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心积虑收贤徒,悄无声息退胡兵(5)
黄裳见杨峰携子允尚武下山而去,转身冲着玄成子笑道:“老爷子!” 玄成子微微笑道:“你有话对我说?” 黄裳认真点了点头:“嗯!”如果说早前的黄裳对于玄成子以焰掌逼干溪水的本事更多的是好奇,经过这一晚,黄裳已经彻彻底底拜服玄成子。 “老爷子,你当真要教我掌心生火的本事么?” 玄成子点头赫赫笑道:“那不是什么掌心生火的本事,而是叫做焰掌功,是我鬼谷门独具一格极为厉害的掌法。” 黄裳点头:“噢!原来叫作焰掌功。那你愿意教我吗?”心想,这套掌法的名字倒也稀松平常。 “自然可以教你,不过有几个条件,你必须先答应。” “什么条件?”心道,不就是要我拜你为师么,我自然是会答应的。却听玄成子道:“这一么,你不得再修习其他门派的武功,连带你的儒学一道也必须彻底搁置忘记,也就是说你必须舍弃你的士子身份。” 玄成子不顾黄裳颇为惊讶的表情继续道:“这二么,你须随我回鬼谷山,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下山,纵然探寻你的母亲兄弟也是不许,直至练成我所达到的要求。” 玄成子阻住黄裳的话头,“这三么,你于鬼谷山修炼期间,一切都须听从师傅的安排,不得违逆。当然了,在此之前你得先拜我为师。三条缺一不可,而且要丝毫不打折扣的全部做到。怎么样?” 黄裳脸显犹豫:“您教我武功,拜你为师那是自然。听从师傅教诲,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我想习武也如我们士子修学一般需要安静宁和的环境,那随你到鬼谷山也是情理当中。只是,不可随意下山,连同母亲兄弟都不得随意探寻,这…” “怎么,你做不到吗?” 黄裳神态庄重,向着玄成子双掌交叠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道,“我父亲一直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好好念书,大哥放弃机会给了我,我不能轻易辜负家中期望。恐怕不能随老爷子上山了。” 黄裳话中的遗憾很明显但拒绝也是坚定。 玄成子知道要想他跟自己走必须从根上打消他的顾虑,道,“那你自己呢?你日后想做怎么的人?” “我?”黄裳并不是被玄成子问住,倒像有什么早已有的想法只是不好言说。 “怎么,难道不可对人言?” 黄裳突然释然,“呵,说出来也无妨,我希望长大后能有能力赶走匈奴兵,做卫青和霍去病那样的大英雄。不,”黄裳稍显迟疑之色,随机说得更加坚定,“最好比他们还要英雄。” 黄裳说得很庄重,不似戏言,大概这想法在他心中酝酿已久,玄成子不愿轻慢一个少年的志向,他不同一般世人,素来认为对于这样的志向更多的应该是鼓励而不是讥讽打压,再说你怎知人家不能实现,暗道,这家伙看似嘻哈实则少年老成极有主见,若是讥笑打压他,他反倒跟你翻脸,不如顺着他,进而获得他的认可,不由得也庄重起来,竖起拇指夸赞,“唔,好志向!” “浩瀚中华大地,辈有英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那也没什么不可能。” “我非常认可你的想法,也觉得通过努力实现也未不可,但是你现在一门心思追随儒学一道,真的能实现这一志向吗?” “我看最多,做一个士子,等着天子下诏、地方推荐,当然前提是你得跟地方官员搞好关系,迎来送往虚与委蛇应酬是难免的,运气好的话或可某个一官半职,全家享福。” 黄裳微微皱起了眉头,这自然不是他想要的,玄成子早就知道他志不在此,却趁热打铁反其道而行之愈发推崇,“那样也是人生一大美事,或许你还可以娶了哪家高管的女儿,自此平步青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此不枉此生也很好。” 黄裳的眉头皱得更甚却突然明白玄成子用意,冷笑道,“老爷子,你拿话激我呢。” “喔,”玄成子恍然的瞧着黄裳揶揄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你这鬼精灵,谁能激得了你啊!” “只是,你说你是家中希望,所以我便将日后的实情告知你。” 黄裳不言语,玄成子说得他虽没想过倒也能想到,追名逐利随波逐流,若为了家里他倒不会拒绝,他自己却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他家虽贫寒,但五原郡倒也有几家官宦大户,平日下学同窗结伴到郡县玩耍,时有能碰到那些纨绔子弟,除了装扮比他们出自市井的穷士子好一些,更显养尊处优之气,其他倒也没看出多少不同。而他们身边的父母,一个个也是锦衣华服高头大马,女眷们坐着有厚帘子隔断的马车,往来皆有人服侍,不似他们的母亲姐妹,往往坐着露天板车,别说被人搀扶呵护了,连需要体力的重活也是亲力亲为,与男人无异。