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说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青烟袅袅，九华山一处无名洞府内，一名少女肃穆正坐于石几前，焚香颂经，阳光撞进洞口的禁制，氤氲成一片薄薄的霞色。 “阿姐，阿姐。” 宁静祥和的气氛瞬时被打破，少女微微蹙眉，神情颇有些无奈道：“金蝉，说过多少次了，颂经时不得打断。” 一个十岁左右，虎头虎脑的童子揉眼睛，好似刚刚睡醒般，从洞府深处走出，喃喃道：“颂经好无聊，阿姐带金蝉出去玩嘛。” 少女心下哀叹，微微提了提裙摆站了起来，一袭水田衣裳，一只灵芝簪，古朴端庄。这名少女名唤齐灵云，是峨眉掌门之女，年少却沉稳，早早就协助父母执掌门派事务，同辈弟子无不礼敬三分的大师姐，偏是这个弟弟，她却是管不住也镇不住。 金蝉淘气时，父母都会让灵云按规矩处置，但每次只要金蝉耍个萌撒个娇，她就下不去重手，但又怕不狠狠管教一番，养成金蝉不羁的个性，迟早要闯出大祸，这次结阵醉仙崖这么重要的事儿，母亲妙一夫人偏又要带着金蝉，齐灵云怕他闯祸，索性一关了之。 “九华山可不是玩闹的地方。” “那娘亲带我来干嘛，我肯定是有大用处，能帮上大忙。”金蝉挺着胸脯，颇为骄傲。 “你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再过几日等母亲回来，便带你回峨眉。” “阿姐少小瞧人！哼，我知道你和娘亲是来找紫靑双剑下落的。对了，阿姐，要不你再给我讲一遍紫金双剑的故事吧。” “还讲？你听不腻么。” “阿姐不讲故事，就带金蝉出去玩。” “……”齐灵云微微叹了口气，“好，阿姐给你讲故事，不过你得先洗脸漱口吃早饭。” “耶！”金蝉一声欢呼，得意挥动双臂，朝洞内奔去去。 早餐后，齐灵云将洞府内又略收拾了一番，才坐下开始同金蝉讲故事，只是刚刚说了“说起紫靑双剑”这几个字，金蝉就一下子跳了起来，挥舞着竹剑嚷嚷道：“我知道我知道，紫青双剑，是上古神铁，峨眉蜀山和靑城蜀山各自镇守一块，后来天下大乱，五妖出世，长眉爷爷就把他们炼制成紫青双剑，斩妖除魔。喝！妖怪哪里走！看我飞剑！嗖嗖嗖——呜~~~~~~~~”金蝉说着又奔又跳挥舞着剑在洞中跑了几圈，然后蹲到齐灵云身边，探着脑袋问：“阿姐，紫剑厉害，还是靑剑厉害啊。” “各有不同，紫剑名唤紫郢，引紫微天门之气炼就，丙辛相合，是威制之剑，通天达地，涤荡天下诸邪。青剑名唤青索，引东岳生门之练就，乙庚相合，是仁义之剑，顺天好生之德，护天下苍生。” 金蝉晃了晃脑袋，似懂非懂，“那是紫剑厉害？那我要紫剑，阿姐你拿青剑，我们一起斩妖除魔。” 齐灵云笑笑：“双剑有灵，自会认主。” 金蝉抱着竹剑又坐在地上，脑洞大开：“这次娘带我们来九华山，是不是来找紫剑？是不是让紫剑来认我。阿姐，等我得到紫剑，你再到靑城蜀山问诸葛大师兄要来靑剑，我们就可以把那个什么五妖通通消灭啦。” 齐灵云闻言，暗暗叹了口气，心下有些责怪母亲妙一夫人，这次来九华山，就是追踪到腾蛇的下落才来结阵，这么危险的事儿，母亲偏要带着金蝉来，若是让金蝉得知腾蛇之事，金蝉少不更事儿，必然要出乱子。想到这儿，她沉下脸道：“别胡闹，母亲是去找餐霞大师，商量要事儿，暂且将我们安置于此，你生性顽皮，带上句容山，还不闹翻天。” “找餐霞大师？”金蝉眼睛一亮：“我好久没见到朱梅jiejie了，我要去句容山，我要去句容山。”说着金蝉又蹦了起来，往洞口跑去，洞口下了禁制，好似有无形的墙壁，金蝉撞了几下，根本出不去，他玩性大起，索性把禁制当了妖魔，挥舞竹剑不断敲打。 “妖魔，修得猖狂，看我紫郢剑，喝，哈。” 齐灵云看着他，没脾气仍由他胡闹。 在金蝉的吵嚷声中，洞口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玉清冲和宫朱梅，求见洞府主人。” “是梅儿，客气了。”听到来人，齐灵云不由松了口气，一副救星到了模样，解开了禁制，金蝉瞬时就冲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哎哟哎哟得叫唤着，被朱梅一手金蝉着他耳朵，一手拿着他的竹剑走了进来。 伴随朱梅进洞的是一股淡淡梅花清韵。朱梅白裙红衫一副俗家打扮的样子，发髻上斜插梅花，腰间悬镜，别有一番隐士风采，眼角眉梢藏着一丝冰霜之气，与齐灵云身份相似，她是餐霞宫执事大弟子，阵法造诣颇高，也是颇受师弟师妹们尊敬的大师姐。 