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弥尘幡
回应薛莾的是一道凌厉剑芒，周轻云不欲伤他，饶是如此，薛莾也是躲得东倒西歪，手忙脚乱。 “周轻云？” “周师妹？” 薛莾和廉红药的声音同时响起，周轻云只转向廉红药问道：“廉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臭丫头——” “周师妹怎么在此？”廉红药打断了薛莾的话，两人都直接无视了他。 “九华山突遭大变，师尊要我来黄山紫云谷求取帮助。廉师姐，和平师兄……怎会到此？” 看来蜀山这辈弟子皆是如此称呼司徒平，也并不是廉红药独独称呼，实在谈不上是格外亲昵。 “紫……紫云谷……”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徒平此刻却急速喘息起来，看样子他受伤不轻，所以刚才才忍着伤痛不说话，此时说话牵动了伤口，很是痛楚，“我要去紫云谷……咳咳”说着，似乎是牵动伤处，他又立刻弓着身子咳血，慢慢滑坐到地上。 “平师兄。”廉红药和周轻云俱没想到他受伤竟然如此严重，当下皆上前探视上前，探视后皆神情一惊，经脉已然是震碎，想来就此不管，司徒平再过几日也会自行死去。刷得一下，两人同时回头，目光扫向薛莾。 薛莾此时正蹑手蹑脚准备接近，被二女这么一扫，吓得一个趔趄，他最是欺软怕硬，此时吞了口口水，也不敢说狠话，结巴道：“看看看我干什么，又又又不是我，是——”关键时刻他闭了嘴。 廉红药和周轻云对看一眼，心中同时浮现一个人：许飞娘。 “是师父……不会的……不会的……”平日许飞娘虽不待见司徒平，但下这么重的手，廉红药还是不敢置信。 周轻云紧皱眉头，下这么重的手，必有缘由，恐怕还是不可告人的缘由，她想问司徒平，却见他眼神正慢慢失去神彩，当下也不犹豫，就去扛他。 “周师妹，你做什么？”廉红药正迷茫间，却见周轻云要带他走，实际上藏在周轻云衣襟里的小雪小玉也正蠕动，示意她快走。 “廉师姐，你还要带平师兄回去么？”周轻云此时已架起司徒平，眼神逼视她。 “我……平师兄……”廉红药此刻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却听薛莾道：“师妹，可不能放司徒平走，师父那边可无法交代啊。” “何必挑唆廉师姐，薛师兄何不指教一番。” “你——”薛莾指着她，但见周轻云剑芒寒光，气焰顿时又矮了下去，“你等着——” 周轻云心中一动，莫非许飞娘竟敢离开句容山亲自来追？若在平时薛莾早回去跟许飞娘哭啼告状了。想到这儿，她再也没有犹豫，便带司徒平离开，但司徒平很是虚弱，口角不断渗血，周轻云也不敢全速前行。 然而，许飞娘的速度却远比周轻云想象中的快。她前脚没走多久，天际一道流光飞至，来者是身着一袭杏色道袍的美貌道姑，神态宁静祥和，发系同色发巾，手持拂尘，仙风道骨，到是看不出，她便是朱梅口中说的盗取灵飞符之人——许飞娘。 许飞娘此时已到廉红药和薛莾面前，见廉红药愣愣没回神，便问薛莾怎么回事，薛莾大致说了周轻云突然出现，带走受了重伤的司徒平，却见许飞娘抬手就给了薛莾狠狠一巴掌，眉宇间怒色聚集道；“畜生，竟不顾同门之谊对平儿下如此重手。” “师父……我……”薛莾愣了愣，随即呐呐道：“我……你也知道，这是误会，偏偏这小子太倔，我下手……下手就重了点，谁知道他跑了……” “师父。”此刻廉红药回过了神，脸色缓和了下来，“我见大师兄行踪……行踪鬼祟所以跟到此处。”说罢她狠狠看向薛莾，许飞娘脸色惨然拉起她手，叹了口气：“红药，这事儿可不能让外人看笑话，我也是看薛莾背我下山，知道这畜生必然闯了大祸，我才不顾一切追来，如今平儿危在旦夕，我且追去，和你周师妹解释，先把平儿带回要紧，你且先回去。”说着，她又看向薛莾冷哼道，“待我回来再同这个畜生计较。”随即立刻转身化光而去。 周轻云带着司徒平，在低处掠过，她心理焦急却顾忌司徒平命悬一线，不敢往高处飞，虽有结界，却也怕他经受不住高空风冷寒气，但又怕许飞娘追来，只能尽量小心避开太过开阔的地方，好在回去的路上，小雪小玉的指路没有再出大岔子，见不远处隐隐紫红云气盘旋，不由放了一半的心，再也不顾忌，放开速度前行。 