对于他们,黄裳既不羡慕也不怨怼,只觉得自己所追求也当如此又似乎不能完全如此。 经过今日一役,玄成子是鬼谷传人决计不错,若放在秦以前,不肖他劝说,黄裳自己定然千方百计拜入门下,可如今是汉了,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百多年来,世间已被儒家洗脑,他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等级森严将人区别对待的儒家,只是苦于身处其中,只能虚与委蛇假意遵从,但内心却从未顺服,既然此次有机缘另谋他学,又是自由洒脱智慧冠及天下的鬼谷,为什么不破釜沉舟试一试呢? 至于说兄长母亲,等自己有本事了自然有适宜自己的去处,那时也一定有能力照顾好他们,未必就要走仕途一道,更不必继续流入市井成为父兄祖辈那样的贩夫。 这一番利害攸关的深思熟虑只在黄裳脑中一瞬闪过,他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戏谑之态,显出少年该有的稚气和早已超越许多大人的头脑,矛盾而又绝配的汇集一身。 玄成子心道,倒是颇有想法的少年,外露而不张扬,是个可造之材!来五原郡的这个小镇之前他只是推算到他所要寻找的全阳之人就在这里,生辰八字完美贴合,只是不知头脑如何,他们鬼谷一门所出所养都是世所罕见的奇才,平常智慧平常心窍是不能入鬼谷门的,此时他可以打消这个顾虑了,这黄裳虽然还是少年,各方面却已剔透,动静转换之间只如二人,表面坦荡对人无隐瞒,内心却又城府极深,这样的人才加以培养指引,必成非常之器。 却听黄裳问道,“老爷子,你说你要教我武学一道。” “对,不光教你,而是要将你培养成盖世英豪,我鬼谷门从不培养庸碌之才,要么不教,一旦教之必定助其成尖端独一无二,苏秦、张仪、商鞅、蒙恬、李牧。莫不如此。” “既然我们有心想要培养武学奇才,就不会让他流入平凡一道。” “当然,除了武学,鬼谷其他学术,纵横、法学、兵家之学,你都可涉猎,鬼谷山藏尽天下智慧,你若有心,尽可学习享用,我们也会教你。” “只有一点,我所长在武学,所以你要拜我为师,我自然以此为主,其他全靠你自己。”玄成子说道这里又哈哈笑了起来,很是慈祥可爱。 玄成子所言自然不虚,黄裳相信,鬼谷门出来的那些让人膜拜的高人前辈许多都曾是他心中的神交知音,想着有机会亲近他们曾经学习之地,心中一阵激动,但他并不表现在外。 “老爷子,这么说,你只打算收我一个徒弟了?” “哈哈,”玄成子忍不住敲打着黄裳稍嫌稚嫩却极其坚挺的肩膀,果真人小鬼大,很坚定的回道,“对,你是第一个,一种绝学直传一人。” 黄裳说好,道“只不知要多久可以学会焰掌功。” 玄成子不以为然,淡淡道:“待你步入正轨,区区焰掌功一年半载或可学会了,若是连这便要耗费三年五载,那你也不配入我鬼谷门了。” 黄裳喜道:“如此甚好!” 玄成子不以为意:“只是,你入我鬼谷门只为学个区区焰掌功,竖子小儿,果然鼠目寸光。” 黄裳惊讶,听玄成子的意思,这厉害的焰掌功倒是极为稀松平常一般。 “你不通武学一道,却也怪你不得。其实这焰掌功在我浩如烟海的鬼谷门绝学当中算不得什么上乘的功夫,你若入鬼谷门自然不能止于此,还有厉害百倍地武功需要你去钻研。” 黄裳忽然想到什么:“厉害一百倍的武功,是四居士所说的九玄神功么?我听四居士说很厉害,见也没见过。” 玄成子点头道:“九玄神功确是鬼谷门罕见的武功绝学之一,其实我资力尚限,无法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只是空有形而无其神。至于你嘛,也不是学这一神功的材料。” “噢!” “啊!?” “不过,你也不必沮丧,你有你的长处,却可以修习另一绝学,照样可以纵横天下。” 黄裳眼睛放出光彩:“那是什么功夫?也如九玄神功一般厉害么?” “这个等你日后果真拜我为师,自然知晓。哼,你便真知道九玄神功有多厉害么!你不通武学,怎能真正体会明了他的奥妙之处所在。”说起武学一道,慈祥和善的玄成子也变得较真起来。 黄裳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先生说的是。”心中想,只四居士说如何厉害,其实究竟厉害在何处,黄裳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四居士如此厉害可怖的笛轮阵被九玄神功化去击败,想必更是厉害了。 玄成子见黄裳不再言语,也不再打压,缓和语气道:“怎样,想好了吧。愿意随我上山吧。” 黄裳道:“先生,我要回家与母亲兄弟商量,才能答复先生”。他改口叫玄成子为先生,显然已从心底认可了拜师之事。 玄成子不再似先前那般劝说,“是个孝顺的孩子,学艺之事确要父母首肯方可,否则我也是不愿收的。”
