，显然并非如此，道：“王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进帐来吧，我与你慢慢说！”说完拉着博文的手一起朝汗帐内走去。 入帐坐下，暮云端上两杯热茶，大檀可汗挥退所有侍女侍卫，道：“盛乐之败，说起来，本汗也有责任！”随即将自己因西域军不听调遣而不满，从而拒绝多伦提议，令其坚守待援，却又暗示金蚕子把握进攻力度，想借魏军之手削弱西域军的想法说了出来。 博文听后责道：“王兄，多伦与铎苏风他们并肩作战多年，彼此亲如手足，你如此行事，不是在剜他的心吗。” 大檀可汗道：“唉，本汗也是悔不当初啊！” 见大檀可汗如此懊恼，博文劝道：“王兄，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若论起责任，其实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大檀可汗闻言奇道：“王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博文叹道：“我若毁了那批丝绸，他可能就不会败得这么惨了。”说完将自己在五凤谷的见闻叙述一遍，最后道：“兵凶战危，我不忍天下黎民再受苦，一时心软，没想到给他带来了这么大伤害。” 大檀可汗听完叹道：“之前本汗一直恼恨社伦擅自出兵，现在看来，他才是一心为国啊，以一万骑兵就敢孤军深入魏境数千里，纵使霍去病再世，也不过如此吧。”随即又道：“那社伦现在如何了？” 博文道：“不知道，不过盛乐之战既已结束，想必已经回到西域了吧。”随即试探道：“王兄，这场战争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能不能别再打下去了。” “不行！”大檀可汗毫不犹豫拒绝道：“魏国已被重创，现在正是我柔然入主中原的大好时机，决不能在此时停战给魏国喘息之机。”说到国事，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再无初始的懊恼。 博文见状心中暗叹，虽早已知道是此结局，可心中不免仍有些失望。 大檀可汗不知其所想，道：“王妹，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劝劝多伦，让他重新坚强起来，走上战场，统兵攻灭魏国。” 博文道：“我尽力而为吧，不过王兄，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还是你亲自与他谈一谈比较好，你们是父子，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冤仇，而且此番战败，也不全是你的责任，我觉得还是把乌恩也术叫来问一下此战的详细经过，也好知道如何开导于他。”虽然她不喜战争，但既然无可避免，两相抉择，他还是会以自己的亲人为重，自己的家国为重。 “嗯，你说的有理！”大檀可汗随即命人去找乌恩与也术，不多时二人联袂而来，行礼道：“见过大汗，见过长公主！” 大檀可汗道：“起来吧，你二人把盛乐之战的详细情形给本汗还有长公主说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 “是，大汗！”二人答应一声，也术为主，乌恩作补充，二人绘声绘色将盛乐之战多伦及魏军调兵遣将的全过程叙述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及花木兰。二人虽知战事惨烈，此时听闻详情，心中更是震撼不已。听到多伦最后要提刀自杀，大檀可汗后怕不已，又想到那支兵威平城的铁骑已不复存在，心中悔意更甚。 听完之后大檀可汗道：“我且问你二人，多伦败退时为何要走城东？”此战由胜转败，盛乐失守可以说是大意，但败退时走城东就太不合理了，但凡有点军事常识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更何况是多伦。若不是他坚持如此，西域军虽损失惨重但至少精华仍在，有铎苏风他们，几年时间就会有另一支强军诞生。 也术道：“臣也不知，殿下什么话也没说，坚持要从城东北返！”乌恩也说不知，花木兰当时让多伦从城东北返时他们不在跟前，二人确实不知此中详情。 大檀可汗道：“我再问你们，你们觉得盛乐之败，原因究竟出于何处？” 乌恩道：“大汗，盛乐之败，罪魁祸首是吴缇殿下与丞相，他们不止在武川城外迁延不进，还设计诓骗我们，让我们陷入了魏军的重围；可怜我们西域军四万多弟兄啊，大汗，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说道最后，声泪俱下，跪在地上痛苦不已，他心直口快，一直对此事心怀不满，此刻有了机会，自是毫不犹豫告状喊冤。 也术也跪下道：“请大汗为我们做主！”他与乌恩不同，看事更为透彻也更现实。金蚕子与吴缇使计不假，若是那晚盛乐被魏军攻破，此二人自是难逃罪责。可是一夜血战他们顶住了魏军的猛攻，又派敢死队毁掉了魏军的辎重，本是胜局已定，之所以由胜转败，则是多伦之故，若非他放丝绸车进城，若非他要走城东，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所以，盛乐之败，多伦要负主要责任。 此役西域军全军覆没，必定要有人承担责任，要么救援不利惩罚金蚕子与吴缇，要么作战不力惩罚多伦，如今情形，大汗不会惩罚多伦，那这正是扳倒金蚕子的最佳时机，此时喊冤，正当其时。 大檀可汗道：“好了，本汗知道了，盛乐之事，本汗会细细调查，你们告诉多伦，只要他肯挂帅出征，本汗一定还你们西域军一个公道。”也术聪明，大檀可汗也不傻，他也明白此中关窍，因此开出了自己的价码，只要多伦肯出战，他就会严惩金蚕子。 “谢大汗！”二人闻言一喜，拜别而去。 待二人走后，博文满是忧虑道：“王兄，若是多伦不肯出战，你又当如何？” 大檀可汗道：“战事进行到现在，容不得拖延，现在是攻灭魏国入主中原的最佳时机，谁若耽误，谁就是柔然的千古罪人！”他用此语告诉博文，若是多伦不肯出战，那么他就要为盛乐战败负责。 博文道：“可是王兄，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多伦太残忍了吗，若真的把战败的责任推给他，你让他有何面目再回西域，让西域民众如何看他。” 大檀可汗道：“所以王妹，你一定要劝他出战，你要让他明白，我不仅仅是他的父亲，更是柔然的可汗。” 博文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劝导他！”话说到这个程度，她已经明白了大檀可汗的意思，为今之计，想要保住多伦，只有出战一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