在接近山崖时，却陡然听到破空之声扫来，周轻云应敌机敏，也不硬碰，尽力侧身之下，虹霓剑飞出，与来者相击在身畔，嘭得一声，虽是避开了正面撞击，周轻云却还是半边身子发麻，同时她也看清扫来之物正是许飞娘的麈尾拂尘。 周轻云万没想到，许飞娘不仅追来了，竟然还跑到了自己的前头。 “轻云云，飞到紫云嶂里！”小雪的声音传来，周轻云也无暇细思，便往紫云谷冲去，却被许飞娘屡屡拦截，无法前进。她带着司徒平，原本修为就不及许飞娘，这下很是吃力。好在许飞娘心存顾忌，不敢下猛手，只想抢人，是以并未尽全力。 “师叔可是私自下山？”周轻云心里焦急，却不见秦寒萼出来接应，无奈之下只得自行想办法稳住许飞娘。 谁知许飞娘竟无动于衷，手中攻势不停，但气势总觉得怯了一分，抓住这一直觉，周轻云有了几分底气，便再接再厉道：“师尊如今就在附近，师叔若执意相逼……”周轻云突然收手后退，许飞娘也住了手，她知周轻云不似朱梅诡计多端，如今且看她还能弄出什么把戏。 周轻云自是不惯计谋，却见她收剑拈诀，指尖飞符冲天而去。 许飞娘轻笑：“你师父又能奈我何……”她说着突然笑不出了，因为此时周轻云又拈诀出一道飞符。 “这道是给景清掌殿的。”周轻云随即再拈飞符，接二连三，右手翻飞不停，“这道给景因掌殿，这道给景瑶掌殿，还有下茅殿十二宫各位掌宫需要弟子一一飞符传讯么？” 许飞娘脸色大变，眼眉浮现杀气，不复一贯祥和的神态，却听周轻云继续道：“师叔此刻去追飞符还来得及。” 许飞娘一时犹豫，仔细一想，但只凭司徒平和周轻云一面之词恐怕还扳不倒自己，若在此处杀了两人，玉清三殿又接到飞符，那可就真说不清了，想着她狠狠瞪了眼周轻云，却还是纵身向空，去追飞符。 周轻云也不犹豫带着司徒平直冲入紫云嶂，飞剑腾空之术顿时失去了效力，但这次下坠之势却极缓，身子好似乘云驾雾般，悠悠下降，周围紫红色的云光也聚拢过来，再仔细一看，竟然都往司徒平体内收去，不消片刻间，这覆盖方圆几里的紫云居然尽数被吸收干净，两人也渐渐抵达谷底。 谷内景致在眼前一下清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又是一片紫云，一片花海组成的紫云，那是春初料峭时分才会盛开的辛夷花，此刻却在仲春气候般的谷底绽放，丝毫不受季节影响，清香扑鼻。 周轻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此处叫紫云谷，也不禁想起了秦寒萼勾勒出的那一朵紫色玉兰。 “哥，你看！轻云云，我赢了！我赢了！她找到那个人了！哥，你可得说话算数，把千里神囊借给他们。”在一片紫云花海中，赫然是两条风华绝世的身影，只是秦寒萼虽然貌美无匹，却少了一份秦紫龄超然绝世的气质，此刻她正像个孩子一般拍掌大笑，欢呼雀跃。而一边的秦紫龄却是淡淡看着周轻云，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知怎么周轻云就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但周轻云也顾不得许多，带着司徒平连忙向前道：“寒萼jiejie，求你救救平师兄。” “平师兄？是司徒家的孩子么？”秦寒萼终于留意到周轻云扛来的人脸色似乎不妙，刚才她只见紫云嶂收入司徒平的体内，却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状况。 “是，他叫司徒平，刚才紫云嶂好像都收入他体内了。”周轻云虽不知“司徒家的孩子”具体什么涵义，但应该就是指司徒平了。 “哥！你还看什么热闹啊，都是你都是你，非要打什么赌，阻止我出手！”探查了司徒平的伤情，秦寒萼急得直跺脚，秦紫龄却已慢慢走了过来道：“有弥尘幡在，死不了……”但在探查司徒平伤势后，他脸色终于变了，“经脉尽碎。” “轻云云，怎么回事？”秦寒萼面色凝重，“他既然是娘亲种弥尘幡的人，也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究竟是谁伤我夫君？” 