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弹 远山金次将2度死亡
才对我说过『死相』的事情。 「——正确率有多少?应该是像佩特拉的占卜一样不足以完全相信吧?」 「不,绝对正确。我从没看过她说错。」 ……是这样喔。 「而根据那个莎拉的预报,不久后『热沃当之兽』将会出现在这块土地。」 「热沃当之兽……」 「你知道?」 我是在布尔坦赫的祭典时听丽莎说过的,不过总觉得告诉贞德这件事,她好像又会闹别扭的样子。于是…… 「我只是听过一点传闻,详细的内容就不清楚了。实际上那究竟是什么?」 我再次询问贞德详细的内容。 「就是怪兽。」 怪、怪兽……听到这个词,让我脑海中瞬间闪过一股不好的预感。我可不战斗喔?绝对,我绝对不战斗喔! 「那是……什么样的怪兽?像哥吉拉或是大金刚之类的吗?」 虽然我认为不太可能,但还是随便猜了一下。结果—— 「比较接近后者。」 ——还真的像大金刚啊! 「不过外型并不是人猿,而是野狼。是十八世纪的时候到处侵袭西欧各地的『百兽之王』。传说中只要把法国的少女当成活祭品,就能让它镇静下来——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够驱使它。因此,我就预定被当成那个活祭品了。不过你放心,那个传说其实并不完整。我听祖母说过,实际上如果那怪兽是公的,确实献上女性会比较好,但如果是母的,就应该要献上男性。换句话说,我被怪兽吃掉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呀。」 贞德虽然「哼哼」地露出得意的表情…… 但这也表示她有一半的可能性会完蛋啊。 话说,如果那怪兽是母的,不就换成我会被装到饲料盘了吗? 「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能看运气了……不过,那个人rou幸运符梅雅被魔剑打败,好像原本的庇护都全失啦。我们现在的命运只剩下背负着叛徒的污名被怪兽吃掉,或是被当成俘虏养到死,要不然就是直接被处刑而已啊。」 「关于那个叛徒……我也认为师团中应该有内jian。」 对于我抛出的话题一定都会跟上的贞德——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 「因为没事可做,所以我在这里也思考了一下那个间谍的真面目,然后想到了一点眉目。」 「……其实我也想到了。毕竟我在布尔坦赫也没事可做啊。」 「你有吧?丽莎不就在你身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那种事情先放到腋下啦……!」(注:在日文中,「放到腋下」等同于「把话题搁到一边」的意思。) 我明明用被手铐铐住的手比了一个『放到一边』的动作。可是…… 「腋下……?为什么这时候要提到腋下?你对我的腋下有兴趣吗?为什么?」 贞德却看了一下自己从无袖洋装中露出来的腋下。 「我才想问为什么勒!我并不是那种强者好吗!换个讲法就是了,把丽莎的事情,还有你腋下的事情,都先放到一边啦!」 「那你一开始就那样说呀。脑袋真差。」 「唔……这家伙……总、总之先放到一旁,然后关于叛徒的真面目啊,万一我们两个人的意见不同,对于无辜被怀疑的人也很不好意思。所以先数『一二三』之后,我们再一起讲出主嫌的名字。如果你觉得我要讲的名字跟你想的不一样,你就闭嘴别说。我也会那样做。」 「好,我知道了。」 这次倒是立刻就明白我意思的贞德—— 大概是为了看清楚我的嘴型,而把脸靠过来。 太近了,太近了啦。像亚莉亚好像也是这样,为什么这些欧美人就是对人与人的距离感这么迟钝啊? 「一、二、三……」 贞德玫瑰色的嘴唇数到三之后…… 「「梵蒂冈。」」 我与贞德顺利说出了同样的名字。 从贞德没有讲出人名的这一点看来,她似乎也猜到其中的诡计了。 「梵蒂冈是有组织性地把师团的情报流通给眷属的。虽然因为其中的理由还不明确,所以我无法断定他们是完全的叛徒——但至少可以说是百分之八十背叛了师团。」 听到我这么说…… 「梅雅虽然没有被告知,但她从梵蒂冈的动向中已经察觉到了。然而她即使察觉到,也还是继续忠实地执行着『与眷属战斗』的命令。