她对金蝉到不手软，拎着金蝉进洞后，拿着金蝉的竹剑，在他屁股上狠狠抽打了几下，疼得金蝉直讨饶：“哎哟，梅jiejie，饶命。” “哼，连我都敢打，我才不要你的命呢。”说着松了手，用竹剑抬起金蝉的下巴，看着他闭眼无泪干嚎的脸，嗤笑一声，“说吧，又在闹腾你jiejie做什么？” “梅jiejie。”金蝉停止了干嚎，可怜巴巴看着她：“带我去餐霞宫玩好不好，娘亲是不是也去餐霞宫了？” 朱梅瞄了眼齐灵云，放下竹剑，很有默契得配合着她的谎言，“大人说事，你去干嘛？” “我去找紫剑啊？” “紫郢剑？” “嗯，娘亲这次带我，一定是因为我是紫剑主人，梅jiejie，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紫剑了？” “你？紫剑主人？”朱梅笑着又拿竹剑轻轻打了下他的头，“想得到美，就你这个小鬼，别以为先出场的就是主角。” “疼。”金蝉撒娇着钻进朱梅怀里，小狗般蹭来蹭去，“梅jiejie带我出去玩嘛，我一定听你话，你带我去玩，阿姐一定同意。梅jiejie，梅jiejie……” 朱梅被他蹭得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得拎开他。齐灵云望向别处，假装没有这个弟弟。 “罢了，我带金蝉去周遭转转，再往餐霞宫小住两日，你也好清静清静。” “这……，就劳烦meimei了。”齐灵云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即飞快的答应。 朱梅笑着别了她一眼，捞起金蝉就往外走，却听得齐灵云对她密音道：“金蝉顽皮，可千万别让他闯了醉仙崖。” “jiejie放心，妹子有分寸。”朱梅也用密音回了她，走出了禁制。 出了洞府，朱梅用飞剑带着金蝉漫山遍野的转悠，最后登上一座高峰，将九华群峰，一览而尽。金蝉突然问到：“梅jiejie，你是不是要带我玩好玩的？” 朱梅抿嘴一笑：“就你机灵。” 这次虽然是应齐灵云之邀，朱梅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淡淡道：“金蝉仔细瞧瞧这山岚之气。” 金蝉天生眼力过人，瞧想群峰，竟然黑气隐隐，妖气驳杂，不由一阵后怕，才明白为何阿姐关着自己，“怎么会……” “这可要问问我们玉清五云步里的，那位好师叔了。”朱梅冷笑一声。 “是许飞娘？”金蝉自然听说过这位与餐霞大师处处不对付的玉清师叔。 “梅jiejie，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和许飞娘有关系么？”餐霞大师和梅jiejie讨厌的人，金蝉自然不讲究礼数，直呼其名。 “黄巢借阴兵的事，你听说过么？” “没有，阿姐都没跟我说，梅jiejie你快跟我说说。” “什么都不知道，还想当紫剑主人。”朱梅又敲了下金蝉的头，嘲笑他。 “阿姐每次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什么合……，什么威制仁义之剑，紫微什么的。” “就翻来覆去两句，还记不住。”朱梅给了他两个白眼，甚是无语，“丙象征阳春，辛象征霜雪，丙辛合象征阳春融霜雪，天下归宁。乙庚——，算了，你又记不住。” “阿姐都不跟我解说，还是梅jiejie好。”金蝉抱着朱梅的胳膊撒娇道，“我最喜欢梅jiejie了，梅jiejie快给我说说。对了，紫剑靑剑不是我们蜀山的剑么，和许飞娘，九华山什么关系啊？” 朱梅咳了下，有些头疼，看来凝碧崖之事，应该是齐灵云刻意隐瞒了，没和金蝉说。 “我们摘些果子，边吃边说。”朱梅找了借口先搪塞了过去，心下盘算着如何避重就轻和金蝉说这件事。 一溪清流，九华山虽然此刻妖气驳杂，但亦有仍旧不失灵气之处，朱梅和金蝉摘了些果子，坐在溪边边吃边说。 “我们玉清呢，分为三殿十七宫，以三殿为统领，轮流执掌玉清，这三殿分别是上茅殿，中茅殿，下茅殿，我那位好师叔的来头可大，她是上一任下茅殿掌殿之女，天资不错，曾经是未来下茅殿掌殿不二之选。可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俗世人，一个盐商，这个人就是黄巢。” “梅jiejie，我知道黄巢，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白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为了挽回在朱梅心目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形象，金蝉连忙献宝。 “溜下山玩了？”朱梅见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不觉好笑，又忍不住拧他耳朵。 “哎哟哎哟，疼，梅jiejie，别告诉我阿姐，哎？你怎么知道我溜下山的？” “想必都是山下说书的人说的，峨眉门中哪里会提这些俗事，黄巢起兵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是因为他借了八千阴兵。为他盗取灵飞符的自然是我那位好师叔许飞娘。只是即便有灵飞符，也未必能招来那么多阴兵。”朱梅说着叹了口气。 “许飞娘还做了什么？”金蝉第一次听到门派密辛往事，好奇心不由大盛。 “她利用蜀山与玉清两派的交情，盗走了青索剑。” “啊，靑索剑不是在靑城蜀山么？阿姐说，靑城蜀山为了守剑封山，所以我不能去找那边的师兄们玩。原来阿姐骗我。” “你阿姐怕你知道了，跟我们玉清要青索剑啊，怕你不理我了，还要当我是仇人，刚才你不是还拿竹剑打我么？”朱梅眨眨眼睛，半真半假道。 “梅jiejie，我不是故意的，再说又不是你偷的，那靑索剑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失踪了，我那位好师叔盗了剑，破了东岳泰山阴阳线，致使鬼门大开，五岳真形俱失，五灵化为五妖，天下大乱，诸川山岳也不免受到影响，比如这九华山，本是灵秀之地，并不适合妖物修行，却因五岳失真后，地气拂乱，使得原本山中的生灵化妖，同时又吸引来他山妖物盘踞修行。要不是你jiejie看着你，你这一小口还不够妖怪塞牙缝的。”朱梅说着捏了捏他的脸。 金蝉吓得一缩脖子，却又着急靑索剑的下落，不住地问：“梅jiejie，那青索剑呢？靑索剑后来怎样了？” “据说青索因为破阴阳线，而受到到阴气染着，当场化光而去，就此不知所踪，剑有灵性，想必是在自行寻找合适之处净化污秽了吧。”朱梅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只可怜苍生蒙受兵劫，俗世已经打了三十年仗了，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造了这么大的孽，我那位师叔却只是被禁足在五云步了事，后来祖师们纷纷羽化，她升了辈分，虽然还待在五云步，却已经可以在句容山自由走动了。” 金蝉听了朱梅的话，对素未谋面的许飞娘更加厌恶，平日他虽然淘气，但也深受父母影响，认为修道之人理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内心不禁迫切得想要做些什么，好结束这战乱不止的局面，于是他急急问道：“梅jiejie，那是不是斩除五妖就没事了？我听阿姐说五妖对应五元，天下将现五朝妖帝，现在朱温就是，对了，我们杀了朱温有没有用？” “哪有这么简单，五岳失去真形，光斩妖，不想办法恢复五岳真形，天下就难现江山真主，真主不现，天下就会一直乱，一直打仗。”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金蝉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听说只要聚齐紫靑双剑，就能恢复五岳真形，使乾清坤宁，天地回春，总之，你要练好本事，才能拯救苍生，整天只知道淘气能有什么出息。” “嗯。”这一刻金蝉似乎懂事了些，“我一定练好我们蜀山的飞剑，为民除害，拯救苍生。” 朱梅颇为欣慰得摸摸他的头，心下暗暗庆幸把这个故事圆了过去了，回头还得找齐灵云对下口径才是，正想着，却又听金蝉说:“紫剑呢？阿姐说紫剑被长眉爷爷封印起来了，它会自己寻找主人，这个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个是真的，紫剑一早就被你们祖师爷藏了起来，否则我那位好师叔一定双剑并盗，至少也要盗出紫剑。这把紫郢剑自带无敌光环，当年就算祖庭龙虎山也要让着蜀山几分。” “哇，这么厉害。”金蝉满脸向往，沉浸在自己的脑洞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朱梅也不知何时寄出了一颗珠子，照亮周围，山谷里突然此起彼伏传来阵阵嘶吼，将金蝉吓了一跳，靠到朱梅身边，猛然想起，问道：“梅jiejie，我们还不走么？我们到底要玩什么？” “怕了？”朱梅挑眉，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