周轻云闻言一愣，但也无暇细究，便把找寻司徒平的事儿说了一遍。 “伤他的人，是你那个什么许飞娘师叔么？”秦寒萼问得咬牙切齿，大有去拼命的架势。 “我也不能肯定，这恐怕要等平师兄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紫龄又仔细查探一番，观察了司徒平破烂的衣着道：“他经脉受损严重，且拖了好些时日，怕是有人以为他死了，没有防备才能一路逃来。” “那还有救么？有救么？”秦寒萼焦急问道。 “命可保……”秦紫龄说了三个字却不再说下去，言下之意很是明确，能救活，但恐怕会是个废人。 “哥，你真是太过份了，就算你认为姻缘是劫，要阻止，但你也不能不顾他人性命啊！我……我不管，我就只听娘的话，就算他是个废人，我也跟他一辈子！”秦寒萼的话，三分真诚，三分赌气，她与司徒平初次见面，自然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但却也不讨厌，心底对他落到这般处境还十分同情，至于赌气，自然气是秦紫龄一再阻止她出谷寻人。 “寒萼！”秦紫龄轻喝一声，却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秦寒萼被一喝，反到是更加咄咄逼人，“轻云云，你来评评理，你看看我哥，他像是会为了天下苍生去夜观星象的人么？” 周轻云看了眼秦紫龄，眼光又迅速收了回来，也不敢回答秦寒萼的话，却听秦寒萼冷笑一声，继续道：“对他秦紫龄来说，天下间最重要的事就是白日飞升，他近日夜观天象只因为我秦寒萼红鸾星动，怕我这个meimei陷入姻缘劫数，拖累了他飞升。不仅如此，这个与我有姻缘的人，还会收去紫云嶂，牵动紫云谷入世，所以他才对你避而不见，想拖过天时，姻缘自破，自生变数，却不知这一拖是要拖走多少人命。” 原来竟是有这番缘由，周轻云暗暗道，难怪这位谷主诸般推脱，但见秦紫龄任由meimei指责却不辩白一句，又觉得其中恐怕有更深的隐情，忍不住脱口而出：“或许谷主是有苦衷的。” “苦衷？”秦寒萼睁大了眼睛瞪住她。 同时秦紫龄也向周轻云看来，眼底流溢着莫名的光彩，周轻云脸一热，低下头去，耳边只有秦寒萼的数落，“他有什么苦衷，轻云云你究竟是站哪边的，我才是那个一直帮你的人。” 秦寒萼说得正起劲时，秦紫龄开了口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不喜有人夜来叨扰。明日辰时来紫云谷吧。”说罢他抱起司徒平，头也不回向紫红花海深处走去。 周轻云一瞬失神，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待周轻云反应过来，不由欢喜异常，连忙向秦寒萼道别，便急急赶回九华山，却全然没看见秦寒萼一双眼里深藏着莫名的笑意。 九华山洞府内，一干人也等得焦急，终于在黄昏时分等来了周轻云，周轻云将事情大概约莫叙述一遍，说到司徒平之事，餐霞也倍感震惊，没想到这次牵动紫云谷出世，却是由司徒平而起，她不由沉吟道：“她居然不惜离开五云步。” 提及许飞娘，周轻云不由想起飞符便问：“师尊可有收到飞符？” “没有，想必是被你许师叔拦截了。”餐霞说着叹息一声，随即神情转为严肃道，“罢了，且先不理会这事，轻云明日你便要赶赴凉州，此番行事，切记以找寻紫郢剑为首要，万万不可节外生枝。”说着她顿了一下，眼光流露慈爱，语气转为温柔继续道，“如今天下大乱，处处有不平之事，师父知你侠义心肠，但你要记住，只有找到紫郢剑，斩除腾蛇，才能真正解救苍生倒悬之苦，切不可冲动行事。需知千里缩地神囊可去不可回，你要尽量在两日之内赶回，师父也会派遣同门弟子在途中应接。” “是，徒儿谨记。”周轻云行礼称是。 一旁妙一夫人见餐霞嘱咐交待，心中也不由一动，也把齐灵云叫进去，嘱咐了一番。 一番布置后，各人这才安顿，打坐养精蓄锐，预备明日各赴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