因为她绝对不会怀疑别人。」 贞德也接着我如此说道。 「没错——梅雅她不只是将欧洲战线的情报,就连玉藻跟她共享的亚洲方面情报也全都听从上级的命令往上呈报了。这就是百分之二十的背叛。」 「双方加起来,完成了间谍一人份的工作。而且让站在前线的我们难以察觉呀。」 贞德得出的结论,跟爆发模式下的我完全一样。 真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啊。我是不是差不多该把她『自称策士』的『自称』拿掉了呢? 「——让我补充说明一下吧。」 我们之间的对话—— 忽然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我与贞德赶紧转头看向铁格子窗。贞德虽然好像不认识门外的那个人物……但是,我认得。 我在布鲁塞尔——自由石匠的隐密会所见过那个人。 拥有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上面披着金丝刺绣、白蕾丝头纱的梵蒂冈修女,正用看不见的眼睛望着我们—— 「萝蕾塔小姐,原来就是你啊。」 萝蕾塔被我这么一说后…… 「宣战会议的时候,我也有委托梅雅向大家表明过……梵蒂冈不希望看见战乱。无论师团还是眷属,哪一方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我们都不能让自己成为完全的落败者——因此,我们有必要做出保险对策。」 也就是说,你们是「墙头草」啊。打从一开始就是。 你们这些人……从开战之前,就已经顾虑到战后的事情了。 对双方阵营都摆出好脸色,好在战后能图个方便是吧?真不愧是在二次大战中背弃了同盟条约,最后甚至还自称是战胜国家的意大利人啊。 而且为了隐瞒这件事,还让狂信的——因为幸运强化的恩惠而不得不狂信的梅雅站到前线。 哎呀~还真是巧妙呢,这个诡计。 「我在布鲁塞尔差点被凯撒杀掉的时候,谢谢你出面保护我啦。」 我带着讽刺的意思如此说道后—— 「我们希望尽可能减少有人受到伤害的情况。无论是师团还是眷属,都没有分别。」 「别说假好心肠的话了。」 「那点我也明白。因此……远山金次,我的那一票,就投给处你极刑吧。」 「……什么?」 「眷属法庭并不是只有四票。刚刚来到这里的我也拥有投票权,因此总共是五票。伊碧丽塔、阎与我——靠这三票通过半数,你就会被判决死刑。」 来这招啊。 「你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 留下这句话后……萝蕾塔就用白手杖擦着木头地板,转身离去。 真是教人火大。教人、火大……但是我会落到这种下场,究竟是不是「萝蕾塔跟梅雅害的」,以远山法庭的观点来看是有点微妙的。 信仰虔诚的人,在行动原理上有时会跟没有信仰的人不同。这是世上的常识。因此在与宗教关系人合作的时候,武侦本来就应该把这点列入考虑行动才行。 可是我却忽略了这一点。 只因为修女是圣职者,我就无条件地信任对方了。在这件事上—— 也是我的失误啊。 当天晚上召开的眷属法庭上,似乎当场就确定了我的死刑,并决定隔天早上行刑的样子。别说是律师了,明明连我这个被告都没有被传唤,这算哪门子的实时法庭啦?开票结果是三对二。看来卡羯与佩特拉都帮我投反对票了,这点我倒是很想向她们道谢。 顺道一提,关于贞德与丽莎的判决也在法庭上决定下来了。 分别是『热沃当之兽的饲料=死刑』以及『无罪再教育』,还真是随便啊。根本就只有死刑或无罪而已嘛。 贞德为了在别的房间进行活祭品的化妆,而被带出牢房之后……我本来想说找到机会就开溜的,但是来宣告刑罚的人却是那个阎。 身为鬼的魁梧女人。 「远山金次,汝既是个武人便干脆些。若要切腹,余可借汝小刀一把。」 从门口弯腰走进来的阎,说着这样的话并打算借我小刀。但是…… 「我不是武人,是武侦啦。还有,那把小刀是你刚才拿来切过鹿脚的东西吧?用那种东西切腹会感染细菌啦。」 就算我拿到那种小不啦叽的刀子,反正也打不过扛着铁棍的真鬼。因此就拒绝了。 「临死之际,还在意金疮痉(破伤风)吗?简直像石田三成殿下啊,哈哈哈!」 像个男人一样大笑起来的阎——唰! 呜哇! 轻轻把我抓起来,抱到胸前了。也就是所谓的公主抱。 虽然我抱过别人很多次,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抱。 真是强烈的被支配感,都会让人迷上呢。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抬头看,阎的脸简直帅气得不得了啊。虽然她是个女的啦。
