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白马报警
三日后，柔然七万大军集合完毕，就在吴缇欲开拔之时，一名可汗卫队成员纵马奔至军前，躬身道：“吴缇殿下，大汗有令，大军暂缓出发，召你去大帐议事！” “我知道了！”吴缇答应一声，纵马直奔王庭大帐。 吴缇到大帐后开口道：“父汗，出什么事了？” 大檀可汗拿着一片绢帛道：“这是多伦提出的新的战略方案，说拓跋焘练了一支三万人的龙骧军，战力与西域军不相上下，他之前以攻代守的战役构想已经很难实现。那么以西域军防守盛乐就犯了兵家大忌，想要你放弃增援盛乐，掉头向西攻打五原，再次打入河套。他也会领军西进，与你遥相呼应形成两个重兵集团，以我柔然骑兵快速机动的优势，在运动中一口口吃掉魏军。你是什么意见，说说吧。” 大檀可汗这一提问倒是难住了吴缇，平心而论，多伦的建议十分中肯，四万西域军若是游荡在魏国内部，拓跋焘就是调集全部的兵马也很难逮住多伦，很有可能在运动中被多伦逐步歼灭。现在魏军主力都在向盛乐挺近，自己打入河套，也能取得不小战果。 可是若真如丞相所言，父汗想要削弱西域军，那么按照多伦的想法就绝难实现，反而会使西域军如鱼得水，更加难以控制，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金蚕子。 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后，吴缇道：“父汗，多伦的建议虽然中肯，但也充满了太多变数，若是我军久攻五原不下或是魏军回援，我们将丧失一次灭亡魏国的大好时机，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军已蓄势待发，士气高昂，若是临时更改，恐怕于军心士气不利。” 大檀可汗听后没有表态，盯着他看了许久，把吴缇看的毛毛的，手心里甚至除了手汗。过了很久才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是！”吴缇说完再也受不了大檀可汗那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不由得低下了头。 大檀可汗又把目光移向金蚕子问道：“丞相，你是什么意思！” 金蚕子躬身道：“臣同意吴缇殿下的看法！”随即便没有下文。 大檀可汗又把目光移向其他人，“那你们呢？” 众人齐声道：“臣等无异议！” 盯着众人看了许久，大檀可汗才道：“那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命令多伦，坚守待援，歼灭魏军主力于盛乐城下。” “大汗！”大檀可汗话语刚落，金蚕子上前一步道：“多伦殿下雄姿英伟、文武双全，多年来南征北战，为我柔然立下赫赫战功。此次孤军坚守盛乐，更是劳苦功高，为鼓励三军士气，臣请大汗下诏，正式册立多伦殿下为我柔然昆莫，以明正统。” 大檀可汗闻言一惊，盯着金蚕子看了许久，也没再问他人，嘴里只说出了一个字“准！”想了想又补充道：“丞相，吴缇阅历不足，统帅大军恐力有不殆，本汗命你为军师，一定要把多伦给本汗从盛乐救出来，明白了吗？” “臣明白！”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君臣对白，但众人心中已经明了，盛乐必败，西域军覆灭在即。而作为此次会战的主角，西域军尚不知大难在即，依旧在攻入平城的美好憧憬下，兴奋的加固城墙，修补兵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而他们的统帅，此刻又带着一万骑兵悄悄向西进发，去搜捕他的下一个猎物，为自己提出的聚歼魏军于盛乐城下的战略目标而忙碌着。 走出大帐，吴缇与金蚕子并肩而行，金蚕子笑道：“吴缇殿下，现在你该相信，我之前所言非虚了吧；我早就对你说过，听我的，没错。” 吴缇急迫道：“可是丞相你为什么要让父汗钦定多伦为汗位继承人呢，如果他真的活着从盛乐回来，我不就再没有机会了吗？” 金蚕子满脸郑重道：“所以，一定不能让多伦活着离开盛乐！”看吴缇点了点头后又道：“让多伦做汗位继承人，这也是所有西域军的期待，我现在满足他们，这有这样，他们才没有后顾之忧，肯与魏军在盛乐血战。只有他们打得越惨，魏军才能损失越重，对我们将来南下也更为有利！” “丞相，我明白了！”说完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解开了心中的疑团，不但没有让他高兴，反而心情更加沉重。径直前行，似乎忘记了旁边的金蚕子。金蚕子也不由得长叹一声，不知是为多伦惋惜，还是对吴缇的优柔寡断失望。 金蚕子回去后收拾东西，赫红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开口道：“爹，我听说你要跟吴缇一起去增援多伦是吗？” “不错，大汗命我为军师，辅佐吴缇！”说完直起身不待赫红开口，继续道：“乖女儿，你好好待在王庭，不要多想，我一定把多伦给你毫发无伤的带回来。”知女莫若父，从赫红跑进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赫红却是不满，小嘴一撅道：“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增援多伦！” “胡闹！”金蚕子佯怒道：“我们是去大仗，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去干什么。