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城
将军!”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扭头一看,李江飞奔而来,满脸焦急道:“将军,不好了,我们大营里混进了西域军,他们点燃了物资仓库,大营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 “什么!”谢弃尘闻言大惊,也不管二人,快速打马回营,他自然之道物资仓库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了那些,他就再没有了攻打盛乐的实力,二人也紧跟在后急速返回。 此时大营里堆放物资的几十多个帐篷里已经燃起明亮的火苗,那里面堆满了火油与箭矢,甚至还有备用盾牌兵器、云梯等军资,在这些仓库周围正进行着惨烈的厮杀。 这里的战斗亦是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多的魏军闻讯赶来,与这头上缠着黑巾的一千死士厮杀,本来最初只有守卫仓库的一千魏军,但慢慢地增至两千人,三千人,直到仓库这片地方再也容不下。有些魏军想要救火,但很快被那些死士杀死。 火苗在寒风的吹动下越来越大,渐渐蔓延至整个帐篷。还有一些死士拿着火把挨个乱窜,想要去找魏军的火油到底放在什么地方,然后把它点燃,他们知道,只有点燃了火油,这场大火才能烧起来,不会被短时间扑灭。 终于,就在惨烈的激战正在进行之际,只闻哄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火苗从一个军帐中燃起,油星四溅把周围的四五个帐篷都引燃了起来,而且火油在地上蔓延,周围的死士与魏军也都被贱上,再也顾不得厮杀,想要扑灭身上的火。 “啊!”看着正在着火的军帐,谢弃尘满含愤怒的大吼一声,从一名士兵手里抓过一把长刀,刚想杀进去却遭到了部下的阻拦,“不能去啊,将军,危险!” “闪开!”他一把把众人甩开,挥着刀杀了进去,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可能会溅到身上的火油了,因为他心中怒火更胜,他知道,这是魏国短时间内所能调集的所有军资了,若是被毁掉,就意味着他真的拿不下盛乐了。 那些死士在优势魏军的围剿下一个接一个被杀掉,但同时,这些物资营帐的大火也越来越大,慢慢向四周蔓延,一个接一个的死士被满是愤怒的谢弃尘砍杀,他虽是将军但也是血水里杀出来的猛将,只是当了统帅后一般不会轻易上阵厮杀,也可以说他比多伦更有大局观,但今日,他着实是愤怒了。谢弃尘如此,其他士兵也再顾不得危险,纷纷端着沙子与水桶灭火。 终于,当他把刀插进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将体内后,眼前再没有了那些穿着魏军军服系着黑巾的死士,看着满是愤怒的谢弃尘与熊熊燃烧的大火,那名老将欣慰的笑了,不知是为了完成多伦嘱托而高兴,还是因为他的义子戈本可能会被多伦看中而开心。 “大王,臣来陪你了!”倒在地上的他,喃喃自语一声,就再没有了呼吸,而嘴角,依旧挂着那丝欣慰的微笑。他用他的生命,为他的义子铺就了晋升的道路。 “殿下,快看,魏军大营着火了!”在城楼上的几人,也发现了远处渐渐飘起的浓烟。 固德道:“烧了魏军的军资,他们至少半个月内都无力攻城了!” 铎苏风道:“半个月后,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啦!” 几人虽未表态,但都在心中点了点头,半个月之后,他们相信,他们的战马会再次奔驰在城外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上,追着溃逃的魏军直奔平城而去。到那时,他们就不再是远远观瞻,而是真的,入主平城,为整个柔然,打开入主中原的大门,乃至征服整个天下的大门,魏国一灭,再没有任何势力能够与他们抗衡。这一把火,不止为他们送来了盛乐保卫战的胜利,更送来了,整个天下。 多伦望着远处的浓烟亦道:“告诉将士们,我们赢了!”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语,因为他知道,对于这些浴血鏖战的士兵来说,仅仅这一句话就够了。 “我们赢了!”随着多伦话出口,整个城头正在清理尸体的士兵都欢呼起来,尽管他们不知道远处的浓烟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尽管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赢,但只要多伦说赢了,他们就相信,盛乐之战,他们就真的赢了。 随着城头士兵去军营传递这一消息,大营也瞬间欢腾起来,出发时的四万虎狼之军,此时只剩下七千不到,多次血腥鏖战,他们终于赢得了盛乐保卫战的胜利。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盛乐,他们的主帅已经为他们构思了整个天下。 就在众人欢呼之时,他们的主帅多伦,望着城外的浓烟,思绪却穿越时空,再度回到了几个月前的赤峰关外,魏军大营之中。 “你已经替谢弃尘拿下了五原,你挽救了整个河套战局,甚至整个魏国的危局,这个功劳足以满足你的报国之志了,木兰,够了,跟我走吧!” “我是魏国士兵,为魏国作战是我的职责,只要战争一天没有停止,我就会为魏国奋战到底。” 你靠着我对你的不忍与爱护取得胜利,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身为三军统帅,不但不能给他们带来胜利,反而多次以误战机,损兵折将,就连跟随我最久的色车也…我已无颜在面对三军将士,更无颜面对万千满怀期待的柔然子民,木兰,你跟我走吧,我一个王子都不在乎了,你一个民女还在乎什么呢。” “多伦王子,这块军令还给你,还有这件金丝软甲也还给你,从你们柔然的铁骑踏过浮沱河的那天起,世上就再没有什么莫将与花木兰了,只有魏国的士兵花弧,纵使没有这些,我们也一定能够赢得胜利!” “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再也不会留情,一定击败谢弃尘,然后一路打到平城,彻底灭了魏国!” “你们不会赢的,胜利只属于爱护和平的人。