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的约定

    突然而至的沉默，让琳榔忽然意识到不妥，当下半跪于她身前：“请主人原谅琳榔的口不择言。”

    叶锦绣看着他，心情忽然微妙。

    他该是不喜欢人类的，却向她下跪。

    她感觉这声‘主人’听在耳里，像长着刺一样扎人。

    她看着貌似恭敬，却身体僵直的精灵仆从，沉默半晌，缓缓启唇：“你说的很对，人类的想要的永无止境，过于强求与强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视为贪婪，但追求更好生活的出发点，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人入了歧途，走歪了路。”

    叶锦绣蹲下去，与他平视：“你有想要的东西么？你有在追求的东西么？你有短时间内，想做的事么？”

    “琳榔……想让主人活下去。”

    这话没有撒谎，却并不单单想让她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呢？”她明知故问。

    就见他的头更低，声音也变得微弱：“琳榔……在聆风谷的封印里，沉睡了三千年，琳榔……不想再睡了。”

    与她猜想的内容差不多。叶锦绣就微微一笑：“看，你不是也有想与不想么？可见世间万物皆有欲/望，人也是生灵之一，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人类之外的生灵，也并不是就只有好，没有坏。”

    “可我们从来都不主动去行恶。”

    说的义正言辞。

    叶锦绣微愣，摇头叹笑出声：“琳榔啊，你太单纯了，这世上有多少生灵？区区一个琳榔，能代表所有么？我不都不敢代替人类去做辩解，你就能保证它们从不作恶么？”

    忽然，就觉得琳榔像个孩子，不论他活着的时间有多长，在这大千世界里，也不过是个活的很片面的孩子。

    看着琳榔无言以对，叶锦绣觉得应该趁热打铁降低他对人类的歧视，就道：“在我生活的世界里，也有很多的神话，但不论是神仙妖魔，还是人类，都有善恶之分。”她席地坐下，抬起手：“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对立面，就像我的手，你看到它光明下的阴影了么？”

    琳榔蹙起了眉，看着她的手若有所思。

    叶锦绣再道：“当你觉得它很光明的时候，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它的阴影，看不见，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琳榔……”他顿了顿，难以启齿的样子。

    “但说无妨。”叶锦绣道。

    “琳榔……不敢相信人类，我灵界三万仙灵，皆因人类的贪婪而毁，它们从不曾做过恶事，甚至来不及修身成灵，就被那些贪婪的修行者砍伐带走，囚禁炼化……琳榔……不敢相信人类。”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说时的顿挫却让人感觉那其中包含的感情复杂，与挣扎。

    这样的内容，不该一场眼泪的溃堤么？

    面对这个矮了自己两个头的、不知道活了多久、经历了怎样孤独的生灵，叶锦绣忽然心疼，伸手将他拥抱，却什么安慰的话都找不到。

    他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伤心，仅仅是像陈述历史一样，淡白如水。

    过了很久，叶锦绣感觉到怀里的男孩儿越来越僵直的身体，才松开手，解释说：“在我的那个世界，这样的拥抱代表安慰。”

    琳榔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叶锦绣只好话回正题，严肃着说：“说起来，你奉我为主人，却并不是非我不可，没了我还可以等下一任……”

    “琳榔不敢！”他当下有些紧张，打断道。

    叶锦绣抬手示意：“听我说完，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继续道“你跟我，都不是非对方不可。或许有了你，我可以活的更长，但我不希望，你带着那种对人类的心态来奉我为主，即便我是你前任主人的有缘人，但我归根究底，还是一个人类。”

    “主人跟他们，不一样。”

    叶锦绣笑笑，不搭这个话茬，只道：“琳榔，我不想跟你结主仆契约，如果你想呆在我身边，就以人类的姿态，以人类朋友，或者亲人的关系，跟我一起生活，难过就哭，高兴就笑，不要将我奉为主人，我们之间平等相待，如何？”