你给我好好待在王庭，哪里也不许去。” 见那一招不行，赫红又抱着金蚕子的胳膊撒娇道：“爹你就让我去嘛，我保证好好地待在你身边，听你的话，绝不给你添任何麻烦。而且我去年跟多伦在五原待了一年，这不也好好地回来了吗。” “不行，我不同意！”金蚕子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此次出征，他说什么也不会带上赫红。 见这一招仍是无效，赫红威胁道：“你要不让我去，我就去找大汗！” “你…”这一招果然很灵验，金蚕子再也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汗口谕！”就在此时，一名可汗卫队成员走了进来，朗声道：“可汗口谕，命赫红前往盛乐，照顾多伦起居，半个时辰后，随星卫官一起出发，二人婚约不变，战后完婚，钦此！” “臣遵旨！” “太好了！”赫红不由得满是激动，对金蚕子道：“爹我要去收拾东西了，我们盛乐见！”说完也不再理会金蚕子，直接跑了出去。 金蚕子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收拾东西的手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三日之后，在盛乐以西一百多里外管涔山北麓宽阔的道路上，数万魏军正押着大批辎重粮草快速前行，五千骑兵居前，一万骑兵断后，辎重粮草由步军看押居中。在最前方，一名身着铜铠的魏国幢主带着一百多名精悍铁骑奔行在队伍的最前方，那双明亮的眼眸认真观察着两侧，不放过蛛丝马迹，胯下一批白马亦是健壮不凡，让身后的骑兵都逊色几分。 饶是如此，由于山脉叠峦起伏，加上行军时间紧迫，也不可能细致检查。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一处较远而地势又较高的地方，同样有一双明亮的双眸在盯着正在前方探路的他们。望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他本平静的心不由得再次波涛汹涌起来，左手下方的几株枯草也在他不经意的蹂躏下变得的七零八落。而在他前面两处斜坡的夹缝中，数千名西域军士兵躺在山坡上，握弓提箭，只待一声令下，就将它射向正在急速赶来的魏军。 “恢恢！”就在魏军即将进入埋伏圈之时，那匹白马忽然前蹄跃起冲着左侧山岗大叫起来，几声之后随即载着那名幢主向后疾奔，无论怎么喝止都止不住它快捷的四蹄，其余魏军骑兵也是一脸迷惑，矗立在原地等待主将的到来。 一直奔到中军帅旗下，那匹白马才停了下来，用头顶着主帅坐骑的脖子，制止它继续前行。 谢弃尘开口道：“怎么回事？” 花木兰不明所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明明好好地，越影就冲了回来，怎么喝止也停不住！” 看越影的动作，谢弃尘沉思后不由得一惊，“前面有埋伏，是多伦！”随即扭头对身边的传令兵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准备作战！”随着命令下达，三万魏军围绕着中间的辎重马车集结列阵，中军一万骑兵也迅速奔至前方戒备，在前面探路的百余骑也调转马头回归本阵。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千余名西域军精骑从一侧高坡冲下，驻马在道路最前，金线狼头大旗迎风飘扬，铎苏风与多伦立在军阵最前，严阵以待，谨防魏军突然冲杀过来。紧接着一队队西域骑兵从两边驶出，列着整齐的军阵顺着道路缓缓向前奔去。而魏军也没有行动，只是满脸戒备的目送西域军离开。 这时身边的一名魏军将领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冲杀过去！” “不用了！”谢弃尘摆手道：“敌情不明，不要轻举妄动，多伦此次是奔着我们的辎重来的，传令各部，一定要加紧戒备，尤其是那一千架大黄弩，是我们攻破盛乐的关键，绝不容有失！” 待那名将领离去后，花木兰开口道：“谢将军，你是怎么知道多伦在此处有埋伏的？” 谢弃尘指了指越影道：“是它说的！” “它？” “不错！”谢弃尘点头道：“这是一匹灵性十足的马，说是与多伦心意相通也不为过，我告诉你两件事你就全明白了。第一件是在你被刺的那晚，多伦也被绑架藏在丝绸车里，当时没有人发现。是越影，一直拦着那辆丝绸车不让它走，初时我也很不解，慢慢的我才意识到，这车有问题。 第二件，就是两年前多伦在狼山统兵，那时我还在豫州前线，越影冲着西北方叫个不停，而且不让任何人碰。我知道它是想回到多伦身边，于是放了它，后来果然，它独自奔波了数千里，回到了多伦的身边。” 说完俯身摸了摸越影的马头道：“想必今日给我报警，恐怕也是报当日之恩吧。” 花木兰听后微微动容，把目光移向前方，望着数百步外那个身形挺拔、面色冷峻的柔然将领，曾经的过往再次浮现在脑海， “我的马不坏，它只是瞧不起人” “早晚有一天，我一定骑上它！” 昔日的欢声笑语依旧在耳边回荡，轻轻地抚摸着越影的鬃毛，虽物未变，但人已非！ 待所有西域军撤离，铎苏风对多伦道：“殿下！弟兄们都撤了，我们也走吧！” “嗯！”多伦微微颔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向魏军军阵凝望一眼，拨马向远处奔去，心间再度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