纵使你们真的赢了,我也会与魏国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木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而且我多伦也绝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多伦王子,我说过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花木兰了,只有花弧!” “好,花弧幢主,这块军令,我拿走,这件金丝软甲你继续收着,我要你好好活着,亲眼看到我攻破平城的那一天!” 五原城,那个他心中永远的伤心地,他忘不了部下向他汇报五原破城原因时那种心如刀绞的疼痛感; “魏军拿着你的令牌诈开了城门,把色车将军和十名千夫长召到太守府全都杀了。”他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而害了自己最亲密的战友;她用他给她的保命令牌,当做武器来打败他取得胜利。 他还在原路徘徊,她却早已离去多时了,他一次次的挽留甚至祈求,可她的话语是那么的冷漠,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决绝,让他感受不到一丝挽回的可能,甚至连前年在磨石口外的点点温馨都没有了,让他觉得是那么的讥讽;他一次次对她手下留情想要挽回她的心,反而更让她心如铁石,踩着他部下的尸体一路高升。从那时他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击败谢弃尘,打下平城,把她想要保卫的魏国,送入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他真的要胜利了,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欢乐和一点开心,反而心中更加的沉痛,因为他知道,那个倔强坚强的五凤谷绣娘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当他真的攻打平城之时,如果在遇到如在赤峰关与沃野城那般刚毅果决的眼神,他究竟能否再如之前在城外野战一般带着五原城的怒气说出“开始进攻”四个字。这一刻他发现,五原城的分量,似乎轻了些。
只是不知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完全变成了花弧,一个冷血的士兵,那么那晚他根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魏营。因为她说过,会为了国家,为了胜利,牺牲一切,这一切之中,自然也包括他。 一个时辰后,魏军营内的大火也被扑灭,仓库内储存的一万面盾牌,三千坛火油与三十万支箭全部被大火烧毁,再无攻打盛乐的实力。 待得知这一消息后,谢弃尘满脸没落的回到帅帐,花木兰在后面缓缓跟了过去,他从未见过谢弃尘这么沧桑疲惫的身影。 似乎知道她跟在自己后面,谢弃尘停下来道:“花弧,我任命你为我军特使,去城中与多伦洽谈一下双方各自收敛阵亡将士遗骨的事情!”这声音,再没有了以往的坚定与刚直,反而充满了失败的没落与沧桑。 “我?”她亦是一惊,完全没想到谢弃尘会派自己去见他。 “我给你个机会,去见他最后一面吧,收敛完将士遗骨后,我们就会撤军回平城,我们,败了!”说到最后两个字,他脸上满是痛楚,说完继续朝帅帐缓缓踱去,再不理会身后的花木兰。 她闻言一顿,怔怔的望着谢弃尘,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失败,他们还有七八万人,仅仅损失了些物资,武川还没有被攻破,他们十倍于敌,盛乐依然是个孤城,谢弃尘竟然就说他们败了,正如盛乐里的那些西域军士兵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何胜利了一般。喃喃自语道:“我们,真的败了吗?” 她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失败,因为她只是一个暂代军主,她没有到达那个层次,没有那种全局意识,她不会知道这些物资已经是魏国短时间内所能集中起的所有战略物资,更不会知道长孙翰被困幽州城再过十天纵使不用柔然人打自己也会饿死,不会知道吴缇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拼命攻打武川,届时东西两路十几万柔然大军合兵盛乐,魏国就再也国之不国了。 在魏军大营外的一处高岗上,柱子与花木兰骑着马停留在了这里。 柱子满是担忧道:“花弧,你真的要去见他吗?” “是,谢将军让我去与他商议收敛阵亡将士遗体之事,我必须去。” “那你见了他,说些什么呢?” “收敛阵亡将士遗骨之事!”她静静凝望着盛乐城,语气坚定,目光平和,只是不知她的心是否如此。 他叹了口气,亦不再开口。 她想了想道:“柱子,你说,我们真的输了吗,魏国真的要亡了吗?” “谁知道呢,现在整个大营气氛都沉甸甸的,大家都是一脸的迷茫,那些将军们也不像以前那般管事了,恐怕…唉,这才多久啊!” 她奇道:“什么多久啊?” “上次我送多伦出去时他说他一定会打败谢将军,攻占平城,灭了魏国。从他走之后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 她神色一顿,亦叹道:“是啊,他真的做到了,打败谢将军,然后…”她没有再说下去,把目光投向了她即将前往的盛乐城,谁能想到,在他们七八万大军的包围之下,他们竟然会被城里七千不到的守军逼得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