就这样,我从走廊被带到甲板上,又从甲板上被押送到伊碧丽塔长官等候的XXⅢ型潜艇中。 到了潜艇内,我才终于被放下来……感觉应该会帮我说话的卡羯,好像不在这里的样子。 「——卡羯不会来的。担任副法官的那孩子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到投票为止。毕竟她没权利知道结果,或许还以为自己卖了你一个人情而在窃喜呢。」 露出嗜虐笑容的伊碧丽塔——看起来好像在打什么不好的鬼主意。 「好啦,远山先生,关于你的处刑方式,我们选择了一种非~常恐怖的方法喔。你需要眼罩吗?」 「免啦。」 「我就知道你会那样说。太好了。」 「……是枪毙吗?」 「才不是呢。反正开枪也杀不死你吧?」 潜水艇穿过瀑布后,立刻浮上水面…… 「如果有什么遗言的话,我可以代为倾听喔?」 伊碧丽塔如此说的同时,我发现她的左腰上佩带着从贞德手中抢来的杜兰朵——以及我的贝瑞塔。 「是没有到『遗言』的程度啦,不过……你们不是没收了我的短刀跟沙漠之鹰吗?那分别是大哥给我的东西,以及我爸的遗物。如果你哪天——有遇到加奈的话,麻烦你把那些东西交给她。我想你应该知道,加奈跟我是兄弟。」(注:在日文中,「兄弟」与「姊弟」在习惯上发音相同,因此从这句话并无法知道加奈的性别。) 在我说到『我爸的遗物』这部分的时候,伊碧丽塔顿时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接着…… 「我明白了,远山先生。加奈女士的照片我有看过,而且卡羯在宣战会议上也有见过她本人。我就向卐字徽章发誓,绝对会交给她的。」 别向那种讨厌的东西发誓啦。 我们在对话的同时走出舱门,便看到潜艇人员的纳粹少女们正在准备浮板。而在浮板的另一端、海岸边用环状铁架组装起来的发射台上是—— 「V-2……」 纳粹德国引以为傲的弹道火箭,在透过云层洒下来的月光照耀中,呈现出教人毛骨悚然的影子。 「正确来讲应该是V-2改,是为了弥补命中率的不足而改装成人员搭载式的必杀兵器喔。怎么样?对于一路不断参加战斗的你来说,是很适合做为人生句点的墓碑吧?」 穿着黑制服的伊碧丽塔,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比向V-2。 「毕竟你是个遇到别人想杀你,就会还以强烈报复的『诅咒的男人』,所以我决定不要亲手杀掉你了。你有看到那座发射台下的笼子吧?首先,你就关在那里面,随着涨潮溺死吧。」 「『首先』……?」 「远山金次将二度死亡。首先是水,再来是火。为了保险起见,我要用涨潮之刑杀你一次,然后再用V-2之刑杀你第二次。等你在那笼子中溺死之后,再被V-2底下用煤油、液态氧与固态燃料喷发出来的三千度烈焰——跟着海水一起被蒸发吧。」 用似乎是从贞德手中抢来的马鞭戳着我胸口的伊碧丽塔…… 好像真的以为我只被杀一次是不会死的样子。 哎呀,被人这样认为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我自作自受啊。 就在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旁的伊碧丽塔从胸前口袋中拿出一个雪茄盒。 然后…… 「给你最后的一根烟吧。虽然很抱歉,这不是日本货。」 她抽出了一根沙邦尼黑烟(SOBRANIEBLACK)——也就是在滤嘴上印有一圈金环、用黑色烟纸卷起来的香烟,递到我面前。 (……看来这下真的很不妙啦。) 我虽然不抽烟,但还是装成一名吸烟者收下了那根烟。 这样至少可以争取个一到两分钟的时间吧?反正在荷兰,十六岁就能合法吸烟了,而且要是我马上就被关进那笼子,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啦。 「你还颇亲切的嘛,真意外。」 