“我给你三日期限。你想好了就到此处来寻我,若三日之后等不到你,我便离去不再回来。你可记好了。机会只有一次。” 黄裳郑重点了点头,但见视线渐渐清晰,玄成子的须发变得根根可见,黄裳看了看远处,原来天已渐明。 “先生,我要回去了。” 玄成子点了点头,黄裳便飞奔下山,趁着母亲兄弟尚未起床之际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躺在床上的刹那,黄裳还有些恍然,犹如梦中。想到玄成子的话,辗转难以入睡。其实,他还有一点最不能释怀。那就是对于鬼谷门派的陌生和对于儒家之术的自然亲近。毕竟修习儒家思想多年,虽然当中观点未必认可,但总的来说,不失为修身养性治国平天下的首首之选。黄裳此时并未真的精研儒家学说多少,也难以果真窥其全部精妙所在,只是毕竟这是大汉朝所提倡的思想,他一出生便同所有的士子一样接受着儒家相关的礼教熏陶和学问教养。如今陡然叫他舍弃这些自小便认为理所当然之事,转而去钻研陌生的鬼谷门派,还是以前从未想过的武学一道。黄裳既有惶惶不安,又难奈几分好奇神往。不由想到了史书中所说的战国时期出自鬼谷门的庞涓孙膑苏秦张仪等一众在历史长河中大方异彩的弟子。心想,如果他们果真出自鬼谷门,那么鬼谷门既然能培养出那样的济世大才,想来必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道理的。黄裳这样想着对于进入鬼谷门,更添几分期待,渐渐的入了梦,在梦中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大争之世的战国,化身仗剑而行的剑客穿梭于战火当中亦能挥洒自如,黄裳这样一番胡思乱想,不由得傻傻笑出了声。 却听一人喊道:“傻笑什么呢?”随即脸上也被一张大手轻轻敲打。 黄裳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张再为熟悉不过坚毅面庞。黄裳陡然坐起:“哥哥,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里?” 黄衣奇道:“你睡糊涂了不是?我说你怎么还不起床呢,是不是病了。”说着凑近黄裳仔细察看。 黄裳一边穿衣一边忙道:“我没病,好好的。” “那你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吃点东西我送你去书院,都迟到了。”黄衣说着便出门到厅堂吃饭,黄裳也紧随其后。一路想着昨晚的事情,兀自真假难辨,难道都是我做的梦,一直都是梦! 阿娘和黄衣见黄裳一改往日急躁躁吃饭的品性,直道阿娘一连说了数遍吃饭了,也是不觉,只自言自语怔怔发呆,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黄衣推了推黄裳道:“想什么呢?魔症了。” 黄裳忽道:“子允和尚武昨晚是不是出事了?” 二人对视:“没有听说啊!” 黄裳心道:难道当真是做梦!可怎么感觉那么真实呢?正在此时却听外面一人跑来,黄家院门未关,来人直接奔到院中,神色慌张可怖,好似见了鬼怪,却是子允邻居家的大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子允父母和尚武的母亲都没有了。昨天晚上被杀的。” 阿娘和黄衣均是一惊:“啊?!” 这时杨都卫带着一众官员从门前经过,后面跟了零零星星的许多人。 黄裳忙奔出问道:“杨大人,子允和尚武醒了没有?” 杨峰转过脸看着黄裳,道:“还没有,不过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黄裳点了点头,缓缓步回厅中。阿娘一阵哀叹:“真是作孽啊!黄衣黄裳你们快些吃,阿娘待会收拾完得出去看看。” 黄衣黄裳道:“哦!”便不再言语。 去书院的路上,黄衣一直看着黄裳若有所思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子允和尚武家中出事了?” 黄裳揶揄道:“我猜的。” “猜得?” “是啊!失踪的伙伴,接二连三出事。先是阿冉,再是田文,修罗,那接下来还不是尚武和子允吗?” 黄衣默认,道:“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刚才跑到门口问杨大人子允和尚武醒了没有是什么意思?我听说他们是昨晚出事后被杨大人赶来救下的,你又是如何得知?” 黄裳无法自圆其说,只好装傻道:“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所以才睡得这么晚,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了。” “做梦。” “好了,大哥。你就送我到这里了,我自己进去吧。” 黄裳说得离谱,黄衣却不打算再追究,“恩,也好。你已经迟到了,待会进到书院好好跟老师讲,不要随便顶撞老师知道吗?” “知道了,大哥,我先去了。”黄衣见黄裳奔进书院便自安心返身回到家中准备挑担到街心的胡饼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