我用铐着手铐的手将香烟含到嘴上后…… 「这是从大战时期流传下来的老规矩啦。」 伊碧丽塔用熟练的动作擦过火柴,像个朋友一样帮我点燃香烟。 我接着假抽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同时眺望着那彷佛漂在海面上的V-2。 我记得那玩意……好像是全长十四公尺,翼展三点五六公尺吧?确实看起来差不多那么大。 它的外观之所以会涂成像西洋棋盘的黑白格纹,是为了方便用眼睛确认发射前的弹体倾斜以及飞行中的轴心回转。 虽然是橡树子形状的传统火箭,不过充满机能性的设计,也给人一种美的感觉。 「你刚才说过那是人员搭载式的对吧?谁要坐上去?你吗?」 「怎么可能?是卡羯啦。」 伊碧丽塔自己也抽出一根沙邦尼,轻轻笑了一下。 「那孩子有对你抱有异性恋爱罪的嫌疑,所以我这次就用魔女连队的做法让她做出一个了断。虽然我对她本人说,这是让她可以挽回坦克战那场失败的机会啦。」 换句话说,这是让怀疑对我有感情的卡羯在不知情之下杀死我的行动是吧?真不愧是残酷等级无人能比的纳粹后代啊。 「卡羯她……坐上这么危险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放心吧,这不是什么特攻兵器。只是靠人力控制精准飞行到弹道顶点之后,进入自由落体之前就会把搭载人员排出去了。」 「你们打算让它落在哪里?那种大小的火箭如果改装成人员搭载式,能装的燃料就不多——应该只能进行短距离弹道飞行而已。而且虽然它应该具有隐藏性能,但长距离飞行还是有被军方击落的可能****?」 「你说得没错。目标就是荷兰境内,自由石匠的阿姆斯特丹会所。明天早上,凯撒跟华生就会在那里。」 也就是说,应该是这项情报提供者的梵蒂冈与眷属私通之下…… 他们打算利用这颗V-2彻底毁灭身为欧洲师团最后防线的自由石匠是吧? 另外,改装成人员搭载式之后会缩减的不只是燃料而已。还有一点我必须确认一下。 「——弹头是什么?」 「你猜呢?」 伊碧丽塔眯起她眼角尖锐的双眼。光靠少量就能发挥巨大威力的必杀弹头…… 符合这条件的玩意很有限。 再加上这些家伙在巴黎买来的材料推断—— 「是化学弹头吧?」 「哎呀,真亏你能猜到呢。那是一种氰化物——与空气中的水分结合就会化为无害物质,而且密度轻,容易扩散。靠弹头那些质量,效果顶多只会波及一个街区大小而已。但相对地,半数致死量是零点四mg/kg——落弹点半径五十公尺以内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喔。再加上验尸也很难分辨出与一氧化碳中毒的差别,是很方便的兵器呢。虽然原本是美军的发明,不过制作方法被泄漏到网路上,我们就学来利用了。」 「……呜……!」 看来,被死神镰刀架在脖子上的不只是我跟贞德而已,华生他们也是。 然而,我却束手无策。 那个鬼女——阎现在依然在我背后交抱着手臂……悠闲地眺望着满月照耀的海面上、看似鲸鱼群的影子。 可是—— (武侦宪章第十条:不要放弃。武侦绝不放弃。) ——就在我唯有做好这点觉悟的时候。 沙邦尼的最后一撮烟灰,轻轻掉落在荷兰的沙滩上了。 浸在海面上的铁笼中,经过一个晚上,从腰部、腹部到胸口——渐渐涨潮的严冬海水,不断夺去了我的体温。 水面已经快要淹过铁笼,水深超过了我的身高。 我为了呼吸空气,必须要像吊单杠一样抓着笼子的顶部。 然后在飘飘细雨之中,彻夜未眠地迎接黎明—— 沙滩上,阎、莎拉、魔女连队、被伊碧丽塔带来的丽莎……以及梵蒂冈的萝蕾塔现身了。 大家都站在远处,应该是来欣赏V-2发射兼我的处刑画面的吧? 就在我的头顶着怎么推怎么拉都不动的铁笼顶部,忍耐着已经淹到脖子附近的冰冷海水时…… 我看到一台Kettenkrad来到海岸边,停了下来。从后座走下来的,正是穿着一身莫名帅气的全黑加压服的卡羯。 在临时踏板上走向发射台的卡羯,似乎万万没有想到我就在V-2正下方的样子。 「还不错看吧?这可是和大战时的军服一样,是香奈儿设计的呢。」 卡羯笑着眯起没有戴眼罩的眼睛,把绣有徽章的加压服背部秀给部下看。 黑白格纹的V-2表面,现在已经覆盖着一层白色的薄冰。这代表燃料——大战时虽然用的是酒精水溶液,不过这次好像是用煤油与液态氧的样子——已经注入完成了。 「好像有点在飘雨呀。这化学弹头不是怕水吗?没问题吧?」 「请放心,根据莎拉大人的预报,阿姆斯特丹上空是放晴的。」 在卡羯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与部下的少女用德文交谈的时候…… 我因为被伊碧丽塔威胁过『要是你敢在发射前与卡羯进行接触,我就杀了贞德。』所以只能默默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了。 雨势渐渐增强。卡羯打开位于V-2上部的舱门,自己坐了进去。 这段期间中,海水也不断涨上来。现在我不把脸抬向上方就没办法吸气了。 每当有海浪冲过来,我的脸就会被淹没。我甚至没办法靠自己的意思呼吸。 一点一滴吃进嘴里的海水,也让我感到很难受。 ——该死。这样下去我什么都做不到啦—— 只能照着伊碧丽塔的计划,活活被淹死。然后尸体还要被V-2烧个精光啊。 拿着电子扩音器的伊碧丽塔这时开口说道: 「——告知观测结果。机体倾斜程度,容许范围内。没有天候不佳等影响发射的状况。现在,距离发射剩下七分钟。此刻开始,就不可能再取消发射了——SiegHeil!」 而且她为了让所有人……尤其是为了让我听懂,而故意用日文宣告着。 「——剩下六分五十秒!」 似乎是十秒一数的倒数计时开始后,V-2的喷射口便缓缓喷出白色的烟雾。 然而,在那漆黑的喷射口喷出烈焰之前,我就已经照伊碧丽塔的计划——几乎快被淹没了。就算想呼吸,也只是增加吃进嘴里的海水量。 「六分四十秒……六分三十秒……!」 该死……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就在我因为痛苦而快要全身无力的时候—— 「……啊,住手!丽莎,你做什么!」 原本在倒数计时的伊碧丽塔,忽然声音慌乱起来。 于是我侧着脸,勉强看向沙滩的方向—— (丽莎……!) 丽莎竟然趁着伊碧丽塔把注意力集中在V-2时,用力甩开了伊碧丽塔抓住她的手。 然后「锵!」一声拔出伊碧丽塔挂在腰上的杜兰朵,甚至连贝瑞塔都抢了过来。 接着,转身背对讶异的眷属们——抱着剑跟枪,奔跑在沙滩上。 朝着……我的、方向……! 伊碧丽塔那群眷属虽然也做出想要追上来的动作,但毕竟V-2已经快要发射了。要是动作稍迟,搞不好就会被喷射火焰波及到。 丽莎她——是故意算准这个时机的。 算准这段眷属们没办法靠近我的、短暂时间。 看到丽莎「哗沙哗沙!」地拨开海水冲过来的身影—— 「……丽、丽莎……!住手、别过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过来!」 被海浪不断干扰的我,从铁笼的缝隙间大声叫着。 丽莎则是因为恐惧而半哭着脸—— 「——要是对主人见死不救,丽莎以后会睡不好觉呀。睡眠质量是很重要的。」 说出我过去拯救丽莎跟法兰兹时讲过的台词,并对我拚命露出微笑。 丽莎……! 你这——不是等于自己来送死吗! 以前在武侦高中的地下仓库,我跟白雪也遭遇过类似的状况。但那时候,前往救援的我——至少还有爆发模式这张王牌。 可是、丽莎、你……根本没有、战斗的力量啊……! 「主人,请把武器拿去!主人是『哿』,只要有这些东西,一定有办法……!」 丽莎从铁笼的缝隙间,把杜兰朵跟贝瑞塔塞了进来。 但我在海中没办法抓住它们。只能让那两样武器都沉到铁笼底下了。 你错了,丽莎。 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英雄。 真正的我只是个弱小的……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啊。 像现在,我虽然靠默念武侦宪章第十条故作逞强…… 但实际上,在我心底深处早就已经放弃了。 从沙滩远处,透过扩音器传来眷属们像在争执的声音。 她们似乎对丽莎的行动感到困惑——却也没办法停止发射的样子。 距离V-2发射,剩下不到四分钟。根本没有什么确实的手段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过来抓住丽莎,然后逃到安全距离外。因此,她们慌张地在讨论该怎么处置有可能会给予『哿』生还机会的丽莎。 「快逃,丽莎!这样下去……连你也会被烧死啊!」 「为主人豁出性命,是女仆的义务。」 丽莎爬到铁笼上,拚命用颤抖的双手摸索着有没有可以破坏的地方。明明她白色的上衣已经彻底湿透,而且在她背后的正上方——随时可能喷出三千度烈焰的V-2喷射口正张开着漆黑恐怖的大嘴啊。 现在不管怎么样—— 我必须让丽莎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不对!你给我活下去!那才是……你的义务!」 快要溺死的我,第一次认真用主人的身分——打从心底对丽莎发出命令。 听到这句命令的丽莎,对于我认同她是女仆的事情感动起来……碧绿色的眼眸溢出泪水。 「丽莎我……丽莎我、能够侍奉远山大人、真的感到很幸福。」 在她背后—— V-2的喷射口开始放出橘红色的光芒了。 ——丽莎她—— 又再一次背叛了眷属。 鼓起勇气,再一次背对眷属了。 然而这一次,与之前胆小得躲到地下道哭泣的她不一样。 她不是在逃跑。 丽莎是在勇敢抵抗。抵抗弱小的自己绝对没办法赢过的强大组织。只靠她自己一个人。虽然过去一直都做不到,但唯独此刻,她挤出了勇气。 ——为了她心中认定是主人的我。 「……请恕我老实承认,我一开始在布鲁塞尔的地下道决定追随主人,其实是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然而,在与您一同逃亡的那段期间……在阿姆斯特丹,主人对我微笑,陪伴着我,称赞我,只对我露出笑容——从那时候、从那时候开始,丽莎就对主人——」 ——咚—— 一声微小的声音…… 就像为丽莎的话强硬地画下终止符般,从她背后传来。 我立刻就察觉那声音代表的意义了。 而丽莎似乎也很明白。 「……主人,谢谢您,一直对丽莎这么好。丽莎、真的、好幸福……」 彷佛要覆盖几乎被水淹没的铁笼似地—— 丽莎单手伸进铁笼中,就这么倒了下来。 在她的背上—— ——垂直插着一根附有孔雀羽毛的弓箭。 深入到几乎贯穿心脏。 是台风的莎拉——的箭矢。 「丽莎……!」 就在我抓住她那只手的时候,从丽莎的袖口掉出了某个东西。 我在海水中抓住那东西一看。 那是我在布尔坦赫送给丽莎的……折纸风车。 (什么叫『谢谢您一直对丽莎这么好』啦……?) 我…… 根本就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事啊。 只有帮你赶跑小孩,然后,只是送给你这种玩意而已不是吗? (可是你,竟然这么珍惜地……到了这地方还带着这东西……) 我全身沉在海水中。 铁笼已经完全被淹没。我不能呼吸了。 在水面上,可以看到丽莎,以及在她上方准备要喷出烈焰的——毫不知情的卡羯乘坐的V-2。 ——我、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我们命中注定要沉没在这里、被烧成灰烬、尸骨不存地消失吗? 我在海中抱着丽莎已经动也不动的手臂,紧咬牙根。 我—— 还没有做到身为主人的责任。 只有让你不断工作付出,自己却没有尽到『战斗』的义务。虽然只是顺势订下的契约,但既然雇用了女仆,身为主人就必须履行契约才行。 武侦宪章第二条:与委托人订下的契约必须绝对遵守——所谓的『绝对』,是代表『就算死了也要做到』的意思。对于武侦来说,契约、约定就是这样重要的东西。 (——我怎么可以放弃。怎么可以、放弃……!) 但事与愿违,我的眼前渐渐暗了下来。 血中氧气浓度降低,全身上下都开始变得无力。 甚至连抓住丽莎的手臂、都做不到了。 拚命紧闭的嘴唇,也渐渐失去力量。最后终于吐出泡沫,让海水灌入我的气管中。然而,就连那感觉也显得模糊。 好重。自己的身体、全身都好重。 就连眼皮也像变重了十倍一样,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了。 (……这片远山樱花……) 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变得微弱、迟缓、又更微弱—— (如果你有办法让它散落的话……) ——就这样—— 我的心脏、放弃跳动了。 我……就如妖刕静刃,与台风的莎拉所预言的……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